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五路進中原

  五月，大宋永興軍路已經湧起一股熱意，桃花開了又謝，輾轉間又是一個夏天即將到來。

  夏日一般來說不利於出征，天氣在古代戰爭中的占比極大，暴雨連綿和酷暑天氣都會成為不利因素，但大宋朝廷還是義無反顧地抽調各方兵力要打這一仗，不管如何，都要把張孝純這個「新興藩鎮」給摁死在河北。

  但朝堂上沒人提起過，在幾年前，有個比張孝純更藩鎮的存在——現如今已經以燕云為根基，雄踞一方。

  劉陵攤開手，兩側親兵手腳麻利地替他穿戴好黑色甲冑，本來還有一套更精良的甲冑，但那是鎏金的，劉陵嫌棄它在戰場上太過於顯眼，乾脆就沒穿。

  反正只要有大纛在，將士們都知道他在哪。

  時立愛就站在他面前，看著親兵幫劉陵穿戴好甲冑。劉陵微微活動了一下手臂，身上甲冑發出輕微的摩擦聲；時立愛看著面前的漢王，恍惚間記起了幾年前那個站在自己面前的英武將軍。

  現如今，英武已經轉為沉穩，漢王氣勢如山，緩緩坐在椅子上，時立愛回過神來，躬身施禮。

  「奉主上之命，抽調雲中盧龍軍李良輔七千戰卒，勝捷軍梁喆八千戰卒，安西軍曲端一萬二千戰卒，天德軍耶律大石八千戰卒，燕地鎮北軍九千戰卒，合計四萬六千戰卒；

  夏將李合達將軍二萬入援，歸大王帳下統率。

  徵調雲中、黑山鎮西軍司、草原各部輔兵民夫十五萬人維繫各處；

  至此，合計五路兵馬南下。」

  九千鎮北軍是劉陵的本部兵馬，坐鎮中軍，不會輕易出戰，所以時立愛是將夏人將領李合達也算作一部兵馬，在宋人那邊還沒開打的時候，隨著劉陵命令傳遞出去，夏地四百餘里內的部族城池大多歸降，也就打開了通往大宋西北的道路。

  與夏國接壤的是大宋永興軍路，在永興軍路的南面，也就是所謂的關中。

  毫無疑問，這會是一場大戰，而且是以小博大，大漢國力在不斷暴漲，但相比於大宋來說，它的體量依舊太小，後者只在兵力上多有不如。

  以國相韓昉為首的一眾臣子前不久聯名秘密上疏，希望勸諫漢王降低戰爭規模或是乾脆不要發動這次戰爭，趁著大宋內亂的功夫休養生息。

  大漢的行政模式其實從一開始就類似於藩鎮，漢王一貫專斷獨行，但他能夠做到直接控制手下的大部分軍隊，哪怕這些軍隊派系山頭林立，但他最終還是能將這些虎狼一樣的士卒化為己用，

  韓昉和其他臣子的進諫內容沒有傳出來，但他們這次主動進諫的行為被人大肆宣揚，由此而引發了一些不起眼的騷動。

  之所以說是不起眼，因為這種騷動出現的原因只會是一個：那就是大家以為漢王不像以前那樣強硬了，但隨後，夏地四百里土地上的全部勢力因為一道王令而歸降，則是讓所有人又重新看到了漢王的威嚴。

  「化家為國，對孤來說不過是改個名頭，但如今大漢有多少臣民將士？他們心裡能不能立刻把這個念頭改過來？」

  將一個藩鎮勢力轉化為正兒八經的朝廷，也絕非是一個人坐上龍椅就能改變的，因為接下來必然會面對頻繁的權力改組和分割，一部分人會被削權，一部分人會驟然獲得更高的權力。

  皇親國戚有可能一朝被打落塵埃，而草莽則會化作蛟龍一飛沖天。

  但永恆不變的是：大家都愛權力，削權的會生恨，驟然多權的只會想要更多，劉陵從一開始就把他能專斷獨行的念頭貫徹到底下每一處，他漢王的名頭和權勢是所有人都必須認可的。

  而若是要建立一個健康運行的朝廷的話，他就必須把更多權力下放，但這種舉動會被一些人認為是他軟弱了，反而會產生動亂。

  單純用制度去強行改革的話，就會導致動亂，而用思想改變底下人的想法更是無稽之談。

  這個時代大部分人都吃不飽飯，劉陵讓燕雲平民每天能吃一兩頓飽飯，就在他們的拼命支持下達到了如今的地位，但燕雲人為什麼要捧他一個？

  因為劉陵代表的是他們的利益，每次大捷，都會有海量的錢糧人口充入燕雲，給後者輸血。

  現在的漢軍紀律嚴明，幾乎不騷擾百姓，也並不是因為將士真懂得了要去憐惜百姓，而是因為劉陵給的糧餉待遇永遠都是最好的，而他們之中大部分人的根都落在燕雲，只要周圍條件足夠豐厚，正常人都不可能去劫掠自己家鄉。

  時立愛已經在遼國做了幾十年的官，又跟著劉陵一路走到現在，看的其實比劉陵更明白。

  但讓他更加對劉陵刮目相看的一點在於：坐龍椅乃是一個人生平富貴的極致，歷史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寧可冒著殺頭的風險，也要坐龍椅爽那一刻，而劉陵竟然能忍住這種誘惑，硬是要放慢這個過程。

  時立愛開口道：「各處官吏們尚且好說，底下將士卻大多是一字不識的武夫，未必能明白大王良苦用心。而燕人性子剛直，平日裡爭勇好鬥，只要施以恩義，他們便能以死相酬，此謂燕趙多慷慨之士。

  只是，大王若真要耐心把這些人教化明白，只怕不是三年五載就能完成的，後續的諸多規矩和官制甚至於軍制，都是要跟著變的，其實眼下就有個現成的樣子。」

  「大宋麼？」

  劉陵笑了起來，「真要學大宋，豈不是自廢武功？」

  「大宋諸多弊病，其中無過於冗官，大王現在可以對其不屑，但若是這次攻破永興軍路，一路打到長安，將關中握在手中，南北千里之遙，那大宋的冗官弊病，您到時候就不得不接觸了。」

  時立愛頓了頓，補充道：「臣覺得，可讓韓昉等人提前畫策述論，反正他們此時坐鎮後方，閒著也是無用。」

  「也可以。」

  劉陵低頭思索了一會兒，同意了時立愛的提議。

  「不過，時公如今年事已高，若你身體不堪，孤這次留你坐鎮銀州後方如何？」

  時立愛搖搖頭，回答道：「身子尚且康健，可以策馬跟在大王身後，看看史書上才能見到的長安城到底是如何模樣，一想到這，臣就覺得越發精神。」

  劉陵笑道：「這次雖說是要攻下關中，但長安可是在永興軍路的最南面，等於是要我軍打穿整個永興軍路，也太過於艱險了些，未必能看到。」

  「臣與大王賭一賭如何？」

  「賭？」

  「臣賭大王三個月內，定能入主關中，霸中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