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只有二人的世界

  喜歡這樣的世界嗎？

  玉城光看著餐桌旁打打鬧鬧的「女兒」們，還有雖然依舊有所摩擦但卻愈發熟悉的少女們。

  玉城光似乎說不出「不喜歡」這三個字。

  這就是一場十年後的美好憧憬，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或許十年之後自己就會這個樣子。

  玉城光閉上了眼睛，儘量不讓這些大大小小的俏臉，干擾自己的答案。

  「我喜歡，但是我不需要這個樣子達到。」

  「為什麼？」

  愛塔妮緹反問道。

  「因為這一切來的太過於輕易？讓你沒有真實感？感覺更像是因為我的操縱，而一切變成這個樣子？」

  她的話切中了玉城光的心思，見玉城光不反駁，她隨即露出了一抹不解的笑容。

  「你努力去做讓她們喜歡的事情，去處理各種可能存在的麻煩，排除問題來讓生活變的如你所願。」

  「但這樣跟我直接讓世界如伱所願，有什麼區別嗎？難道你是覺得過程比結果更加重要嗎？」

  玉城光搖了搖頭。

  「不，兩個都重要。而且更重要的是，我是人類。」

  「我無法像魔女一樣看待一切，與你一樣，選擇逃避在這樣的世界之中。」

  兩人在這裡，但原本的世界，更多人的世界之中，玉城光現在又是什麼狀態呢？

  通過避開一切來獲得的，自我滿足與相信的幸福，真的是真正的幸福嗎？

  「有什麼問題？」

  愛塔妮緹反問道。

  「人難道就是為了迎合更多人，為了融入更多人的世界而活著的嗎？」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獲得自己的幸福有什麼不好？難道必須要大部分人都承認的幸福才是幸福嗎？」

  魔女的質問如海嘯一般襲來，一重接過一重，尤其是在玉城光本身就認同這個說法的情況下。

  「孩童幼稚而浪漫的世界就一定要被駁以天真，難道成長就意味著一定要撕碎她們的幻想才對嗎？」

  「大部分的世界太過於標準化，容不下異類出現在他們的世界之中。」

  「將其他人變成自己眼中的標準，將遠離群體的人視為異類，這樣才該是正常的嗎？」

  逃避，迴避，獨處，拒絕成長，沉浸於自我的世界之中。

  這是正常人眼中的廢人，卻是魔女的共性。

  相信魔法與奇蹟，保持天真與自我，並非是拒絕現實，而是有自己所認可的現實，這便是魔女。

  即使被視為天真、幼稚、不成熟乃至於有病。

  但在不願意接受冰冷現實的同時，想要相信另一種認知又為何不可？

  愛塔妮緹的臉上，流露出了一抹哀傷。

  「就像剛才的遊戲一樣，你究竟是更加相信哪一個結論呢？」

  「是少女被親人當做盛著黃金的容器，成為瘋狂偏執的復仇者，一生都活在虛偽的親情之中的現實？」

  「還是索倫斯家族其實和睦友愛，只是遭遇了殘忍魔女，結果導致了悲劇呢？」

  在擁有鐵證的情況下，絕大部分的人都會相信更加現實的結論，認為他們為了爭搶遺產而互相殺戮導致滅門。

  但這場疑案沒有鐵證，有的只有魔女偽書中透露的，不知真假的過程。

  「這個看來讓你很難選擇，那我就再打個比方吧。」

  愛塔妮緹轉變了神情。

  「如果索倫斯家族還有一位孩子因為不在古堡而倖存。」

  「你是要告訴她更加現實的推論，她的父母親人是因為貪婪的欲望而互相廝殺導致滅亡。」

  「還是要將這個故事美化，變成一個意外，或者就像魔女傳說那樣的故事呢？」

  記憶中和善的親友可能是自己殺父仇人，或者自己的父母才是那個被金錢誘惑的兇手，殺死了其他所有人。

  這樣子冰冷的現實，對於一個孩子，不，哪怕是成年人，也不一定能夠接受。

  曾經越是關係親密，印象良好的人，在這種情況下的轉變才更加讓人痛心，甚至寧願兇手是無關的其他人。

  被愛塔妮緹的一番話質問之後，玉城光似乎才更加明白了，真實並非只有一個這句話的含義。

  並非只是用來詭辯，以及將事情引導至對自己更加有利方向的工具。

  它更是一種寄託，一種希冀，用來自我安慰，和避免猜忌的幫助。

  同樣是未知全貌的事情，更多人會往更壞更惡的方向思考，他們並不在意這樣究竟是好是壞又有什麼影響。

  只是為了滿足自己的那一份貶低他人，抬高自己的虛榮感。

  「你說的沒錯。」

  沉默了片刻後，玉城光選擇了退讓，他的確做不到那種殘忍，用冰冷的現實和惡來看待與灌輸給他人。

  愛塔妮緹眉開眼笑，抓住了玉城光的手。

  「所以就讓我們兩個一直這樣下去不好嗎？」

  「在幸福的世界裡，永遠永遠，直到永恆的盡頭，就這樣生活下去。」

  魔女這份炙熱的感情，讓人實在無法無動於衷。

  但玉城光依舊還是有所想要詢問的問題。

  「為何一定是我呢？是因為那本預言書嗎？」

  「預言書？你說的是這本嗎？」

  愛塔妮緹手中多出了那本破舊古樸的書籍，十分愛惜的將它翻開。

  「這個不是我寫的，不過它的確是預言書沒有錯。」

  「不過玉城君你所看到的，只不過是沒有結局的殘缺版而已。」

  伸手撫過書頁，書籍的後面就又多出了幾頁。

  愛塔妮緹熟稔的念道。

  「在旅途的最後，永恆的魔女愛塔妮緹賜予了陪伴她的旅者以通往茶會的鑰匙。」

  「只要持有這把鑰匙，便可以隨時前往魔女的庭院，享受與魔女的相聚，直到永恆。」

  「魔女的庭院之中，沒有任何的傷痛與悲哀，那是只有愛與幸福的世界。」

  補上這個結局之後，這本瘋瘋癲癲的書，才終於有了幾分愛情故事的感覺。

  只不過這並沒能解答玉城光的疑惑，難道僅僅只是因為自己跟書中的主角同名而已？

  所以愛塔妮緹為了復刻書中的情節，就一定要選擇自己作為那位陪伴她在魔女庭院的旅者。

  直到永恆，真是有夠美妙的誘惑。

  但可惜

  「抱歉了，瑪娜，我依舊還是不能接受。」

  玉城光搖了搖頭。

  「兩個人的世界未免太小了，如果是六個人的世界，說不準我就真的心動了。」

  偏過頭，看向了身邊正抱著女兒的今出川姬月，她臉上的笑容的確是無比的真實。

  這個世界也是，它的真實與虛假只取決於玉城光的接受與否。

  「畢竟如果我留在了這樣的世界之中，就會對某個人失約了。」

  「就算從我的視角之中並沒有失約，但想到她會失望，我就無法心安理的享受這樣子的幸福。」

  封閉的二人世界中的一切或許是真實的，但外面的世界同樣是真實的。

  而玉城光便在這樣的世界之中，與今出川姬月做出個約定。

  而且，除此之外，玉城光也有著除此之外的，與他人不能逃避的聯繫。

  「所以，我們不需要什麼新世界，就像原來一樣就好。」

  玉城光朝著愛塔妮緹伸出了手。

  「就算是原來的世界，我們也能抵達這樣的結局不是嗎？」

  面對玉城光的請求，愛塔妮緹臉上的笑容終於消失了。

  陰影吞沒了其他人，將這幸福的幻夢吞噬殆盡。

  「我不要！」

  愛塔妮緹的聲音變得冰冷，臉上流露出了前所未有的霜寒。

  「人是最不值得信任的事物，投入對其他人的信任和感情只會受傷。」

  「所以我不要，只有我們兩個，只有在這樣的世界，在這個我能夠掌控一切的世界，我們才不會受傷。」

  氣氛逐漸開始僵硬，兩人坐在桌子的兩端，互相對視著。

  「我不會背叛你的。」

  「可你現在就在背叛我。」

  愛塔妮緹凝視著玉城光，或許對於她而言，想要把她帶回那個更加冰冷的現實便是與背叛無異。

  兩人對峙了良久之後，愛塔妮緹的臉色緩和了下來。

  「無所謂了，反正玉城君你是無法離開這裡的。」

  「我們還有永恆的時間可以慢慢相處，你也會慢慢適應這一切的。」

  在玉城光承認她為真正的魔女那一刻，兩人的命運便已經密不可分的連接在了一起。

  愛塔妮緹揮了揮手，兩人出現在了一處西式的庭院之中。

  兩人坐在涼亭之中，面前的茶桌上擺放著熱氣騰騰的紅茶。

  庭院之中是五顏六色的花圃，其中盛開的金薔薇與玫瑰壓低著花枝。

  這裡就是魔女的庭院，永恆不變的庭院。

  沒有日月，沒有時間的流逝，也沒有壽命與痛苦，沒有煩惱，只有寧靜與祥和的魔女庭院。

  愛塔妮緹什麼都不做，這個閉合的世界，既不可能從內部打破，也不可能被外部所攻破。

  她的目的在玉城光承認的那一刻就已經達到了，即使她無法強迫玉城光做任何事。

  但玉城光也永遠無法離開這裡，這是一個堅不可摧的籠城。

  外面的人進不來，裡面的人出不去。

  「玉城君，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就算想來與我做些什麼也沒關係。」

  「我就在這裡坐著，等待你改變心意的那一刻。」

  魔女拿出了書本，配著紅茶，坐在了這小亭子之中，低下了頭，不再關注玉城光。

  玉城光陷入了最要命的困境之中，愛塔妮緹放棄了說服他，只將他靜靜的放置在了這裡。

  嘗試走出這個庭院，但無論走到哪裡，都只會是無窮無盡的花圃，以及亭子下看著書的魔女。

  沒有方向，沒有出入口，也感受不到飢餓與勞累。

  就連試圖用自殺的方式引起愛塔妮緹的變化，卻發現自己沒有任何的痛苦，身體也沒有任何的改變。

  這個庭院就如此靜止著，在孤寂的同時，玉城光也為之慶幸著。

  孤寂也好，如果把他丟在剛才那個幸福的世界裡，他反而可能會被逼的發瘋。

  懷疑這一切的真實，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反倒是這樣的孤寂，讓他更加安心。

  愛塔妮緹應該知道如何讓自己能夠屈服的更快，但是她卻並沒有這樣做。

  因為她不需要急躁，只需要慢慢等待就好了。

  但玉城光很急躁，他在這花園之中來回踱步，毫無意義的行走著。

  幾次想要升起放棄的念頭，試圖回到亭子之中，想要說服愛塔妮緹。

  但一旦談及到這件事情，魔女便不再說話，默默看書。

  但如果玉城光想跟她聊些其他的，那她便會自然的應答。

  不知道漫無目的又走了多久，玉城光早已經放棄了計算時間這種事情。

  再度回到了亭子之中，坐到了愛塔妮緹的對面。

  「又尋找很久呢，這一次有想到什麼辦法嗎？」

  魔女為他沏上了紅茶，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

  「還是說，你又是忍不住了，想要繼續在我的身上宣洩一番呢？」

  雖然話中多有歧義，但玉城光還並沒有真的做到那一步。

  他倒是想嘗試通過征服魔女的身體，來征服她的心靈。

  但奈何魔女奸詐，表面配合，但卻在最後一步的時候突然抽身，開始撩撥玉城光的內心。

  只要順從，她便願意讓玉城光盡興，不然總是在最後的火線上抽身而退。

  重複幾次之後，玉城光索性不再嘗試，這魔女臉上的表情完全不能相信。

  雖然她的話可以相信，但就像凌仕結說的一樣，全部都是文字遊戲和敘述詭計。

  說不會再跟神宮寺淨璃起衝突，完全就是因為以後再也不會有機會了。

  說不會騙自己，但卻不曾保證會將話全部說完。

  玉城光沒有理會她，只是坐了下來，開始思考自己有沒有什麼辦法能夠脫身。

  系統雖然剛才觸發過一次，但因為玉城光當時沒有注意，所以到現在也不清楚具體是什麼。

  其他的技能無論死亡之握還是修羅場，亦或者無害之顏，都對愛塔妮緹起不了作用。

  身上帶的東西主要就是兩柄打刀，數把銀質小刀，八千代彌生的血，一塊玉以及

  玉城光終於想起了，某個在自己的手中，放置了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用武之地的東西。

  只是這東西，真的能有用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