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滿街都是名人
這一聲叫喚,仿佛馬蜂窩裡放了個爆竹,轟的一聲,炸得嗡嗡到處亂響。
整個川飯館山動地搖,到處聽到人來人往在奔跑,唧唧咋咋的喧鬧聲。不一會隔壁單間圍滿了人,熙熙攘攘的跟集市一般。
岳飛一撩衣襟要站起來,被劉國璋一把拉住。
「作甚?」
「去看個熱鬧。」
「無非就是死個人,以後上了戰場,死人多得是,有的你看,看到你吐為止。坐下吃早餐。」
岳飛不敢置信,「二郎哥哥,隔壁死了人啊。」
「那又如何?前晚我跟前還死了好幾個人呢。死了人,店家自會去報案,官府自會來人。就算要去看個熱鬧,也得先把肚子填飽了。
啊呀,這插肉麵,聞著香,吃著可口,就是缺了靈魂。」
岳飛狐疑地坐下,拿著筷子攪拌起自己碗裡的麵食。
「靈魂,什麼靈魂?」
「紅彤彤,讓人從裡到外都冒火的辣味啊!」
「辣?二郎哥哥喜吃辛辣!可叫火家再端些姜蒜、茱萸來。」
「那個不美,不夠勁。」
「那可叫火家拿些胡椒來。只是胡椒貴重,要加錢。」
「哈哈,吃,趕緊吃了去看熱鬧。」
岳飛連忙埋著頭,呼嚕呼嚕地大口吃了起來。
一人一碗麵食,再加上一碗羊肉湯,一張餅,兩碟小菜,終於打了一個飽嗝。
結了帳,丟下一串銅錢,劉國璋剔著牙,帶著岳飛擠進了人群里。
隔壁單間圍了里三層外三層,中間一位員外模樣的人,滿頭是汗地在跟兩位武官說著話。又是作揖又是賠笑臉。
十來名軍漢封鎖了那間單間,還有兩個書辦模樣的人在跟幾個文人說著話。
「哦,軍巡院的軍巡使和判官也來了。」
「軍巡院?」
「開封內外城治安歸軍巡院分片管轄,現在出了人命案,他們肯定第一個來。」
「哦,破案也歸他們管?」
「歸他們管,但看他們用不用心破!」一個聲音從旁邊傳過來。
話裡有話啊。
劉國璋扭頭一看,一位三十歲左右男子,衣帽邋遢,一邊咬著餅,一邊探頭探腦地往裡面看。
「那他們歸誰管?」
「開封府左右廳。」男子轉過頭來,看著劉國璋,嘴裡嘎吱嘎吱地咬著硬餅,咬得旁人牙痛。
「川飯店是川蜀商會出錢置辦經營。死的陳秀山,又是翰林圖畫院的待詔,過不一會,開封府的左廳判官侯官人肯定要來。」
這人對開封府情況很門清啊。
劉國璋拱手唱喏:「無禮,無禮,在下劉琥,請教先生如何稱呼?」
「在下翰林圖畫院待詔張擇端,這位是我的小友張浚張德遠。我倆剛在附近的素婆子餅店吃早食,聽聞川飯店出了人命案。
德遠是西川漢州人,就拉著我過來看看。一進來,聽聞死者是池秀山,我的同僚,上心的就是我了。」
張擇端?
翰林圖畫院待詔,那就沒錯,畫《清明上河圖》的那位。
可是張浚怎麼成了張擇端的小友?都姓張嗎?
劉國璋不由側目看了兩眼,張浚個子不高,方臉闊額,雙目有神,朝著劉琥和岳飛拱了拱手。
明明很年輕,可總是一副很嚴肅的樣子。
你看我,多開朗陽光啊!
「這是我的小友,岳飛岳鵬舉。」劉國璋也介紹道,「我倆剛才在隔壁吃早餐,聽聞出了兇案,也出來看個熱鬧。」
「同看,同看。」張擇端時不時踮起腳,搖頭晃腦,在前面諸多人頭裡尋找縫隙,努力看得更清楚些。
不一會,一位身穿緋袍官服、頭戴硬翅官帽的官人在前呼後擁下進來了。
掌柜、軍巡使,軍巡判官和書辦們連忙圍上去,作揖行禮。
「侯判官來了!」張擇端正好把餅吃完,拍拍手掌,撣撣衣衫,發現左衣袖上有一塊餅屑,小心地捏起來,塞進嘴裡。
侯判官在眾人的簇擁下,進到單間裡。
「嗯,不是先讓仵作進去驗屍,緝捕進去勘察現場嗎?亂鬨鬨的一群人進去,案犯留下的蛛絲馬跡,不就被破壞地乾乾淨淨嗎?」
張擇端、張浚和岳飛不約而同地轉過頭來,盯著劉國璋。
「二郎哥哥,你懂勘鞫緝捕?」
「略懂,略懂。」
「劉賢弟,你覺得秀山兄是何人所殺?」張擇端好奇地問道。
「熟人所殺!」
「為何?」
「這位秀山先生被殺時,我和鵬舉在隔壁用食。當時他們有四五人在一起用食,後來說是某位名士來了,其餘人都起身出去拜訪,只剩下這位秀山先生。
然後聽到有人進來,與秀山先生說話,發生了爭吵。因為周圍喧鬧,聽得不是很清楚」
岳飛在一旁補充道:「是的,我們坐的那一片有四五間單間,彼此相鄰,都坐滿了人。那人進來時,正好隔壁有人來拜訪,熙熙攘攘的更加嘈雜。爭吵時,另一間有人點了唱曲,琴聲唱聲,根本聽不清在吵什麼。」
劉國璋繼續說:「爭吵突然結束,然後有人開門關門出去。沒一會,有火家端東西進來」
「二郎哥哥,怎麼了?」
「我覺得有點不對,沒事,」劉國璋繼續說道,「接著是火家端著的碗盤碟子掉落在地,大喊殺人。回過頭一想,秀山先生應當是在爭吵時,被兇犯借著四周嘈雜所殺。」
岳飛欣然道:「正是,正是,所以二郎哥哥說是熟人所殺。正是熟人,秀山先生才會讓他進屋,先是交談,然後爭吵。」
「兇犯還孔武有力,精通殺人伎倆。」劉國璋補充道。
岳飛一拍掌附和道:「正是,爭吵聲突然中止,想必是秀山先生被兇犯一擊所殺,一點聲響都沒有。」
「秀山兄的熟人,又是武人,兇犯當好找。」張擇端驚喜道。
張浚在一旁嘆道:「我朝原本勘驗緝捕、鞫讞詳刑,自有法度。軍巡院當封鎖現場,叫仵作勘驗,拘留附近相關人等,喚火家、東家、地保、坊正,一一筆錄再交由判官審奪。
可恨奸佞當道,朝綱敗亂多幸劉賢弟記得清楚,不使秀山先生冤沉難雪。」
張擇端拍了拍張浚的肩膀,長嘆一口氣,拱手對劉國璋說道:「劉賢弟,張某謝過。」
「張先生客氣,德遠客氣。」
侯判官從屋子走出來,捂著鼻子,臉色慘白。
在那裡站立一會,回過神來,招手把軍巡使和軍巡判官叫近身,厲聲說著話。
兩位武官低著頭,一臉的哀苦,卻無可奈何地拱手作揖。
「又是杖限破案那一套。」張浚忿然道。
「杖限?」
「就是限期破案,五日不破,脊杖二十,十日不破,脊杖四十,二十日不破,這兩位不是被活活打死,就是刺配遠州。」
張浚的話讓劉國璋毛骨悚然。
這樣嚴逼下,破個鳥的案!
「張先生,德遠兄,我倆還有事,先走一步。」劉國璋拱手告辭,拉著岳飛匆匆離去。
張擇端心不在焉地拱拱手,低頭思量著找哪位相熟之人,把劉國璋的猜測傳達上去。
張浚看著劉國璋兩人背影,若有所思。
「二郎哥哥,這麼急幹什麼,我還想看他們怎麼勘驗破案。」
「破案?再不走,這口鍋只怕要落到我們頭上了。君子不立危牆之下!」
岳飛愕然:「為何?」
「你是什麼人?被除名的河北弓手。我呢?明州來的無業游民。身上帶有刀劍兇器,坐在犯案隔壁。長得又如此帥氣,招人嫉恨,絕好的頂鍋背禍的材料。」
「頂鍋背禍?他們想嫁禍栽贓我們?」岳飛跳了起來。
「軍巡使和軍巡判官吃了杖限,只想著自己脫身,那管他人死活。拿了我們報了上去,最合適不過。」
岳飛想了想,遲疑地問道:「二郎哥哥,其餘的道理我都懂,只是不明白,我倆如此帥氣,反倒成了禍事?」
「不遭人妒的,不是庸才就是醜人。」
兩人一邊說著,一邊快步走,迅速進了崇明門,來到聞名遐邇的相國寺西大街。
「兀那漢子,就是前面那兩個,休走!」
後面突然響起叫喚,一伙人呼啦啦地追了上來。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