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十倍奉還

  二十分鐘後，南風的小車終於停在了小麗家別墅的門口。

  從離開貓咖到現在，張偉的嘴皮子就沒停下來過，可是小麗卻始終一言不發。

  直到小麗打開車門下了車，張偉才陷入了忐忑不安的沉默當中。

  「張偉……你東西就放在這裡吧，等下會有阿姨過來拿的。」

  小麗看著下車幫她提著東西的張偉，欲言又止，最終還是說道：「無論如何，還是要謝謝你送我的貓。」

  「不客氣……」張偉的話還沒說完，就看見小麗抱著貓已經轉身敲起了門。

  「如果能讓你開心的話我也會很開心。」張偉小聲地嘀咕著，只是進了門的小麗除非有著南風一樣的聽力，不然應該是聽不見的。

  「唉……」南風坐在駕駛位上嘆了口氣，他對著失魂落魄的張偉喊道：「愣著幹嘛，上車啊。

  「真等到她家的阿姨出來拿東西，伱就什麼臉面都沒了。」

  張偉垂頭喪氣地往車裡鑽。

  「上副駕，請不要真的把我當成你的司機。」

  「抱歉。」

  張偉趕忙起身朝著副駕走去。

  等到張偉才剛綁好安全帶，手機的提示音瞬間讓他喜笑顏開。

  「來消息了，小麗給我來消息了。」

  他慌忙地打開手機查看微信，臉上的表情從歡喜猛然凝固，緊接著所有的笑容從他臉上黯淡褪去，就像是一個終於開花的老鐵樹在轉瞬之間被人抽乾了生命力，變得皺皺巴巴，毫無生氣。

  南風側過腦袋看著張偉發顫的手，耳邊是他震耳欲聾的心跳聲。

  張偉的嘴唇微微開合，仿佛被人氣到失語，一直到好一會他才指著手機哆嗦著嘴唇說道：「她是什麼意思？

  「她這是什麼意思！」

  南風看了看張偉的手機，那個名叫【天生麗質】的微信帳號其實沒說什麼過分的話。

  她就是簡簡單單給張偉轉了八萬塊錢。

  就只是轉了八萬塊錢，別的一句廢話都沒有。

  南風若有所思：白居易的詩怎麼背來著？

  【別有幽愁暗恨生，此時無聲勝有聲。】

  這句詩用來描述現在的場景也太合適了。

  真是殺人誅心啊！

  果然，張偉整個人眼眶都紅了，就是不知道到底是被氣的，還是委屈的。

  「她是什麼意思？

  「她這是什麼意思！」

  張偉還在不斷的重複這句話，他咬著牙望著南風說道：「她是什麼意思？

  「她這是什麼意思！」

  南風受不了張偉這副德性，他直白地說道：「什麼意思？還能是什麼意思？

  「八千對八萬，十倍奉還唄。

  「別老是翻來覆去重複這句話，要是想不到別的話就先扇自己兩耳光清醒一下。」

  張偉掄起手就往自己臉上扇去，一巴掌下去整個右臉霎時紅腫一片。

  「不是，你還真扇啊！」南風趕忙攔住張偉。

  雖說自殘不提倡，不過這耳光還是很有用的，張偉這下終於能說上一句完整的話了。

  張偉厲聲：「她這是什麼意思，看不起人啊！

  「不就是八萬塊錢，搞得好像誰沒有一樣！

  「八萬塊，八萬塊我也有啊！」

  「額……有沒有可能，八萬塊錢是你的極限，但不是別人的上限。」

  張偉：「……」

  【我謝謝你啊！】

  張偉呼出一口氣，原本心裡的悲憤被南風這火上澆油一澆反而平靜了不少。

  他情緒低落道：「是啊，她是個有錢的大小姐，我就是個窮光蛋。」

  「可我就是不明白，我到底做錯了什麼，怎麼我花了錢還討不了好。

  「我為了這八千塊錢又丟了臉，又給你當小弟的，我多不容易啊。

  「不就是在店裡砍個價嘛，這玩意又不是像超市一樣明碼標價。為什麼寵物店都可以講價，在貓咖就講不了價？」

  張偉越說越悲憤交加，越說越鬱鬱不平。

  南風不搭理張偉，任由他絮絮叨叨的發泄著情緒，

  南風先是把車開到一個僻靜無人打擾的地方，才停下來嘆息道：「張偉，你有沒有想過這八千塊錢在你們眼裡是不一樣的概念？」

  張偉一怔。

  南風接著說道：「對你來說這八千塊錢就跟要了你的命一樣，但是對於小麗來說這八千塊就是一個數字。

  「甚至都不是一個特別大的數字！」

  「你知道她今天全身上下隨便一件東西脫下來當二手貨賣都能賣八千塊錢嗎？

  「你知道她平時可能吃頓飯都能花五位數嗎？」

  「在你眼裡需要求爺爺告奶奶才能借來的八千塊錢，結果人家隨隨便便就能轉給你八萬塊。

  「你們對金錢的衡量標準是天差地別的。」

  南風的話說的既殘酷又露骨，但字字句句都是發自肺腑的現實。

  「還要我繼續往下說嗎？如果不需要，我可以閉嘴。」南風雖然有心想點一點張偉，但是也不樂意自找沒趣。

  這個世界上最蠢的事情就是感動了自己，噁心了別人。

  就好像張偉剛才那樣。

  「繼續吧。」張偉沉聲道，突然他想到什麼連忙補充道，「謝謝，我是說……謝謝你幫了我這麼多，而且還願意跟我講這些。」

  南風嘴角一勾，能聽得進去建議都還有的救。

  「那好，我繼續往下說。

  「張偉，你剛剛說你有八萬塊錢，那麼當你有八萬塊錢的時候會在乎八……八十塊錢的花費嗎？」

  南風原本想要說的是八百塊，不過考慮到張偉的摳門特意改成了八十塊錢。

  但是他顯然還是對張偉的摳門程度不夠了解。

  「八十塊？那當然會在乎啊。」張偉咋咋呼呼叫道，仿佛這八十塊真是什麼巨款。

  「那八塊錢你總不會在乎了吧？」

  「也很在乎，八塊錢都夠我一頓的午餐了。」

  「那八毛錢……」

  「也在乎，你知道我在銀行存了十萬塊每天才有八毛錢的利息嘛。」

  「……」

  「那八分錢……」

  「也……」

  「你特麼的故意找茬是吧！」南風難得地罵了一句粗口。

  張偉縮著身子，活像個受驚的鵪鶉。

  張偉也知道自己特別摳門，可誰讓自己無依無靠無著落呢？

  你要是試過因為沒錢餓上兩天一夜的日子，要是嘗試過大冬天給人洗盤子洗到兩手凍瘡的日子，你也會珍惜現在自己手裡的每一分錢。

  南風看見張偉這副樣子，就算他什麼都不說，很多事情都已經寫在了臉上。

  他嘆了一口氣：「抱歉，是我有點過激了。既然你在報紙上看見過我以前的事情，你應該也能猜出我的家境也很不錯。」

  張偉點頭。

  能把一個小孩子培養成天才鋼琴家的家庭，不管這個孩子本身的天賦如何，他家裡的條件一定差不到哪裡去。

  都不要說是十幾年前了，就算是十幾年後，鋼琴這玩意也不是每個家庭隨隨便便能買的。

  不僅僅是因為它貴，而且它的占地面積是最大的。

  普通家庭哪有辦法專門給小孩子騰出一個練琴的空間。

  南風接著說道：「我可以很負責的告訴你，我已經算是最接地氣的一批有錢人了。

  「可就算是這樣，我剛才也做不到完全代入到你的視角去看問題。

  「所以你就更別指望小麗能夠代入你的視角去看問題了。」

  張偉目光黯淡，垂著腦袋說道：「可就算她沒辦法完全代入我的視角看問題，那也不至於這樣子對我吧。」

  南風扶額道：「那是因為你盡作多餘的事情了。

  「是，小麗是很喜歡那隻藍色英短。但她沒有要你買，她從頭到尾說的都是自己掏錢，是你自己自告奮勇要買的。

  「如果我是小麗，我喜歡這件東西，我的經濟實力也夠我閉著眼睛隨隨便便就能買。

  「這時候你自告奮勇的要替我付這個錢，我明知道這筆錢對你來說是個不小的負擔，可我拒絕又怕你自卑多想，答應了還要欠你一個不小的人情。

  「我原本只要簡簡單單的交錢就好，現在我就不得不面對這個兩難的選擇。

  「張偉，現在如果你是小麗你該怎麼辦？」

  張偉陷入了沉默。

  「好，讓我們繼續往下說。

  「我現在已經想好了欠你這個人情，讓你幫忙買單。

  「結果你做了什麼？」

  南風至今想到這個場景都感覺頭暈目眩：「你居然跑去用學生證讓人家服務員妹妹打折……

  「砍價有沒有問題？一點問題都沒有。

  「就像你說的，沒有明碼標價的東西憑什麼不能砍價？」

  「但別人砍價都是在買之前砍價，哪有像你這樣腦門一抽都到了結帳的時候才砍價？

  「更別說你的砍價理由極其扯蛋，足夠讓你身邊的朋友一起陪你丟臉。

  「那麼問題來了，小麗憑什麼要站在旁邊陪你丟這個臉呢？

  「她本來是完全可以直接買單走人的，現在既要欠你一個人情，又要陪你丟臉。

  「唯一的好處就是省下了一些對她來說根本就不算什麼的錢？」

  張偉喃喃自語：「所以……是我做錯了？我就不該砍價？」

  「是錯了，但不是你現在認為的錯。」

  「站在你的角度，我並不覺得你想省錢有什麼錯。

  「站在小麗的角度，我更不覺得她生氣有什麼問題。」

  「你們兩個都沒錯，但也都有錯。」

  張偉迷茫地看向南風，不明白他到底再說什麼。

  「張偉，你很喜歡小麗對吧。」

  「嗯，很喜歡，很喜歡。」張偉的視線依舊遠遠眺望著小麗所在的方向，語氣平淡而堅定，「南風，我知道別人可能會認為我是為了小麗家的錢。

  「但是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心的喜歡小麗。

  「我不是想吃絕戶，也不是想傍富婆。

  「我喜歡小麗，不管她家裡有錢也好，沒錢也好……喜歡我也好，不喜歡我也好，我就是喜歡小麗。

  「我是個孤兒，從小就幻想著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有一個我愛也愛我的妻子，一個可愛的孩子。

  「在遇到小麗之前，我的幻想天馬行空，但是遇到小麗之後，我幻想里的妻子就只有她。

  「我真的很喜歡，很喜歡小麗。」

  南風看著被情所困的張偉，悠悠長嘆：「你喜歡她，但也僅僅是喜歡她，這就是你們最大的錯。」

  南風望著窗外，思緒似乎也飄到了別的地方。

  「你喜歡她，但不懂她。」

  「她不喜歡你，就更不願意懂你。」

  來了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