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難以捉摸的劉二郎
李仁禮臉色閃過幾許尷尬，惡狠狠地瞟了梁百川一眼，鎮靜地說道：「宋國不僅陝西缺糧，河東也缺糧。糧價比往年高出了一到兩倍。
各州縣豪強紛紛出售手裡的糧食，換取宋國貨物。轉運司不好管，也管不了。」
李察哥的臉更黑了。
西夏國說是分州縣，但本質上還是個散裝貨，存在大量的部族，尤其是河南之地。他們一部擁有數百上千帳，以遊牧為生，生擒宋境漢民為奴，為他們開荒種地。
諸多的部落首領，兼任各州刺史、防禦使、團練使和統軍使。平時需要他們納貢交稅，戰時需要他們領兵參與。
李良輔、嵬名阿道，包括李察哥，都擁有屬於自己的牧場、農田和部眾。
這些部落首領，稱得上是地方豪強，擁有相當大的自主權，私下販賣糧食給宋商，換取錢財購置琳琅滿目的宋國貨品，朝廷想管也管不到。
李仁禮把問題擺在桌面上，李察哥心裡惱怒，但他知道這是個馬蜂窩，自己不敢捅，就連國主哥哥也不敢輕易去捅。
可是不管，各州各部的積糧用不了多久，會被出售一空，到時候沒糧，這些混蛋只會向上面叫苦要糧。
看到李察哥的神情，李仁禮知道捅到他的痛點，乾脆乘勝追擊。
「大王，如此下去確實不是個辦法，不如下道軍令，邊境各關口嚴查，嚴禁一粒糧食出境。」
李察哥陰冷地看了李仁禮一眼。
下了這道軍令，用不了一個月，自己會得罪河南一半的部落首領，然後你出來當個好人。
直娘賊的，跟宋人好的不學，盡學壞的！
李察哥轉移話題道：「此事關係重大，本王已經上奏中書省和國主。我們現在等候興慶府的札文和詔書就是了。
百川先生，你覺得宋軍，或者劉二郎下一步計劃會是什麼？」
梁百川連忙答道：「回大王的話，小的猜測，宋軍肯定是集中某一點，發動進攻。不管劉二郎是童貫之流，還是想做宋國的衛青霍去病，他首先要做的就是打勝仗。
發動全面戰爭，宋國難以支撐，所以他們只能依照以前的方法，集中兵馬在某一處，或綏德軍，或蕭關，或河湟，發動一場大戰事，伺機獲勝。」
李察哥看了一眼眾人，繼續問道：「你覺得劉二郎會在哪裡進攻？」
「小的猜測，大致有兩處，或是綏德軍，或是河湟。」
「說說理由。」
「以綏德軍出征我國，目標是左廂神勇、祥佑、嘉寧三軍司，以及河南之地。對於劉二郎來說，優勢在於南有陝西西軍，東有府麟折楊和河東兵馬，可分路合擊。
但是我國的優勢在於，河南之地，有數萬帳部眾，可聚起三四萬騎兵。那裡地勢雖高，但沃野廣闊，適合騎兵作戰。對於缺乏騎兵的宋軍而言，是滅頂之災。」
「那河湟之地呢？」
「河湟之地，宋國優勢在於，那裡對於我國而言，屬於孤懸在外，很難集中兵馬，快速援助」
李察哥雙眼微微一眯，忍不住想起三年前，古骨龍城和仁多泉城之戰。
劉法、劉仲武率煕河、秦鳳兩路數萬兵馬，先攻古骨龍寨，與卓囉和南軍司為主的右廂軍一番激戰，大敗夏軍。
第二年（政和六年），又舉兵圍攻仁多泉城。
國主派遣自己前去救援。只是那時各路兵馬都被牽制在中路和東路，難以調動。
當時自己前往涼州，準備向那裡借兵，結果發現自己想得太簡單了。
涼、甘、肅、瓜、沙五州，自武烈皇帝（李元昊）攻取後，勢力錯綜複雜，曹、張、梁等地方漢蕃世家，暗地裡掌控各地實權，對興慶府陽奉陰違，處於半割據狀態。
右廂軍被大敗，河西地方世家對援助河湟是一點興趣都沒有。
自己去借兵，轉了一圈，只借得老弱病殘數千人，還有幾千石糧食，然後像叫花子一樣被打發回來了。
手裡缺兵少將，心中惶然，只能坐視劉法攻陷仁多泉城，在古骨龍寨上築震武城。
奇恥大辱啊！
梁百川還在繼續說道：「我國優勢，宋國威脅在於，河湟之地有數十支蕃部，多以吐蕃人為主。這些蕃部狼子野心，在夏宋兩國之間來回搖擺，時降時叛。
當年宋國名將高永年、劉仲武因此吃了大虧。但是宋國把煕河路經略使換成李忠傑，意義大不一樣。
李忠傑是唃廝囉之孫，吐蕃贊普嫡脈後代，對於河湟吐蕃各部影響巨大。只要宋軍列強兵於境，他再振臂一呼，河湟之地很容易被平復。
附宋的蕃部，到時候就成了出陣我國的利刃，大為不妙。」
李良輔、嵬名阿道等人面面相覷，雖然他們看不起梁百川，但不得不說，這小子說得有那麼幾分道理，那就從其它角度找茬。
「梁措大，你嘀嘀咕咕說了一大道，還沒說宋軍會從何處發動進攻。」
李仁禮點頭附和：「前面一番言論，終究是紙上談兵，落到實處，還是劉二郎會調遣宋軍，從何處進攻。
我國兵力號稱四五十萬，但屬於把全國十五到六十歲男丁全部召集，平時為民，戰時為兵，又廣布千里之地，處處設防，處處窘困。所以搞清楚宋軍會從哪裡進攻，是至關重要的事。」
梁百川一番言論後，把自己的氣勢都提上來，不卑不亢地答道：「回漕帥的話，屬下猜測，劉二郎四成會在東線鄜延路用兵，六成會在西線煕河路用兵。」
「四成和六成，相差不多啊，兩者有什麼區別？」
「回漕帥的話，劉二郎在西線煕河路用兵，屬下倒不用擔心，他以後恐怕也是與童貫、王韶一般的人物，對我國雖有威脅，但終究無礙。如果在東線用兵，屬下卻是很擔心。」
此話一出，連李察哥都坐不住。
「為何這般說？」
「劉二郎在東線用兵，說明他有滅我夏國之心。」
「哈哈！」李良輔又忍不住大笑起來。
「報！」此時有傳令兵在門口叫道。
「什麼事？」
「左廂神勇軍司急報！府麟折楊兩家合兵一處，出葭蘆川，圍攻三角城。」
「什麼！」
屋裡的人，包括李察哥在內，全部站了起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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