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魔女之胎的降生

  涉過冰涼的溪水，穿過迷霧瀰漫的林間。

  魔女的身影在霧中若隱若現，仿佛觸手可及，卻又像是隨風而散的幻影。

  不過即使她再怎麼躲藏也是毫無意義的事情。

  霧氣漸漸稀薄，陽光逐漸升起，她用來遮掩自己的霧氣徹底消散，只不過是時間問題。

  不緊不慢的跟在她的身後，玉城光甚至還有閒情逸緻去觀賞周圍的風景。

  林間意趣，雖然空蕩寂寥了些，但這種追逐著林中魔女的過程，也挺有樂趣的。

  「喂，口口聲聲說著愛我，卻為什麼總是在躲著我呢？」

  玉城光看著離自己不近不遠的魔女身影，打趣道。

  「我都朝你走了那麼多步，你也總該向我走來一步才是吧？」

  說了一句略顯老套的情話，玉城光看見魔女的身影終於停留在了原地，回頭看了過來。

  稀薄的霧氣已經幾乎無法再遮住她的面孔，露出了如同綠寶石一般的瞳孔。

  眼神中帶著莫名的哀傷與不舍，緩緩開口。

  「你終究還是要捨棄我了嗎？」

  玉城光也停下了腳步，面對她的質問，只是笑了一笑。

  「別說的那麼奇怪，你只是我魔法的映射而已。」

  面前的魔女，只不過是魔法在腦海之中的映射。

  而玉城光現在，便是要放棄自己的魔法，自然也就是捨棄自己腦海之中的這位魔女。

  但他的魔法，很明顯是有著自我意識的。

  也不知道是玉城光自身帶了點魔性，還是因為什麼，他似乎總是會遇見這種有些沉重的感情。

  現在就連自己腦海里一個映射的形象，都會擺出這種讓人心疼的表情來了。

  玉城光撓了撓頭，有些無奈的說道。

  「再說了，怎麼讓你離開，我都還不清楚呢。」

  陽光穿透霧氣，面前魔女的金髮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當你產生這個想法的時候，這個過程就已經開始了。」

  魔女伸出了手，那枚帶著尖刺的戒指，依舊戴在了她的手上。

  「為什麼要捨棄我呢？我明明很有用的。」

  「我不想出生，我想就這樣一直跟你合為一體，不想與你分開。」

  她是為玉城光而生的魔女，所謂的【魔女之胎】，便意味著終有一日，其中會孕育出真正的魔女。

  只是這位被孕育而出的魔女，似乎有些不太對。

  她不僅並不迫切想要誕生，反而對孕育了自己的玉城光產生了依賴心理。

  不想誕生，不想離開，不想分別。

  所以想要傷害玉城光的人要死，這是新生的魔女最直白的觀念。

  而如同刑具，又如同契約的戒指，便是連接著玉城光與魔女之間的臍帶。

  「抱歉，雖然這樣可能像是非常不負責任的父母。」

  玉城光沉默了一會，才開口說道。

  「但是，孩子總是要出生的，美好的胎中之夢，終究是要醒來的。」

  「再怎麼抗拒成長，拒絕面對世界，終究也有呱呱墜地的一天。」

  面前與魔女的對話，氛圍有些似曾相識。

  永恆的，只有兩人的，停滯在現在，保持著現狀的生活。

  這種類似的言論，玉城光似乎在什麼地方曾經聽過。

  霧氣逐漸散去，其下的魔女真容也逐漸暴露了出來。

  那是非常貼合玉城光想像的，如同魔女一樣的西方美人。

  精緻的如同瓷器一般，典雅的禮服貼合著嬌小的身軀，渾身散發著一種神秘的麝香。

  無論是什麼人，在看見她的第一眼，都會毋庸置疑的在腦海中蹦出「魔女」兩個字。

  只是她的眼中明顯寫滿了不甘與憂傷，戴著戒指的手，都攥的死死的。

  只是在看清魔女的面容之後，玉城光也愣住了。

  本就有些混亂的大腦，這會更加的混亂了。

  面前的這幅面孔以其他的神情，穿著其他款式的服裝，出現在自己的眼前。

  玉城光扶額，有些疑惑。

  「伱該不會真的會生出實體出來吧？」

  雖然他剛才說了什麼誕生，什麼魔女之胎，但那都只是一種神秘學的代指而已。

  玉城光可不想自己真的生個孩子出來，他可是個大男人。

  但如果這傢伙沒有生出實體，自己又為什麼會閃過這些亂七八糟的畫面呢？

  不過魔女並沒有回答他的疑問，只是用有些憂傷的眼神看著他。

  「我主，我父，我愛，你真的要放棄我們之間的愛之契嗎？」

  手上的戒指，不知道從何時，收回了刺入血肉深處的尖刺。

  依託於玉城光腦海之中的魔女阻止不了他，當玉城光執意要與她切割，她也只能被動接受。

  陽光蒸發了林中的霧氣，魔女賴以生存的神秘感在逐漸的消散。

  或許從一開始那枚戒指便紮根的並沒有玉城光想像中的那麼深。

  那只是玉城光自己對自己的，一種限制與枷鎖。

  潛意識中太過於在意與他人的聯繫，將這些聯繫化為了枷鎖與尖刺，束縛住了自己的血肉。

  而當他自己掙脫了這份枷鎖的時候，這自然也無法再繼續束縛住他。

  玉城光抬手，將自己手中那枚戒指取了下來，抬腳朝著面前的魔女走去。

  「我並不討厭契約和羈絆，只不過用尖刺什麼的，未免太過於過分了一點。」

  抓住了魔女的手，一邊嘆氣，玉城光一邊將那枚戒指放進了魔女的手心。

  「這就像孩子切斷的臍帶，是非常珍貴的紀念物吧？」

  「將它收好吧，雖然不知道你會以什麼樣的方式誕生在這個世界上，但我們應該還會有再次相見的時候。」

  循著自己的感覺，玉城光就是沒有道理的如此覺得。

  自己與面前的這位魔女，還有著很深的糾葛。

  她既然因自己而生，那就不會少了一些聯繫與糾葛。

  就像初生兒即使被切斷了連接母體的臍帶，依舊有著血脈的聯繫。

  不過在未來與自己有所糾葛的人，卻是自己在過去親自孕育出來的。

  這算不算某種意義上的父愛如山呢？好像也不能算？

  誰家孩子剛出生就十幾歲大的？這肯定不能算。

  玉城光矢口否認，他才不是那種爛人。

  面前的魔女看著手中的戒指，臉上的神情更加的憂傷。

  不想分開，不想出生。

  但是無能為力，什麼都做不到，只能接受。

  尚未降生的孩子無法決定自己是生或死，只能聽從父母的安排。

  攥緊著手中的戒指，玉城光覺得眼前的魔女似乎快要哭出來了的樣子。

  真是作弊啊，既是女人也是孩子，不知道男人最受不了就是這兩類人的眼淚嗎？

  「不要擺出這幅表情啊，我不是說過了嗎？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玉城光伸手，撫過魔女柔順的金髮。

  她嬌小的體型，才到玉城光的胸口左右，倒真的像是個小孩子一樣。

  「換個角度去想，如果不發生改變的話，你甚至永遠不會有名字。」

  「我也不會像現在這樣摸著你的頭，正視著你的臉。」

  「所以改變並不一定是壞事，無需畏懼自己的誕生。」

  玉城光安慰道，畢竟他或許也算是半個父親了。

  如果面前的魔女真的要因為自己的操作而真正誕生在這個世界上的話。

  魔女的身影逐漸稀薄，臉上的淚花也逐漸止住，抬起眼來看著玉城光。

  陽光透過了她的身體，照射在了玉城光的身上。

  「我還會回來的。」

  魔女低聲的說道，從自己的手中取下了那枚同樣的戒指。

  「拿好它，保護好自己，不要死了。」

  將這枚戒指放到了玉城光的手中之後，魔女的身影便隨著林間的霧氣，一同消散在了陽光之中。

  黃金打造的戒指在玉城光的掌心中融化，眼前的夢境也隨著魔女的消失而消散。

  「嗯」

  趴在桌子上睡著了的玉城光緩緩醒來，看著面前的稿紙，扭了扭脖子。

  他睡了一覺，還好像做了一個夢。

  夢裡一些模模糊糊的內容，依稀還殘留著印象。

  林間的魔女，霧氣，還有零零碎碎的對話。

  雖然有些散亂，他的腦子也已經有些不太好使，但重點玉城光還是記得的。

  他已經失去魔法，成為普通人了。

  攤開了右手，掌心中是一枚暗金色的骰子。

  黃金戒指融化之後，重新鑄成了這枚骰子，帶著最後，也是唯一真實的魔法。

  不過，似乎並沒有什麼意義。

  玉城光看著這枚熟悉的骰子，甚至想不起來這曾經是他追逐了許久的重要道具。

  因為他現在已經不需要這種東西了。

  拿出筆，寫下了一段話之後，就將這枚骰子和紙張，一同用火漆封存在了信封之中。

  現在，他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攤開已經即將寫到了尾聲的故事，那個關於林中魔女的故事。

  玉城光回想著夢中的感覺，帶有魔力的字體從他的筆尖流淌在紙上。

  魔女之胎結於文字之中，等待著有朝一日，從這胎中降生。

  將這個故事徹底的寫完之後，玉城光才放下了筆，仿佛完成了什麼很重要的事情。

  剛準備起身，結果卻因為坐的太久了，直接閃了一下腰，發出一聲痛呼。

  「嘶」

  因為魔法的緣故，玉城光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感受到過這種疼痛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身後的八千代彌生放下了手中的東西，輕柔的幫他按著腰。

  一邊按著，一邊有些絮絮叨叨的說道。

  「自己都什麼年紀了？坐這麼久還突然起身，真以為你還年輕啊？」

  書房之中，沉積著的是紙張逐漸老化的味道。

  拉開的窗簾後，是有些刺眼的陽光。

  八千代彌生的話讓玉城光有些恍惚，好像又是不經意間過去了好久的樣子。

  看著日益衰老的玉城光，八千代彌生搖了搖頭，並沒有將具體的年限說出來。

  不過玉城光也只是愣了一下，便將這點小事拋之腦後了。

  「好了，我沒事了。」

  重新站了起來，玉城光將桌子上的手稿整理了一下，遞給了八千代彌生。

  「終於寫完了，你幫我隨便找個出版社，投一下吧。」

  故事寫出來，自然就是給人看的，玉城光可沒想過寫出來以後，就收起來吃灰。

  「出版嗎？」

  八千代彌生看了一眼，將手稿收起。

  她當然沒有門路，但是這種事情只要找阿夜，或者法蘭德斯就好了。

  雖然阿夜嘴上說著斷絕關係，但八千代彌生和玉城光又不工作，兩人又是靠什麼生活的呢？

  有一些事情，說了不代表真的會做，只是一個態度而已。

  見八千代彌生將它收好，玉城光似乎也了卻了自己執著了很久的一件事。

  坐在椅子上，他感覺呼吸都比起以前要困難了起來。

  「彌生，我已經不是魔法使了。」

  失去了魔法的庇護，玉城光才真正的感受到了，所謂的衰老，是一種多麼殘忍的事情。

  一點一點的，感受著自己的身軀失去活力，逐漸邁向死亡。

  「還好法蘭德斯不在，不然你現在的狀態，她可能就要完成自己多年的夙願了。」

  八千代彌生吐槽了一句，隨後割開了自己的手腕，將絲絲鮮血滴到了玉城光的嘴中。

  「喝下去吧，雖然不能延緩衰老，但再一段時間內能加速你的自愈能力，免得你被拆散架了。」

  失去了魔法的玉城光，便只是一個脆弱的人類而已，還是衰老的人類。

  不需要刀或者子彈，甚至可能一場反常的涼風，一次摔倒，就能奪去他的性命。

  人的生命如草芥，是會被輕易奪去的事物。

  「我還沒脆弱到那種地步吧？」

  玉城光扶著腰，站了起來。

  雖然沒了魔法，但也不至於這麼擔心他的安全。

  世上那麼多人，也不可能每個人到了這個階段，都是九死一生。

  只能說是前後差異太大，可能讓八千代彌生有些過于敏感了。

  「你這是打算做什麼？不先休息一下嗎？」

  見玉城光並沒有休息的意思，八千代彌生暫時放下了去給阿夜說一聲的打算。

  「沒事，我現在很清楚我的狀態，我要去璃那裡了。」

  「我的事情完成了，想來，她們的事情，也應該完成了。」

  如果，一切要走上閉合的路線，那就應該如此才是。

  只不過他的狀態，讓八千代彌生很是擔憂。

  要不還是先通知阿夜，時刻準備撿屍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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