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刻仙

  他們旁敲側擊地詢問白舟，那些人類是誰。

  白舟告訴他們，那是他已經成仙的族人。

  山上那塊刻著「仙」字的石頭，就是他們成仙的證明。

  成仙了，就不會在深淵中死去，也不會死於魚人的入侵，他們可以永永遠遠地活下去。

  叉離族人也搞不清楚這裡面的原理，這些人類也都無比正常，他們只好任由這些人類在村子裡生活下去，數量也越來越多。

  這本就是白舟的世界，叉離族也只是把這當成一個中轉站，能夠恢復意識，相互溝通的地方，對那些人類並沒有什麼看法。

  不過，白舟的狀態卻越來越不正常。

  他經常跑到山上，想要在那塊什麼都沒有的巨石上刻字。

  可這世界的一切都是出自他的記憶，記憶當中的巨石上沒有字，這個世界的巨石就沒有字。

  所以，白舟想要刻字，只能是無用功。

  慢慢地，白舟再也不關心外面魚群的事情，對於叉離族的地下行動也毫無興趣，每天只顧著上課和在村里閒逛，或者就是突發奇想，來到這山上刻字。

  就這樣，一直延續了兩千兩百年。

  在不斷地回溯之後，白舟的記憶和思緒已經無比混亂。

  那些他自己所做的記錄，也在時間的侵蝕之下變得模糊不清，就連他自己都有些看不懂。

  他慢慢認為這村子裡的事情才是真實的，外界的一切都不存在，叉離族也沒有辦法，只能看著他，逐漸變成現在這樣。

  對於壽命有限的人類來說，永生只能帶來錯亂與迷茫，叉離族就算再擔心白舟，也無能為力。

  他們只能繼續貫徹著白舟的意志，與魚群鬥爭下去。

  徒弟也慢慢代替了白舟，用著他的聲音，做著他曾經一直在做的事情。

  這個世界就成了他們的避風港，他們也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繼續上著白舟的課，和那些人類打成一片。

  說到這，徒弟明顯有些沮喪。

  「叉離族為什麼要做到這樣？對於你們來說，白舟不只是一個外人嗎？」莫靈不解地問道。

  他們不僅動用了全族的力量幫助白舟演戲，導致整個族群變成了肉體與靈魂分離的狀態，還一直踐行著白舟的意志，與魚群持續鬥爭了兩千兩百年。

  這對於他們來說，真的值得嗎？

  「師父不是外人……」

  「如果不是師父，叉離族現在還過著像魚人族那樣蒙昧的生活。」

  「在師父還沒來島上前，我們在島上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坐在海邊的懸崖上，看海里的魚。」

  「那時我們會比賽，比我們每個人和這些魚的交叉次數，次數最多的，就算是贏了，年復一年，日復一日。」

  「直到我在海邊，看到了師父……」

  「師父給我們帶來了文明，幫一個給叉離族帶來文明的人復仇，不算什麼很難以理解的事情吧？知恩圖報，也是師父教給我們的道理。」

  他看著仍在不斷砸著巨石的白舟，語氣堅定地說道。

  「如果是人類的話，肯定也會像我們這樣做，如果我們遭遇了劫難，師父也肯定會給我們報仇，不是嗎？」

  聽著徒弟的反問，莫靈心中不禁升起了一絲猶豫。

  如果是人類的話，真的也會這樣做嗎？

  莫靈低下了頭。

  他不知道。

  權衡利弊之後，這樣的犧牲，人類真的會選擇承受嗎？

  在這件事情上，文明更加先進，思想更加複雜的人類，不一定會比叉離族做得更好。

  「我想請你幫我們一個忙。」徒弟對著莫靈說道。

  「什麼忙？」

  「你不是獲取了魚群的權限嗎？有沒有什麼辦法，在這石頭上刻一個字，一個仙字？」

  他看著那仍在掙扎的白舟，心疼地說道：「我不想再看到師父這樣了。」

  聽到他的話，莫靈愣住了。

  「只是這樣？」

  「是的。」他弱弱地點了點頭。

  莫靈很想答應下來，但是他並沒有控制權限的辦法，之前他控制權限也都是使用的魚群系統，現在沒了盔甲，就連權限在哪都不知道。

  不過，莫靈有別的辦法。

  「我試試。」他對著徒弟說道，緊接著就走到了白舟的身邊。

  此時，鮮紅的血液已經沾濕了白舟的手，那巨石之上也被塗上了一道道血痕。

  莫靈看著那白舟砸下的位置，發動了傳送。

  他雖然沒辦法用權限，但莫靈自己的傳送能力還在。

  這一次，白舟抬起手之後，發現那巨石上居然出現了一個小小的方形空洞，他驚喜地看著那塊凹陷，繼續砸了下去。

  莫靈也緊緊地盯著白舟砸的位置，他每砸一下，莫靈就傳送一次，在巨石上剝離出一個小凹陷，雖然這樣的凹陷也都歪歪扭扭，但好在起了效果。

  巨石也並沒有像之前一樣癒合，仿佛那凹陷永遠留在了上面。

  慢慢地，莫靈也順著白舟敲擊的位置，剝離出了一個文字雛形。

  那是一個小篆的「仙」字。

  白舟賣力地砸著最後一道筆畫，任由那尖銳的石頭在他的手掌上刮出一道道傷痕，血液從手掌中飛濺出來，他也毫不在意。

  他整個人趴在巨石上，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讓那最後一道筆畫延伸下去。

  莫靈也小心翼翼地剝離著巨石，一點點地幫著白舟將最後一道筆畫完成。

  「該結束了吧？」

  莫靈看著那癱倒在地，渾身是血，痴痴地看著巨石的白舟，心中不由得升起了可惜。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然而，白舟並沒有停下，他突然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舉起石塊，再次朝著那巨石砸去。

  「仙！」

  莫靈本以為是還有筆畫沒刻完，但他仔細看去，卻發現白舟是在胡亂砸著之前的刻痕。

  隨著白舟的這次敲擊，巨石居然突然震顫了一下。

  緊接著，在他有節奏的敲擊之下，震動從巨石到地面上，一直延伸到遠處。

  「仙！」

  白舟的一聲聲大喊也順著震動迴蕩開來。

  莫靈好像聽到周圍有無數的人，在喊著同樣的話。

  「仙！仙！仙！」

  整個世界都在吶喊著，咆哮著，喊出了白舟心中的仙。

  這是屬於白舟的世界，也映射著他的內心。

  一陣晃動襲來，莫靈目光所見的一切都在劇烈的震動當中分崩離析，可是這些記憶之中的固定事物，都沒有「損壞」的特質。

  只是一切都脫離了原本形態，成為一個個獨立的物體，在一次次震動之中被甩到了天上。

  「這到底發生了什麼！」

  站在搖晃的大地上，莫靈對著面前的白舟喊道。

  眼下，也只有這世界的主人能夠回答他的問題。

  聽到莫靈的呼喚，白舟舉起石頭的手停頓了一下，震動也隨之停下。

  不過很快，那拿著石塊的手又再次砸下。

  一滴淚水混著血液，灑向地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