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最後的巴奧

  當意識在一片完全陌生的環境中甦醒，它的意識中，卻沒有絲毫的波動。

  體內的語言化遺傳物質並不知道這具身軀的思緒，只是忠實的記錄下外界發生的一切，將其鐫刻進序列深處-它們曾在柔軟的土地上沐浴著星辰的光芒，迎風舒展著枝葉，如迎著恆星的光壓帆。

  它們記得灼熱的炎夏中滴落的每一粒水滴，也記得顫慄的寒冬中覆落的每一片霜雪。當群星在頭頂不斷旋轉時，它們會迎微風搖擺著身軀。

  巴奧，是曾經第一個與它們接觸過的種族對它們的稱呼，在該種族的語言中，意為，播種者。

  正如它們的名稱，作為具有神經突觸網絡的正常植物，它們注重生態環境的平衡，並且常常會向環境適宜，但還沒有生命誕生的星球投放生命的種子，或進一步改造環境，讓環境適合尋常碳基生物生存。

  那也是它們最輝煌的歲月，數十億同族在特殊突觸結構的連接下同心協力，一體合作，如同一棵樹上的枝，葉和根。

  它們在星空間以獨特的方式播種了眾多殖民地，發達的有機結構科技讓它們曾廣泛的在這片星系間擴展，並為那些荒蕪的星球帶來生命的種子。

  直到，那一切的發生。

  母星首當其衝-在它們意識到危險之前，整顆星球，便陷入了沉寂-各處突觸以難以理解的方式被迅速切斷，從根本上斷開了連結。然後，是下一個，下一個，再下一個。

  一個又一個的信號脫離集群，它們就以這樣的方式失去了大量個體。自始至終，大部分的個體，甚至還未來得及見到敵人的模樣，就失去了與集群意識的連接。

  但它除外。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它，或者說它們中的一部分，被那些未知的敵人選中，被連根拔起，削去枝葉，置身於透明的牢籠之中，依靠汞入的營養物質勉強存活。

  它的壽命近乎永恆，但此時，永生帶來的，卻是漫長的煎熬與痛苦，與集群的連接早已不知在何時斷開，它的意識也自此陷入沉寂，只留下日漸腐爛的軀殼，置身於這透明的監牢之中。

  迎接它和它們的，是一連串慘無「人」道的實驗，一次次實驗中，它們的身體組織被分解，撕裂，再注入不知什麼成分的液體-這將成為隨後一切災難的根源。

  漫長的時間過去，將一切都予以改寫，容納它的設施逐漸腐朽，並再一次意外中解題，墜入下方的行星，而這一切，它卻不得而知。

  但宛如神跡一般，它的意識，卻並沒有與這一切一同腐爛。當意識再次甦醒，它已經置身於陌生的環境。

  囚禁自己的透明牢籠與其他結構不知在何時已經破碎，僅有它的本體倖免於難，並在牢籠間再次生根發芽，增殖擴張。

  雖然不知道全新的未知環境究竟在何處，但本能中的一絲僥倖讓它起初打算嘗試與集群重新獲得聯繫-直到，它發現，自己已經無法通過正常的方式增殖出其它的，具有神經突觸結構的個體。

  通過裂生增殖出的個體已經不再具有與集群連接的神經突觸結構，只能如尋常植物般憑藉本能活動著，這導致那種存在出現時，主體日漸腐朽的它已經無能為力。

  那些灰綠相間，與它有些類似的存在，具有極強的侵略性，起初，便驅使著被它們控制的傀儡，試圖將它剷平。

  而當它表現出了一些特性後，那些存在，赫然改變了方法-那些灰綠相間的組織中，灰色的部分延伸而起，爬上它的軀幹，開始將根部扎入它的組織之中。

  那些灰白的結構很快就找到了神經結構所在的位置，並開始了侵入-它們的手段相當詭異，能分解原本的神經系統，並以特殊的結構取而代之，奪取身體的控制權。

  它雖然盡全力對抗，卻還是被那些灰白結構成功侵入神經系統，奪去了一部分身體控制權-要命的是，對方奪取的完整的部分，具有完整的機能，完全可以支持對方長期發展。

  它不知道什麼叫半身不遂，否則一定會以這個詞來形容自己現在的狀態-感知系統讓它依然透過器官感知外物，卻無法通過神經系統下達指令，只能看著自己的身軀被那些寄生者操縱，無休止的增殖擴張。

  與那些奇怪結構遭遇時，它已經從本體上延伸出了不少通過根系連結神經系統的分株，那些寄生者卻並沒有對其大肆破壞，而是控制其向外裂殖出獨立的個體。

  對這些個體，它徹底失去了掌控，此後，一切的一切，它都不再知情，只是日復一日的抵抗著對方繼續加深的侵蝕，讓自己的意識得以倖存。

  它利用體內僅剩的神經突觸結構，在身軀上增殖出一個全新的腦與配套的營養組織，並將其幾乎封閉，以抵禦來特殊結構的侵蝕，隨機放棄了對主要腦的防禦，將意識轉移至副腦內防禦。

  正是這樣堪稱自廢武功的權宜之策讓它的意識暫時沒有被寄生者侵蝕殆盡，而是保持了一定程度的控制力，能極其有限的干擾對方對一些結構的控制。

  但外側那些完全被對方控制的結構，它卻也無能為力。甚至無法知道，發生了什麼。

  時間就這樣繼續流逝，漸漸的，它與寄生者竟然達成了某種意義上的平衡，雙方互相奈何不得，甚至開始由單方面的寄生向著共生發展-不得已之下，它也只能接受這一切。

  直到，意識感到，有什麼東西，突破了外圍那些被寄生的子體的防線，進入了核心區域之中，這讓它感到有些驚訝-它深知寄生者的侵略性，能突破其重重防線，殺至此地，顯然並不簡單。

  意識中，對方的步伐逐步突破，漸漸向著本體的位置接近-一時間，它的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即使對方並非友善，或許也能，結束自己的痛苦，讓自己不再被寄生者日復一日的折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