第295章 無敵是多麼寂寞！
趙佶最近覺得心神不寧，胸膛里的心臟動不動有些悸動，打坐也罷，靜坐也好，總是定不下來。
有時候跟美女唱曲調情，突然心底生起一種惆悵的感覺，腦海不由地出現：「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之類的詞句。
這是五代十國南唐國主李煜的名詞。
曾經有傳聞，說自己是李煜轉世，來報被太宗毒死之仇。
這叫什麼事！自己這麼有才華，又是天命所歸，天下掉下一個皇位。其實李煜這樣的亡國之君能比的！
所以自己最恨此種說法，也對李煜的詞避而與之。後宮、近臣都知道自己的脾性，從不提這個詞。
偏偏上月在金明池看宣和三年龍舟競標賽，不知誰哼了一句「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然後就魔怔了，李煜的詞總是會時不時地鑽進腦海。
慢慢地，自己覺得心緒不寧，總有一種情緒，傷感悲戚，堵在心裡揮之不去。
怎麼回事？
今天風和日麗，艷陽高照，趙佶叫了劉若愚，一起去艮岳爬山。
上次劉若愚陪著劉國璋去跟北遼祝賀使耶律大石會談後，回來後把所有的細節一五一十地匯報後，對他是完全信任。
趙佶就是這樣，一旦對人信任，幾乎完全無條件。
爬上艮岳北嶺，看著下面漫山遍野的梅花，再看著對面南山秀麗的景色，心曠神怡，心情頓時好了許多。
「若愚啊，你說李乾順這麼拗幹什麼！上一份求和書，認朕做叔父就好，朕自然會放他一馬。」
劉若愚彎著腰，站在身後，心裡嘀咕著。
官家，李乾順剛到涼州，就上了求和的奏章，一口氣上了二十多封，不要說認你做叔父，叫你親爹親爺爺都可以。
只是劉二郎發了話，不准求和，所以他的奏章，連同使者，連蘭州黃河都過不來。
「李乾順年輕氣盛，不如遼主周全。北遼有真武部大兵壓境，岌岌可危，自然能屈膝彎腰。西夏偏安隴右，河湟蕃部時亂時叛，牽制我軍，暫時無憂，所以才會如此無禮。」
「不完美。
北遼答應三年之後把燕雲十六州還給我大宋，又遞國書認朕為叔父，要是李乾順也上了臣書，這事就算完美，朕去太廟祭拜，就能祈祝太祖太宗把鼎印交給朕了。」
趙佶背著手，有些落寞地說道。
「官家，好事多磨。要不是東南出了方臘這個反賊，燕國公這時應該陳兵黃河，進剿隴右。想必李乾順再年輕氣盛，也得臣服認輸了。」
「是啊，偏偏跑出個方臘這個混帳玩意，作亂東南，把蘇杭付之一炬，真是氣死朕了！」趙佶恨然道，又問道：「二郎現在哪裡？」
「到漳州了。」
「啊，怎麼跑那裡去了？」
「方臘在前面跑，他在後面追，一直追到那裡去了。二郎又寫奏章，彈劾福建路泉州、漳州的地方官員。他說早就發了急令，要泉州、漳州等地文武官員，調集兵馬，扼守險地，阻塞道路也好，挖斷橋樑也罷，只要滯緩方賊行程即可。
偏偏那些地方官員，只知道閉城自守，連城門都不敢出去半步，更不用說阻緩方賊。」
趙佶對那些膽怯無能的州縣官員也無可奈何，要是他們多三分勇氣，何至於讓方臘為禍東南？
「對那些讀書人，不要太苛刻了。天下不是人人都像二郎他那樣。他能平定四方，但是天下萬民還得那些讀書人去撫牧。」
趙佶想了想，說到：「叫中書省擬詔，就把泉州、漳州的知州、通判呵斥一番就好，總不能他追剿一路，就得換一路的官員。」
劉若愚點頭應道：「是的，官家說得極是。不過泉州地方有奏，泉州知州在方賊過境，得知燕國公上疏彈劾他，嚇得掛官印與大堂上，攜帶家眷倉皇回鄉去了。」
「混帳！」趙佶氣得不行，「二郎彈劾他是應該的！他失職到這般地步，二郎身為方面大員，不彈劾才是失職！
彈劾奏章遞上來，朕總能維護一二。二郎從溫州開始，一路上彈劾那麼多官員，罷免了幾個？
二郎遞了彈劾奏章，盡了職責，該進剿的繼續進剿，該安撫的繼續安撫，再無二話。何曾多事？
現在好了，吃了彈劾奏章就掛印自辭，什麼意思？是想威脅二郎，還是想威脅朕？
真是不知好歹的混帳！下詔，此獠永不錄用！」
說完後趙佶還覺得不解氣，又添了一句，「家中男子三代不得應試！」
「是。」看到趙佶氣呼呼的，劉若愚勸道。
「官家，犯不著為這樣的小人置氣。大宋官員大部分還是好的，更有王太宰、白少宰、吳少宰這樣公忠體國的盡職之臣。」
趙佶也慢慢恢復了情緒，一拂袖子，「不管這些混帳子了。」
爬到東高峰，趙佶有一種一覽眾山小的感覺，不由地對劉若愚說道：「難怪秦始皇一統天下後，要求長生之道。唐太宗也心醉煉丹之術。
世間的功績已經立到了極致，只能追求天道了。現在朕開疆擴土，北遼西夏一一臣服，功績超越太祖太宗，越發地傾慕求仙之道了。」
「官家乃天命之人，天帝下凡，來人間只是遊歷一番。屆時回登天庭之日，還請官家念及老奴一番忠心，提攜入天宮。」
「哈哈，」趙佶高興地大笑，「朕用你習慣了，必定帶你回天宮。」
「謝官家。」
逛了一會，趙佶帶著一種無敵是多麼的寂寞的情緒，下山了。
「對了，五姐臨產是什麼時候？」
「就在這兩日。」
「叫太醫院好生看護。」
「燕國公下兩浙之前，早早安排了婦嬰館的人準備妥當了。」
「哦，那就好。」
汴京城一處高檔浴室里，張擇端和宇文玄中在一處私密的熱湯池裡泡澡。
「此前二郎總是說肥皂泡，肥皂泡，我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後來海外販來了香皂，我終於明白了。」
張擇端抓著一塊香皂，使勁搓了搓，然後在池子水面上吹出一個泡泡。熱氣從水面騰起，把這個泡泡吹得越來越大，在窗戶投過來的陽光，顯得五彩斑斕。
「叔通，你看！好看嗎？」
「好看。」
「好看，光彩奪目，就跟我們的大宋一樣。」張擇端笑著說道。
宇文玄中眯著眼睛，聽出弦外之意。
張擇端突然伸出手指頭，輕輕一戳，那個泡泡啪的一聲，破裂了，水面上除了騰起的熱氣，什麼都沒有了。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宇文玄中喃喃地念道。
突然有人在門外叫喚道，「郎君！」
正是張擇端的心腹。
「什麼事？」
「晉國公主府傳出消息，晉國公主誕下一子。」
張擇端狠狠一拍水面，激起浪花。
「大勢已成！」
宇文玄中幽幽地接言道：「眾人也心安了。」
(本章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