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黑夜中的大火
王佛陀搖了搖頭,「劉二郎初掌這部禁軍,將不知兵,兵不知將,打出這個戰果,實屬不易。劉二郎骨子裡傲得很,絕不會虛報軍情,禁軍戰死了多少就是多少,賊軍殺了多少就是多少。
四百餘首級都被官軍搶割下來掛在城門旁,有目共睹。想必還有來不及搶割下來的,劉二郎都不屑地統計在內。真實戰果只多不少。禁軍死兩百多人,傷四百多,我覺得很正常。
他們對得是東海義從。這伙悍匪,在海州,千餘人就敢跟數千海陵黨打得有來有往。海陵黨啊,橫行東海四五十年,兇橫跋扈,居然在人數占優勢的情況下,吃了好幾次虧。可見東海義從的強悍兇狠。」
方天寶淡淡一笑。
「這是你的角度和看法,在我看來,昨天一仗,劉二郎除了摸清楚這部禁軍的戰力底細之外,更重要的是把各方伸到這部禁軍里的手,都給砍了。」
王佛陀臉色一變,默然想了一會,「看戰報,康采夫和親兵隊死在戰場上,確實很蹊蹺。東海義從在右路,追得是謝興所部。田文豹的精銳力士又沒有出擊。誰殺得康采夫和親兵隊?
康采夫好歹也在河東打過仗,立過功。他屬下的親兵隊,也是邊軍選出來的精銳。一眨眼就在戰場上死得乾乾淨淨。」
方天寶答道:「當時能做到這一點的只有三撥人。東海義從在右路追謝興,不會飛,去不到左路。田文豹的近衛親兵,勉強能做到,但當時護著田文豹,根本沒有出擊。剩下的是誰,一想便知。」
王佛陀鐵青著臉,「劉二郎殺的?他膽子真大。讓人萬萬想不到。」
方天寶右嘴角挑著笑,「我們跟劉二郎一起從滿金堂里殺出來的,知根知底。他膽子是大得沒邊,只有我們想不到的,沒有他不敢做的。萬萬沒想到?當初蔡老四死的時候,心裡估計也是這想法。」
王佛陀的雙手微微顫抖,驚訝地聲音都變了調,「少主,你說蔡四郎是劉二郎殺的,不是皮室軍殺的?」
「佛陀,我們也跟契丹人打過交道,做過生意,聽過很多他們內部的情況。北遼,跟大宋一樣,文恬武嬉、貪腐橫行。朝堂之上,充斥著奸佞昏庸之輩,有才幹的大多數無出頭之日。
皮室軍,只剩下一張虛皮,哪裡來的實力在汴京興風作浪?」
王佛陀想了一會,鄭重地點點頭,「除去皮室軍,汴京城能在眾目睽睽之下,如此迅猛快疾誅殺蔡四郎,也只有劉二郎了。
少主,想必蔡太師也猜到這一點,所以才不惜通過我們,慫恿田文豹作亂,好藉機對劉二郎下毒手。」
「沒錯。只是劉二郎此人做起事來,如颶風烈火,最擅以快打慢。他一定會在最快的時間裡想法擊敗田文豹。田文豹一敗,劉二郎就攻守易轉」
「起火了,城外起大火了!」
有人在屋外大喊道。
方天寶和王佛陀連忙奪門而出,站在院子裡,看到城南方,有紅光沖天而起。
「南邊!」方天寶臉色一變,「佛陀,上屋頂。」
王佛陀連忙搬來一張長梯,架在屋檐上,兩人飛快地爬上去,站在屋頂上向南眺望。
此時,城中有不少人如兩人一般,架梯子上屋頂,張望動靜。
四周有城牆擋住,站到屋頂上,只是把火勢看得更清楚些。
南邊燃起的沖天大火,把半邊夜空被映得通紅,仿佛遠處有塊巨大的紅綢布,在夜空中抖動著。
「夜襲田文豹!」方天寶和王佛陀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睛裡看到了驚駭之色。
其疾如風,侵掠如火。
這個劉二郎,不僅做事,打起仗來也是如颶風烈火一般
方天寶慌忙下了長梯,到了院中連忙吩咐下人:「趕緊收拾,天亮城門一開,我們馬上就走。」
有僕人答道:「東主,碼頭被官府給封了,往來的船隻暫時走不了。」
「水路不通,走陸路。我們先出城,去到谷熟縣城,再買馬僱車,走亳州,沿渦水南下,奔濠州鍾離,再走陸路奔真和,渡江入江寧府。」
「走亳州?東家,亳州有田文豹賊軍作亂,怕是去不得。」
王佛陀冷冷地說道:「沒看到這火嗎?田文豹完了!」
有僕人不敢相信,「田文豹人稱銅佛鐵菩薩,刀槍不入、水火不侵,麾下有十萬之眾,怎麼就完了?」
方天寶一邊往屋子裡走,一邊冷然道:「這麼大的火,什麼銅佛鐵菩薩,都給它化成銅汁鐵水!休得多話,快些收拾東西。」
大火也驚醒了寧陵東南方向,汴河南岸雙家鎮的兩位官人。
「彥思,東南方向怎麼這麼大的火?」三十多歲的文士男子,走出屋子,一邊穿著褙衣,一邊問道。
「叔通,東南方向是高辛鎮,田文豹賊軍駐紮在那裡。如此大火,莫非是劉二郎率軍夜襲?」
答話的男子三十出頭,正在往身上籠羊毛夾襖。
「離著多遠?」
「不到三十里。」
「趕緊套馬,我們上前去看看。」
「叔通,這夜黑風高,兵荒馬亂中難以分辨,到時候賊軍不殺我們,也會稀里糊塗地被官軍所殺。」
文士穿好長褙衣,披上一件氅衣,在院子裡來回走動了兩圈,最後還是按捺不住。
「不行,不行,我實在忍不住,我一定要去看看。」
夾襖男子問道:「真要去看?」
「一定要去看,不看我以後睡不好覺,吃不下飯。」
「那就同去。來人,快些備馬。」
兩人騎著馬,帶著兩個隨從——沒辦法,只有四匹馬。
一路向東南而去。
只跑了大概二十五里,只見眼前一片火紅,連忙停住腳步。
沖天的大火把整個高辛鎮都包圍了,火光中,看到有人馬來回地奔走縱馳。
熊熊大火,把整個空間燒得扭曲,仿佛傳說中的虛幻之境。所有的聲音,都被大火和大風吞噬掉。
兩人遠遠地看到許多人在廝殺,在掙扎,在慘叫,卻聽不到一點點聲音,就像一出出啞劇,在雜亂悽厲的背景聲中,默然演出。
「叔通,你看那邊?」
夾襖男子指著鎮外說道。
文士男順著手指看過去,只見火光中,看到鎮外連片成雲的營帳安然無恙。
數千官軍井然有序地向前推進,越過一片又一片的營帳。
賊軍跑出營帳後,看到高辛鎮沖天的火勢,部分調頭就跑;部分很自覺地丟下兵甲,成隊結群地蹲在地上,投降了。
還有部分賊軍不甘心,負隅頑抗,很快被全副武裝的官軍或用弓弩射殺,或是刀槍齊下,死了一地。
「彥思,這也是賊軍?」
「聽說高辛鎮裡駐紮的是田文豹的中軍,全是他的親信。鎮外駐紮的是左右兩軍,全是些青壯。」
「那老弱婦孺呢?」
「應該在後面。從眼前的情況看,劉二郎沒有去動他們。他是集中主力,猛攻高辛鎮,直取田文豹。再分兵側擊鎮外的左右兩軍,以為策應。
賊軍是烏合之眾,田文豹一失,全軍崩潰。」
文士男子點點頭:「彥思,我看著這動靜,劉二郎像是有內應,與他內應外合。」
「叔通怎麼看出來的?」
「彥思,你細看,火勢最兇猛的地方,是從內往外燒的,不是從外往裡燒。」
夾襖男子用右手搭在額前,仔細看了一會,恍然道:「確實如」
話還沒說完,身後的一位隨從慘叫一聲,肩膀上中了一箭,空中還有四五支箭矢從四人的耳邊身旁飛過。
然後看到幾名騎兵從暗處鑽出來。
「是官軍,趕緊舉起手來。」夾襖男子大喊道。
「幹嘛舉手!」文士男子還保持著最後的倔強,四人中就他沒有舉起雙手。
猛地看到騎兵拉滿弓,箭矢對著自己,文士立即把雙手覺得高高的,還大喊道:「我是通直郎,中書舍人宇文黃中!我身旁的是都大修河司汴河堤岸監官李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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