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該談還得談
顧南陵,字秀池,神宗年間進士,一代大儒,天下名士。其顧家是蘇州世家之首。
吳越海,字方舟,紹聖年間進士,宜興君山書院山長,其吳家是秀州世家。
沈珖,字茂林,湖州貢士,東南名士。沈家是東南大世家之一,分支遍及三吳各州,沈珖是年輕一輩的翹首。
此時三人坐在沈家在丹陽的一處宅院,對目發愁。
吳越海手裡拿著幾張報紙。
「《大江報》、《通商報》,甚至連《字林文海報》,都在大肆報導張新程的醜事。他現在是身敗名裂,生不如死。不僅張家,連同其聯姻的陸家、王家,都臭不可聞了。
殺人誅心,莫過如此!好狠的手段啊!」
「《大江報》、《通商報》、《字林文海》,背後的人是誰,我們都知道。」顧南陵捋著鬍鬚說道。
「知道,大家都知道。一家是捷順運輸社江寧分社和悅來客棧合辦的,一家是通商銀行辦的,一家是廣益行與揚州廣陵書院合辦的。說白了,他們都是奉朱雀觀之命行事。」
「報復,這是赤裸裸的報復。」
「去年,朱雀觀要南下,諸世家竭力阻攔,張新程是主力之一。還曾經多次在文會上出言不遜。現在他做下這件事,自然會被死死揪住,宣揚於天下,叫張新程和張家,身敗名裂!」
沈珖顯得非常冷靜,分析著事情的原委。
吳越海放下報紙,喟然嘆道。
「唉,方賊席捲東南,如烈火洪水,我等猝不及防,紛紛失陷。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死難者眾多。陷在賊手的,也是生不如死。
我等原本以為張新程落入賊手,只是苟且偷生,不想如此喪心病狂。求生可諒解,獻妻女求富貴,就讓人不齒了。糊塗啊,他真是糊塗啊!」
沈珖突然開口道:「這次東南大亂,除了死難者之外,陷在賊手的世家名士還有不少,要是不止一個張新程,當如何?」
吳越海臉色大變:「那我東南士林,三吳儒眾,在天下人面前就成了笑話,以後再難抬起頭。」
是啊,讀書人靠的就是名聲,要是名聲臭了,那以後就不好混了。
別的不說,省試或者太學招錄時,只需一句輕飄飄的「德不配才」,東南才俊在一段時間裡,就會被堵在仕途門外。
報國無門!
「茂林一語中的,切中了要害。此事的關鍵,在於制置使,在於朱雀觀。我們必須要搞清楚,他們要什麼?
只有給了他們想要的,他們才會手下留情。否則的話唉,現在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啊!」
吳越海聽懂了,捋著鬍鬚皺著眉頭道:「東南富庶,某思來想去,無非是求財。」
「求財,怎麼個求法?是如童貫朱勔那般,還是王黼嘉王這樣?硬的,軟的,明的,暗的,總得有個說法。」
顧南陵緩緩說道。
「秀池公,方舟先生,學生觀朱雀觀這兩年的手法,此次求財,恐怕與其他人截然不同。」
「有何不同?還不是侵吞土地,賤收絲茶。童貫和朱勔是制置使扳倒的,難不成還要把他們那些不上道的手段再用一遍?」
顧南陵搖了搖頭,「方舟,稍安勿躁。茂林你繼續說說。」
「秀池公,方舟先生,朱雀觀行商東南,以廣益行、通商銀行為左右先鋒。廣益行與捷順社聯手,通江淮南北,連大江東西;通商銀行控四海商會,大興工商,造船泛舟,貿達四海。
他人求財,只是從我們手裡搶奪食物。朱雀觀求財,先幫著大家把食物摘採得多多的,再分得最大。
相差甚遠啊。」
「有道理!」
顧南陵想了一會,點頭贊同,「方舟,值此東南士林,三吳世家生死存亡之際,我等要謹慎從事,需要好生籌劃一番。」
吳越海連忙答道:「秀池公,事情危急,晚輩知道。只是晚輩對經濟之學,一竅不通,就算是從長計議,也不知從何議起。」
顧南陵轉向沈珖,和善地說道:「茂林賢侄,忠信書局大掌柜徐思賢,是夢溪公外甥,你可認識?」
「忠信書局?天下第一大書局的忠信書局?」吳越海驚訝地問道。
「正是。忠信書局得了裕豐行的支持,這幾年發展甚快。徐掌柜,我認得,是我三姐夫的表姐夫。此前去三姐夫家賀壽時,有遇到過此人。後來又往來過幾次。」
「此人現在潤州!」
顧南陵的話讓沈珖大吃一驚。
「他來了潤州?」
「是的。制置使似乎對夢溪公頗為推崇。他移鎮東南,便把徐思賢招到潤州,一是整理夢溪公所有著作,刊行出版,二是完成夢溪公夙願,把古今雜書整理一遍,刊行出版。」
「整理夢溪公著作,完成夢溪公夙願,這也是我沈氏一門的大事啊。我身為沈家子弟,豈能袖手旁觀。」
顧南陵滿意地點點頭,「茂林,既然如此,你速速北上,找到徐思賢。據說,他可是制置使的心腹親信。」
吳越海也明白過來,拱手道:「茂林,事關東南士林,三吳世家之存亡,勞煩你辛苦奔波。」
「秀池公,方舟先生,客氣了。」
徐思賢又胖了一圈,現在跟彌勒佛似的,坐在客廳在與人說著話,見到僕人把沈珖帶進來,連忙起身相迎。
「茂林老弟,總算把你盼來了。」
沈珖一愣,來不及答話,徐思賢指著說話那人介紹道:「這位是武富貴,美惠來飯店總經理。」
「總經理?」沈珖看著聞聲站起來,笑眯眯地看著自己的武富貴,對他的頭銜迷糊了。
「節帥給取的,不是『講論經理,夜分乃寐』經書義理的意思,是『道也者,治之經理也。』『皇帝明德,經理宇內。』意指通常的經營治理。
作為裕豐行、廣益行等商號掌柜的稱呼,總經理,就是所有掌柜的頭。」
「學生見過武總經理。」沈珖馬上識趣地說道。
「你不要聽老徐瞎說,叫我一聲武掌柜就好。經理、總經理,只是我們關上門自己叫的,上不得台面。」
徐思賢把自己引坐,再叫僕人端上茶水,武富貴也沒有避嫌離開,沈珖心裡有數了。
「剛才徐兄說把在下盼到了,難道徐兄一直在等在下?」沈珖問道。
「我和老武一直在等著你們東南這些人,派人過來,只是沒有想到派了老弟你來。」
沈珖咽了一口水,我們誤打誤撞,還真給撞到了。
「徐兄和武兄,負責與我東南士林世家溝通會談?」
「正是。」
沈珖腦海一亮,問道:「報紙傳播張新程醜事,是徐兄主持的?」
徐思賢笑而不語,武富貴哈哈大笑道。
「哈哈,徐兄做忠信書局時,汴京里的新聞報紙,十份有六份是找他印製的。架輕路熟。現在,他還是節帥負責宣傳的主事。」
「宣傳?」又是什麼新名詞。
「王黃州(王禹偁)《為宰臣謝賜御製歌詩表》有曰:燦然三章,誕敷四海,深形教誨,特有宣傳。」
哦,講解說明,教育流播之意。
沈珖心裡明白了。
徐思賢笑眯眯地說道:「茂林老弟,那咱們就關上門談談吧。」
「徐兄,在下此來,正有此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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