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劉二郎從哪裡冒出來的？
神堆驛的大火，七十里外的牛心亭看得一清二楚。
熟睡的李察哥被扈從叫醒，聽到是神堆驛起火，鞋子沒穿就跑了出去。站在院子裡轉了兩圈，周圍都是院牆，看不清楚，轉身就爬上了屋頂。
東北方向，半邊天通紅一片，李察哥驚恐地看著，光著腳在雪裡來回地走動，嘴裡念念有詞。
「怎麼回事？到底哪裡出問題了？」
扈從追了上來，給他披上貂皮大衣，蹲下來給他穿上鞋。
嵬名安世、蕭合達等人也匆匆趕到，他們一邊跑著，一邊穿衣帶帽。
「神堆驛！」乙輔抵驚恐地大叫道，「怎麼會起火呢！李仁禮，這個窮措大，他這個轉運使是怎麼當的，怎麼敢讓糧草起火！」
嵬名安世搖了搖頭，神情異常難看，「這麼大的火，絕不會是不小心起火這麼簡單，必定是有人四下放火，把幾十萬石糧草都點著了，才有這麼大的火勢。」
「四下放火？誰？」乙輔抵瞪圓眼睛，四下張望著眾人，不敢置信地問道，「有誰這麼大膽子，敢放火燒我們的軍糧？」
「除了宋軍，還會有誰？」李察哥歇斯底里地揮舞著雙手，瘋了一般地大喊大叫道。
扈從親隨連忙上前護住他，生怕他從屋頂上掉下去。
「大王，大王！」
眾人連叫了幾聲，終於把李察哥的魂魄叫了回來。他一屁股坐在屋頂上，看著遠處的紅光，眼神慢慢清澈，逐漸恢復了正常。
眾人連忙圍了過來，或蹲或坐，一起看著東北方向，看著那邊的天空，像一塊紅色的旗幟，在黑夜中席捲著。
失魂落魄的乙輔抵，嘴裡喃喃地說道：「這麼大的火，得多少人啊。幾十萬石糧草，全都燒了，太喪心病狂了！這些宋軍，從哪裡來的啊？天上飛過來的，還是地上鑽出來的？」
眾人也是一臉的不敢置信，嵬名安世問道：「大王，你說這宋軍，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李察哥一臉的萎靡，無精打采，聽到嵬名安世的問話，轉頭看到眾人的期盼，嘆了一口氣說道：「安世叔，此前我問你，地斤澤、黃羊平、安慶澤等地蕃部騎兵，原本有四萬七千騎，而今卻只到了不到一萬騎。
你說可能是宋國府麟、晉寧軍進據屈野川、大橫水和禿尾川，切斷了來路，這些蕃部索性就不來了。
原本我以為應該如此，而今神堆驛大火突起，我猛然才明白，從府麟晉寧軍，到种師道的綏德軍，再到姚古、劉延慶的延州軍，甚至激戰賞移口的劉法部，肆虐河湟的李忠傑部，都是障眼法。」
「障眼法？」嵬名安世心裡猛地一縮，「都是為了掩護劉二郎從北面對我們的致命一擊？」
「是啊。」
「劉二郎怎麼繞去北面的？」
「河東！劉二郎率領西軍騎兵，出陝西渡黃河，悄然從河東北上，直入雲中。再從北遼在東河套的河清軍、金肅軍，直入河南的地斤澤、黃羊平。」
「河清軍和金肅軍，那是北遼西京道，宋軍敢借道那裡？」
「契丹人被女真人在東北打得狼狽不堪，西京、上京、中京各道的精銳被抽調一空，原本被壓制的各地部族，紛紛跳了出來，各地混亂不堪。
西京和上京道是契丹人鞭長莫及的地方，也是最亂的地方。宋軍為何不敢借道？自顧不暇的契丹人還敢找他們算帳不成？」
李察哥長嘆一聲，「前年我去析津府為遼主賀壽，聽聞過這些訊息。一路往來，也親眼目睹過西京道的混亂。想必劉二郎也知道這些情況，所以才如此膽大妄為。」
眾人一臉的駭然，久久回不過神來。
晉王所言，太嚇人，讓人不敢相信。
這世上有這麼膽子大的人，玩得這麼大，帶著精銳騎兵，借道北遼，不遠數千里深入孤地，一個不小心就會萬劫不復的啊！
過了一會，回過神來的嵬名安世問道：「大王，宋軍騎兵不多，能打的騎兵更不多。算來算去，西軍能如此驅使的騎兵，絕不會超過六千。這聲勢，幾千騎兵可生造不出來。」
眾將紛紛點頭。
是啊，大家跟西軍交手上百年了，他們的底細是知道。西軍說是有不少騎兵，但是繞道河東，借道北遼西京道，深入敵境，一般的騎兵走到一半路就會全散了。
不是精銳中的精銳，根本不敢帶去。
可是這樣的精騎，西軍數來數去也不到一萬騎。家裡還得留點鎮場子，如此算下來，劉二郎帶去繞道迂迴的西軍騎兵，不會超過六千。
六千騎兵，很難闖過地斤澤、黃羊平等地，那裡好歹也有數萬帳部眾，三四萬騎兵。久在苦瘠之地，堅韌能吃苦，在西夏軍中算是最能征善戰的。
六千西軍騎兵，再神勇，也很難打敗他們，安然穿過來。
李察哥搖了搖頭，「這也是我十分苦惱的，這也是我覺得不可思議的地方。劉二郎從哪裡聚集到數萬騎兵？」
「大王，北遼西京道混亂，會不會用錢帛收買那裡的牧民，組成騎兵？」李恭仁問道。
李察哥轉向蕭合達，「蕭刺史，你可以為大家解惑嗎？」
蕭合達搖搖頭，「西京道那些部族，我是知道的。最是狡詐兇狠，光靠錢帛收買？他們能把你們連骨頭都吃下，一點渣渣都不留。」
「那樣怎麼驅使他們？」李察哥問道。
蕭合達遲疑一下答道：「其實漠南的那些部眾，跟漠北部眾一樣，必須先得讓他們服威，再略加錢帛利誘，就能驅使如狼群。」
說了等於沒說。
「大王，現在我們該怎麼辦？」嵬名安世問道。
「現在敵在暗，我們在明，更何況敵軍兵力多少，實力如何，一概不明。貿然出兵救援，恐拍會被人趁夜伏擊。等天明再說。」
嵬名安世點點頭，看了看天色，黯然道：「天亮後，什麼都明了了。」
等到天亮，李察哥覺得自己熬了足足一年。
果然，天一亮，什麼都明了。太陽剛從東邊跳出來，報信的騎兵就被陽光碟機趕著，一路狂奔而來。
「報！神堆驛大火，三十萬石糧草被付之一炬，民夫、護送兵丁萬餘人，被屠戮一空，僅千餘人逃散四野，河南轉運使李仁禮以下官員二十餘人被俘。」
「報！石州城看到神堆驛火起，守軍連忙分出三千人前出救火，剛出城門遭遇伏擊，被斬殺殆盡。
後宋軍又趁勢衝進石州城，然後四處放火，刺史府、祥佑統軍司、武庫、糧倉皆被燒毀。」
「報！石州城逃出官兵十餘人，小吏四人，報稱闔城軍民數千人被屠戮一空，血流成河，整座城被燒成白地。」
「好狠啊！」
蕭合達喃喃地說道：「這般作風，跟漠北韃靼萌古人，有幾分相似。他們游擊作戰，如旋風烈火一般。因為不留俘虜，所以所過之地，往往屠戮一空。」
「敵軍到底有多少人，打著什麼旗號？」李察哥惡狠狠問道。
報信的軍官喉結快速動了幾下，艱難地答道：「情況不明。」
眾人抬起頭，看到神堆驛那邊黑煙滾滾。想必這些黑煙中，還有石州的黑煙，只是隔得太近，混在一起，分不開。
突然，嵬名安世指著正北方向，驚慌道：「那裡怎麼冒出一股新的黑煙？」
眾人聞聲看過去，蕭合達臉色慘白，失魂落魄地叫道：「夏州，是夏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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