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魔女的自白

  漆黑的陰影逐漸吞噬了整個房間。

  愛塔妮緹依舊明媚的笑著，只是這原本在陽光下燦爛的笑容，此刻在陰影中有著幾分深邃的意味。

  被陰影侵襲的家具仿佛受了某種魔力的感染，雖然還沒有動作，但玉城光能感覺到。

  它們仿佛活過來了一樣，整個房間都活了過來。

  桌椅在自發的挪動著，書本一張一合仿佛在說著話，電腦屏幕亮了一瞬又迅速關閉。

  玉城光敏銳的感知天賦反而讓他看見了更多。

  面前沸騰的壽喜鍋中食材們在低聲的抱怨著，抱怨自己即將要被煮到焦糊。

  這些混亂的竊竊私語聲不斷的落入了玉城光的耳中，現實在轉瞬之間爆裂。

  比起不死之身的八千代彌生，能夠使用各種奇異能力的今出川姬月，亦或者入夢的細川玉子。

  眼前的一切更加的超乎常理，更加的，不現實。

  陰影順著愛塔妮緹的腳尖向上席捲著，鳶尾花般潔白的絲襪化作了深紫色的絲帶，纏繞在少女的小腿之上。

  簡單的居家服飾，在陰影之中翻滾，化作了半透明的紫色禮裙，微微透出少女白皙的胴體。

  臉上掛著明媚的笑容，原本清亮的碧色瞳孔，正吃吃的看著玉城光。

  「喵~」

  一隻黑貓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了愛塔妮緹的腳下，圍繞著少女赤著的雙足不斷的用毛茸茸的腦袋蹭著。

  隨後跳上了桌子，對著玉城光翻了個身，露出了自己柔軟的肚皮，喵喵叫著。

  「還不動筷子嗎？」

  愛塔妮緹，不，魔女小姐托著下巴，突然來了這麼一句。

  「再不吃的話，都要糊掉了吧？」

  面前的壽喜鍋依舊沸騰著，裡面的食材已經停止了竊竊私語，或許是已經無法再出聲了。

  嗯，好冷的笑話，食材本來不會說話才對。

  玉城光盡力去無視面前碎成了一地渣子的現實，夾了一塊牛肉混著米飯送入了嘴中。

  他需要進食來攝取糖分，支撐自己的大腦來進行思考。

  魔女？什麼是魔女？愛塔妮緹的目的是什麼？她有什麼能力？又有什麼弱點？

  眼前發生過的景象太過於奇異，就算是今出川姬月所謂的血咒，也做不到這樣的效果。

  魔力？魔法？這就是所謂的奇蹟？

  不行，情報不足，玉城光對於魔女完全一點都不了解，對於魔法也只了解那如同瘋人囈語一般的隻言片語。

  兩人的距離很近，如果他現在突然從身後抽出童子切，打一個措手不及，會有用嗎？

  直覺告訴他，能揮，但不會有用。

  「怎麼了嗎？一副非常苦惱的樣子，難道就這麼難以接受嗎？」

  少女換了個姿勢，雙手交叉在一起，指尖互相碰撞著。

  「明明身邊已經出現了吸血鬼和不死人，卻不能接受我是魔女嗎？」

  「如果是為我之前的隱瞞而生氣，那我會道歉喲。」

  「不用了」

  玉城光放下了碗筷，問出了自己的問題。

  「魔女是什麼？」

  比起愛塔妮緹的目的，比起一些亂七八糟的理由，這個問題才是最主要的問題。

  「魔女是什麼啊」

  愛塔妮緹一邊伸手撫摸著黑貓的肚皮，一邊眯起了眼睛，似乎在思考如何回答玉城光。

  「玉城君覺得魔女是什麼呢？是童話里吃小孩的巫婆？還是在烈火中燃燒不死的女巫？」

  玉城光下意識的笑了一下，張開口準備插科打諢緩解一下氣氛。

  「哦，玉城君的話，一定會說，是動漫里那種好看的美少女，對吧？」

  搶在他說話之前，愛塔妮緹就先預判了玉城光會說的話，說了出來。

  說罷，愛塔妮緹還有些自得的笑了起來。

  「不用那樣看著我啦，我只不過是非常了解玉城君你而已，猜到你要說什麼也不奇怪吧？」

  她的解釋並不能讓玉城光的信眾有所寬慰，反而更加灰暗。

  敵人對我方了如指掌，而我方卻對敵人知之甚少，甚至連是友好的，還是危險的都無法肯定。

  「好了，認真回答你的問題吧。」

  愛塔妮緹的臉色似乎稍微認真了一些。

  「魔女，就字面意思，使用魔法的女性咯。」

  「那有沒有魔男？」

  玉城光終於如願的吐槽出來了一句，卻看見愛塔妮緹完全不動聲色，仿佛早就料到了他會這麼說。

  「或許吧，不過就算是使用魔法的男性也應該是魔法師或者魔術師才對吧？」

  「所以伱只是會使用魔法的普通人而已？這些也是魔法嗎？」

  玉城光指著仿佛墜入了童話王國的房間，家具們似乎完全無視他這個主人，長出了嘴，在那裡低語著。

  這一幕就像是愛麗絲夢遊仙境，看見了會說話的撲克牌一樣，充滿了荒誕的童話感。

  「當然了，這不是魔法是什麼？」

  愛塔妮緹抱起了桌子上翻肚皮的黑貓，捏起了它的兩隻小爪子朝著玉城光揮舞著。

  「怎麼樣？要親眼見識一下嗎？我可以把小黑也變成貓娘哦~」

  什麼？貓娘？香子蘭嗎？不對，黑貓應該是巧克力。

  才不是啊，現在的重點不是這個。

  被一句貓娘直接帶歪了的玉城光，強行將自己的思維又拉了回來。

  「不用了，魔法肯定也不是無消耗的，沒必要專門為了給我展示而浪費魔力，我相信你。」

  玉城光的一句話，讓面前這位魔女的臉頰瞬間就變紅了。

  「其實也不會消耗什麼啦」

  這一句低語玉城光聽的清楚，並將之牢牢記下。

  「所以瑪娜你，為什麼突然選擇跟我攤牌了呢？不對，應該問你為什麼一開始要一直隱瞞著我才對。」

  「難道不是玉城君你先發現了嗎？」

  愛塔妮緹眨了眨眼睛，半透明的禮裙之下，露出了些許白皙的肌膚。

  「神宮寺同學，不，神宮寺淨璃，她已經向你透露了，為了避免玉城君你多想，我當然要主動一點啦。」

  當神宮寺淨璃的身份暴露時，愛塔妮緹就猜到了玉城光肯定會懷疑她。

  不過這樣也好，最起碼這樣之後，她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參與進很多事情里去了。

  「既然你知道，那你應該也記得神宮寺淨璃對你的意見。」

  與其說是意見，不如說是敵意。

  玉城光低垂下眼眸，或許那只是神宮寺淨璃的偏見，但那需要求證才能肯定。

  「那玉城君怎麼看呢？你覺得我是她所說的那樣邪惡危險的魔女嗎？」

  愛塔妮緹托著腮，雙眼注視著玉城光。

  兩人之間的氛圍達到了一個靜默的邊緣，相信，還是不相信，這是個問題。

  玉城光猶豫了一下，說道。

  「我想要相信。」

  【想】這個字，便已經說明了太多。

  原本可以相信，但是因為欺騙而不敢去相信，更何況信任也是需要建立在了解的基礎之上的。

  但玉城光現在並不了解身為魔女的愛塔妮緹，他了解的只是那個莫名對自己很關注的普通少女愛塔妮緹。

  但揭下了面紗，露出魔女真容的她，玉城光一無所知。

  不排除先前他所認識的愛塔妮緹，只是演技的可能性。

  更何況，眼前怪誕的一幕，便讓玉城光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眼前的是真實？還是虛假？

  少女的指尖環繞著她那如同黃金般的髮絲，不僅沒有傷心，反而十分感動的樣子。

  「玉城君，即使這樣你也願意相信我，果然我並沒有看錯你。」

  「那就讓我們來說一些真心話吧。」

  黑貓趴伏在少女的腿上，愛塔妮緹的眼中流露出真摯的情感。

  「如果以人類的角度來看，我的確是邪惡的魔女，我的手中也曾沾染過人的鮮血。」

  「那個巫女所對我產生的敵意，並非是誤解。」

  愛塔妮緹坦率的承認了自己的惡，爾後小心翼翼的觀察著玉城光的神色，是否有所不忍的惡感。

  答案是並沒有，玉城光並不至於連這點事情都覺得殘忍或者邪惡的地步。

  當然，也跟愛塔妮緹自己的美化有關。

  她說這句話時，語氣充滿了無奈和懊悔，雖然未曾提及是如何殺的，但處處暗示自己是無奈之舉。

  在察覺到玉城光並沒有惡感之後，愛塔妮緹才繼續說道。

  「雖然我是邪惡的，但我並非是生來便需要奪人性命來生活的怪物，除去會魔法之外，我跟普通人也沒什麼區別。」

  「我的魔力只是我用以自保的武器，它可能會對準很多人，但那絕對不包括你。」

  少女的手，輕撫上玉城光的臉，眼神灼灼，仿佛通體剔透的翡翠玉石一般。

  炙熱而真摯的眼神，讓玉城光都不知道該如何回應，無論如何感覺，這句話都是徹頭徹尾的真話。

  「為什麼？」

  玉城光問出了自己最後的疑問。

  「我有什麼值得你這麼在意的地方？難道真的是一見鍾情？」

  他們兩個人的第一次對視，也沒有發生什麼奇怪的事情啊？

  就算是一見鍾情，也應該是在更加浪漫一點的場景才對吧？

  「這個說起來，就更加的漫長了。」

  愛塔妮緹不僅沒有收回手，反而整個人都更加靠近了玉城光，灼熱的眼神在他的臉上遊走著。

  「我大概很難向你解釋，但我只能說的是，早在很久之前，我便已經知道你，命運向我昭示了一切。」

  「我早已知曉了你會是我命中注定的伴侶，並為之等待，直到那一天，我們兩個人的第一次見面。」

  「或許這樣說你會有些不太明白，但我可以向你證明，我是愛你的。」

  玉城光的手被愛塔妮緹抓起，朝著她的胸口上按去。

  有別於玉城光曾體驗過的大和柔軟，愛塔妮緹的手感則是更加的奇妙和順滑。

  半透明的紫色禮裙仿佛只是一層幻影一般，完全沒有阻隔的感覺。

  「不要亂想，我是讓你感受我的心跳。」

  少女紅著臉，咬住了玉城光的耳朵，輕聲低語著。

  透過不算豐膩的雪膩，玉城光的確在自己的掌心感受到了心臟的跳動。

  炙熱，迅猛，每一下都跳的無比真實。

  可是這有什麼用？

  玉城光有些不解，僅僅只從心跳如何證明愛與不愛？

  但愛塔妮緹只是雙手環著他的脖子，頭埋在他的肩膀上，輕聲低語著。

  「感受我，感受它的跳動，感受我的愛，感受我的真實。」

  在玉城光一臉懵逼中，少女的口中發出了細若蚊吟的微聲。

  「我只能這樣，只能做到如此而已相信我，感受我的愛」

  這細微的聲音，讓玉城光微微有些觸動。

  愛當然是無法通過任何簡單的事情來證明的，這世上並不存在只需要把手放上去就能得知愛與不愛的石像。

  嘴上的誓言只不過是迷人的謊言，唯有長久的行動與考驗才能印證愛的真偽。

  但唯獨愛塔妮緹現在沒有時間去慢慢證明，所以她只能選擇這種有些愚笨，但卻好用的方法。

  她的心臟就在玉城光的手中，她的每一下跳動都仿佛感同身受。

  更重要的是，方才的一席話中，玉城光所能感受到的只有真摯到不能再真摯的情感。

  或許這場攤牌的舉動，不僅僅只是自己在緊張而已，她也很緊張。

  玉城光察覺到了愛塔妮緹看似淡然的背後，身體卻在微微的顫抖。

  她在緊張什麼呢？明明力量上兩人有著懸殊的差距。

  原本玉城光不清楚，但他現在大抵明白了。

  她在害怕自己對她有懷疑，在害怕自己疏遠她，所以在察覺到可能暴露了之後，第一時間就來攤牌。

  她不想被玉城光抱有誤解，被疏遠，所以她要第一時間澄清一切，只為了能夠獲得玉城光的信任。

  玉城光覺得自己似乎有些明白了愛塔妮緹的想法。

  她的確是對自己抱有純粹善意的，甚至可以說是愛的程度。

  雖然不明白所謂的命運昭示到底是怎麼樣的玄學，但毋庸置疑的是她很在意自己的想法。

  這就足夠了，玉城光抬起手，有些小心的放到了愛塔妮緹的背後，輕輕的撫摸著少女光滑的脊背。

  懷中抖動的嬌軀先是僵硬，隨後慢慢的軟了下來，環住了他脖子的纖細手臂，也更加用力了幾分。

  埋在玉城光肩膀上的俏臉上露出了貨真價實的喜悅，她所說的一切當然是真實的，不摻一絲謊言。

  但，魔女的真心？

  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