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這關係可真亂

  無相之世中無晝夜之分。

  蛇神抱胎而守，蜷成了一圈，首尾相顧，靜靜地等待著。

  玉城光和璃所化成的胚胎，也在她的旁邊靜靜地鼓動著。

  在東方，素有一種名為胎息法的法門。

  不以口鼻呼吸，而是如在孕胎之中一般，依靠一口胎息而活。

  目的是模仿人還未降生時，在母胎之中純淨的姿態，也就是所謂的「先天」。

  而在這個胚胎之中，玉城光和璃的靈體逐漸分解，而後又重新在胎中凝聚。

  就像是生命誕生的最初，從一個細胞逐漸成長為成型的幼兒一般。

  而在成形之後，隨之而來的便是胎動。

  新誕生的生命，在意識剛剛萌發之時，便自然而然的產生了對於自由的嚮往。

  孕育生命的子宮，反倒束縛了生命的成長。

  琉璃色華光的神女面露痛色，仿佛因為胎動，而感受到了些許的疼痛。

  而在幾個呼吸之後，胚胎墜地，兩道人影化光而出。

  懷抱胚胎的神女虛影也隨之消失渙散，而再度出現的璃，似乎身上也有許多的不同。

  神光完全內斂，不透分毫，完美無暇的臉蛋上，神情也豐富了許多。

  「吾我，這種感覺」

  茫然的睜開了眼睛，縱然在與玉城光的交融之中，早就已經體會過種種情感。

  而如今這切是從自己的心底所誕生的，種種微小而又複雜的情緒，依舊讓她有些恍惚。

  這就是生命，這就是感情，這就是人類。

  曾經無論她如何嘗試去模仿，也終究沒有真正體驗到的事物。

  她現在才真正明白蛇神的執迷不悟，擁有自我已經足夠讓人著迷。

  但情感的感覺，能夠感受到喜怒哀樂的美好，又遠超於自我之上。

  人類為了自己的情感，甚至會甘願放棄自我。

  為愛，為親情，為責任。

  而剛剛完成新生的玉城光，此時此刻也有點茫然。

  倒不是因為狀態有什麼不對，而是重新經歷了一遍從死至生。

  從胚胎到成形的幼兒再度重新走過一遭，其中的感受，也只有玉城光自己才明白。

  尤其是自己進的肚子，還是看上去年紀不大的璃身上。

  那簡直是犯罪一般的畫面和感覺，讓人十分想死。

  不過璃也跟著一起在胚胎之中再造了一番，這是玉城光沒有想到的。

  剛才還說喊媽媽，這下又變成同胞姐妹了。

  這複雜的關係很難評價。

  還是就當這種關係根本就不存在吧，這樣更好一點。

  畢竟只是象徵意義上的，要不是那種從子宮中慢慢成長的感覺過於真實，玉城光都不會想到這些。

  聽說人還會有母胎依賴，這種情結應該不會也同樣保留了下來吧？

  玉城光心裡泛著嘀咕，感覺看著璃的臉，都生出了幾分奇怪的感覺。

  這麼從母胎之中走一回，他的腦子都活躍了幾分。

  就像是終於從腐朽的爛木頭裡鑽了出來，跳進了清泉中暢快。

  整個人都煥發新生，字面意義上的新生。

  如果說自然的輪迴是將舊生命降解之後，打亂重新拼組成了新的生命。

  那璃便是以強行以子宮，將玉城光與她籠罩在其中，造成了只有他們兩個人的輪迴。

  如果把璃換成任何一個人，那帶來的後果都非常嚴重。

  不僅沒能完成這種轉生，反而會因為混淆在了一起，而直接崩解或者瘋狂。

  但璃是沒有人性的神明，又以巧力將記憶單獨摘出，只保留靈的本質進行混合。

  造就的影響或許有，但對於玉城光而言，並沒有什麼太大的感覺。

  反倒是璃被影響的頗深，從中不僅獲得了生命，還得到了人性。

  不過這也是她所求的，倒也並非算是為幫助玉城光而做出的犧牲。

  所以說，某種意義上，說著是為自己實現願望，其實她也在暗自中飽私囊？

  玉城光眼神怪異的看了璃一眼，沒想到心思簡單的璃，也會玩這種套路。

  本來原本單純的感激之情在這些亂七八糟的操作下就有些怪異，現在更是多了一種莫名的感覺。

  該不會這傢伙其實也有別的方法可選，只是為了自己才強烈站轉生這個法子的吧？

  不過也只是隨便想想而已，畢竟現在玉城光想要的基本已經完成大半了。

  轉生的過程意外的順利，並沒有任何干擾和失敗的跡象。

  說明璃說的沒錯，他的行為順應了因果關係的填補順序，自然而然的就會順利。

  這也讓玉城光明白為什麼自己會失去關於未來的記憶。

  時間也會自我修正，不會任由亂來。

  而為了填補這份因果關係，那接下來的情況便是

  玉城光看向璃，問道。

  「如果真要轉生的話，我們應該是從嬰幼兒時期開始吧？」

  「應該還會喪失記憶和現在的知性，從一個真正的小孩子開始做起吧？」

  不等璃回答，蛇神已經嘻嘻笑著答覆了他。

  「當然，等我們以靈體反造肉體的時候，這個問題自然就會暴露出來了。」

  「不過這個問題我自己已經準備好後手來應對了，問題不大。」

  蛇神胸有成竹的說道。

  她早就準備一個侍女，負責尋找自己的轉生，並且貼身教導和補充知識。

  不過即使沒有這些教導，等到神性慢慢覺醒，她自然也會想起來這些的。

  玉城光又將視線轉移到了璃的身上。

  「吾，不對應該是我，我的巫女自然也會循著契約找到我，並細心撫養我。」

  合著兩個人各自都準備好了後事，看來只有玉城光沒有。

  不過他也並不需要專程為自己準備些什麼，只用安心順應時間自然的修正，便會回到原本的軌道之中。

  擁有魔法的時候雖然便利，但卻總是在錯誤的方向越走越遠。

  反倒是拋下了一切之後，一切都順暢了許多。

  至於從一個孩子做起究竟有沒有問題？是否那樣會是另一個不同的自己。

  這種問題玉城光並不需要去煩惱，因為那毋庸置疑是他自己。

  就像蛇神也不會懷疑自己每次轉生後還是不是自己一樣，有些東西並不會因為一時想不起來，就會改變。

  況且玉城光現在也算是個半吊子的神子，雖然還不知道有什麼用，但應該還是挺不凡的吧？

  玉城光突然想明白了什麼，他的血難怪受歡迎，四捨五入就是神之血好吧？

  而神本身又沒有肉體和生命的，也只有他們幾個算是例外。

  璃和蛇神又是女性，血中陰氣更深，合著他是獨一份的香餑餑。

  對上了，都對上了。

  玉城光不知道該笑還是該怎樣，只能擺出了一個無奈的表情。

  「好了，所以接下來就只剩下最後一步了吧？」

  短暫的適應了一下之後，玉城光就不再去思考這些亂七八糟的問題。

  那都是以後的事情，現在還是趕緊了結這一切吧。

  以靈體逆生肉體，這對於人類而言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對於神而言並不難。

  不過考慮到玉城光僅僅只是半吊子的神子，所以還是由璃來引導他。

  蛇神輕車熟路，朝兩人打了個招呼，便逐漸淡化消失。

  璃將小手搭在了玉城光的掌心之中，在開始之前，再次提醒道。

  「對於精神而言，是沒有時間的概念的。」

  「所以我們雖然可能是同一時間離開，但可能還是會出現些許的偏差。」

  玉城光早已瞭然，點了點頭。

  「我知道，不過我們還會再見的，不是嗎？」

  「嗯，應該還會再見的，而且我還給你準備了一個驚喜。」

  璃的臉上流露出十分生動的神情，故作神秘的跟玉城光說道。

  驚喜？不會是什麼「好大兒快喊媽」這種讓人心臟驟停的驚喜吧？

  woc！剛才說的時間差異大，該不會指的是自己一睜開眼睛就能看見比自己大十幾歲的璃抱著自己吧？

  那種事情絕對不要啊！

  玉城光猛打一個哆嗦。

  「璃，打個商量，你先送我離開，然後你再離開吧。」

  有些不明所以的璃點了點頭，並沒有在意這個要求。

  搭著手，引導著玉城光去利用體內充沛的神性，去從零到無的構建出新的肉身。

  靈體有了歸宿，五感也在逐漸恢復，只是身體太過於狹小，導致五感也有些不夠敏銳。

  然後，便是大腦的迅速消失，這些瑣事被時間的修正力輕易的抹去，變成了真正的幼兒。

  然而，在冰天雪地之中，發出了一聲嘹亮的啼哭聲。

  「孩子似乎總是會用第一聲的啼哭，來號召著自己來到世上呢。」

  在同一時間，另一處裝飾豪華的房間之中，面無表情的女僕將裹在襁褓之中的女嬰抱起。

  女嬰的皮膚有些青紫，毫無血色，如果不是微弱的呼吸，都讓人誤以為是個死嬰了。

  躺在床上的女人抬起手，勉強坐起身。

  「讓我看看，快！」

  女僕長將女嬰放到了她的懷中。

  「放心吧，她很好，你的苦心沒有白費。」

  用與死人無疑的吸血鬼之身，來嘗試孕育活著的生命，還只依靠幾滴血來做。

  能夠成功，實在只能說是奇蹟降臨了。

  嗯，就像主人說過的那樣，奇蹟便是建立在無數次努力之後，才會降臨的事物。

  床上的女人抱著自己懷中有些醜陋的嬰兒，即使身體尚虛，也依舊一陣欣喜。

  這個孩子便是她的寄託，是承載她那滿腔無處釋放之愛的存在。

  「你的父親最喜歡月亮，所以你的名字就叫月吧。」

  「你是最尊重的公主，是我的寶貝。」

  床邊的女僕長看著這一幕默不作聲。

  事實上，她知道這個女人，其實已經連自己所在意的那個人的樣子與名字都已經忘記了。

  所能記得的，也只有模糊的印象而已。

  想來另一位也是同樣，明明忘記了很多事，但卻依舊有著什麼絕對不會忘記的事情。

  也只有她，對時間的力量有著一定的適應性，才能不受影響吧？

  看著窗外的雪景，女僕長嘆了一口氣。

  而同樣是在這個冰雪天之中，神社的新一任巫女抱著一個女嬰回到了神社。

  這是神諭挑選的下一任巫女，並且也會是最特殊的一任巫女。

  敬她如敬神，這便是神諭的內容。

  巫女自然不會違背神諭，況且這粉雕玉琢的女嬰的確可愛，惹的她頓時母愛泛濫，伸手逗弄著。

  只是女嬰的眼睛有如晶瑩剔透的琉璃一般，其中透出的神異也讓她有種被窺視的感覺。

  果然是不一般的巫女，也不知道自己消失的神明去做什麼了，又是從哪裡找到的這個孩子。

  看來她也要開始準備做好一個母親才行了呢。

  而玉城光，在轉生之後，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不同之處。

  依舊踏著與曾經一模一樣的路徑，過著普普通通的人生。

  一直到十六歲的時候，在那個與尋常無異的夜晚，命運在他的耳邊低聲呢喃著。

  也為他帶來了與之前十六年，都截然相反的人生。

  外表清冷實則有著古怪癖好，外冷內熱的吸血鬼會長。

  因為不死而嗜好疼痛，除此之外什麼事都古井無波的不死怪異少女。

  神秘而又充滿魔性，直衝著他而來的，不斷隱藏真實自我的魔女。

  看起來很正常，但實際似乎不太懂人心的巫女。

  當然，還有某隻白給又貪吃的小夢魔。

  原本平淡普通的人生，瞬間就走上另一條截然不同的道路之上。

  遊走於這些非人少女之間，莫名其妙的與之發展出了種種難以割捨的關係。

  也讓本來並沒什麼欲求可言的玉城光，逐漸有了生活的感覺。

  再之後，便是魔女的攤牌，並與之在魔女的庭院之中對峙。

  玉城光再一次擲出了那枚骰子，骰子也在同樣的時間碎裂。

  只不過並沒有任何事情發生，只是兩人稍稍恍惚了一下之後，便並沒有了任何異狀。

  愛塔妮緹看著碎裂的骰子，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玉城君，看來你最後的希望也破滅了呢。」

  果然，她的魔法還是要遠勝於玉城光，不堪重負的骰子徹底碎裂。

  而玉城光，也是看著碎裂的骰子，心情有些沉悶。

  這下真是萬策盡了，只不過心中莫名的暢快是怎麼回事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