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斬草盡除根
汪綬仁見狀,立刻帶上章洲等龍虎營兵卒,緊跟其後。
陸縣令見此,隱隱明白了什麼,臉色一變,也立刻追上。
「這是……」
場上眾人面面相覷,有人自覺君子不立危牆之下,選擇了留下。
但有更多的人,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也沿著李清霖的方向而去。
以陸府為圓心,內城到棚戶區為半徑。
倏然之間,往豐縣這幅紅塵蒼生圖中,一位位走販商賈,下九流之人,離開了他們本來的軌跡,猶如接力一般,朝棚戶區而去。
棚戶區。
一家造紙而生的五口之家中,塵封已久的閣樓上,有條無人發現的甬道直通地底。
地下暗室中,逼仄潮濕,一道人影躺於棺槨之中。
如從雲中墜落,先是一股失重感傳來,地底暗室中,容元火首繼而猛地坐起,神色稍稍恍惚後,立刻回神。
「李!清!霖!!」
他的聲音冰冷而平靜,但掩蓋不了他心中凍徹心脾的寒意。
對李清霖的殺意,幾乎燃燒了他的內心,如毒蛇啃噬。
經營十多年,他才靠著種魔御神之法,種下一具最優秀的傀儡,借之爬上了朝廷,成了七品官員。
只要再過些時間,他就能徹底洗掉功法痕跡,神魂轉移,徹底成為呂游泰。
從此天地寬廣,脫離授籙仙師漓泉道人的掌控!
但偏偏,偏偏遇到了李清霖!
容元火首記起了那日,汪綬仁在貢院所說那些話。
他現在真的開始懷疑,這李清霖的命理是不是跟蒼天授籙觀犯沖。
怎麼三番五次,都栽在他的手裡!
不過……僅止於此了。
那李清霖於眾目睽睽之下,斬殺上官,而自己又並未暴露功法特徵,而是選擇了回神駐體。
任誰也找不出半點破綻!
李清霖日後,必定受到朝廷的問責,就算是有汪綬仁護著也無用。
就算不是株連九族,也必定是秋後問斬的下場!
「菜市場斬首的那天,我定要前來用饅頭蘸你的血!」
容元火首目露陰狠之色。
由於久不見天日,容元火首的臉色有些蒼白,四肢肌肉都有些萎縮。
氣血流轉,滋養之下,這具身體逐漸恢復了活性。
他起身,走出地底暗室,推開閣樓的門。
閣樓的原住民,這一家子正在腳踏的踏碓上舂搗製紙。
此刻看到從自家閣樓上,走下一個臉色蒼白的陌生男子,紛紛一愣。
男主人立刻反應了過來,操起柴刀,戒備的問道,
「你乃何人?為何私闖民宅?」
容元火首看著面前幾人,目光冷漠而疏遠,似乎是看著一群螻蟻。
他視若無睹的走到院中,拿起一塊晾曬的豆腐,緩緩進食,熟悉著好久未曾使用的軀體。
「我問你呢!走,跟我去見官!」
男主人向前一步,就要扭送他去報官。
容元火首回頭,看了這一家五口一眼,目露憐憫道,
「唉,夏蟲不可以語冰,真是找死!」
……
片刻後,容元火首掬起院中井水,仔細擦拭手中血跡。
一旁六具屍體無聲橫列著,男主人在最前面,半截身子幾乎割斷。
女主人雙手緊緊抱著兩個孩子,脖頸斷開兩截。
還有一個害怕跑向臥室,卻面朝地伏倒於門檻上的幼童。
床榻之上,一個兩三歲模樣,粉粉嫩嫩的女嬰,早無了呼吸,一雙手似乎想抓著什麼,抓向半空,卻定格僵硬。
容元火首自言自語著。
「這兩日城裡城外怕是會不平靜,我且過兩日消停點了,就連夜出城,李清霖?我就不信,伱一輩子不出城。
就算你龜縮城中,你弟弟妹妹成年也得服拓荒役!
到時候,我要你血債血償!」
「不用了,現在我們就把恩怨一筆勾銷吧。」
突然,
牆外有聲音傳來,容元火首臉色大變。
門扉轟然打開,寒冷秋風倒灌而入。
李清霖呼吸稍稍有些急促,渾身氣血蒸騰成霧,手中斬首刀由於長時間把握,刀柄都隱隱融入肉里。
看著李清霖的身影,容元火首如白晝見鬼,以為自己看到了幻覺!
李清霖目光掃過院中那幾具屍體,眼底寒光更盛。
他一路風馳電掣,激發氣血,幾乎到了極限。
「你,死不足惜!」
「吃某一刀!」
李清霖倏然虎目暴綻驚芒,當空一劈。
白首刀隨其氣血融入,驟然暴漲數丈刀氣。
凌厲澎湃一刀狠狠劈下,撕裂層層空氣出現肉眼可見重迭氣浪!
容元火首厲喝一聲,雙手橫推而出,同樣爆發出五臟渾圓的迫人氣息。
然而,容元火首的動作在李清霖的面前,如落入琥珀的蟲子般緩慢。
那爆發出的力量,更是孱弱得可笑。
莫說容元火首許久不曾進食,一身氣血不足兩成,就算是他全盛之時,也不是李清霖一合之敵!
此刻,
掌風在刀光之下,如同風中殘燭,被猛地吹滅。
容元火首後退一步,氣息紊亂,一口逆血上涌,忍不住一口噴出。
他的神色頓時萎靡了下去,轉瞬之間一頭青絲成白髮,癱軟在地,渾身筋骨血肉,都似乎在發出悲鳴。
他想掙扎,想反抗,幾欲瘋魔。
但隨著李清霖的身影越來越近,在他的瞳孔中越來越大。
他目光顫抖,浮現幾縷恐懼之色,他咆哮嘶吼一聲,撲通一聲跪下,涕淚橫流,大聲痛哭道,
「李大人,李大人!饒了小的,饒了小的!日後李大人所行之處,小的必定退讓十里路!」
李清霖看著他這幅模樣,眼中冰冷不減分毫。
「結束了。」
李清霖欺身而上,白首刀就要——
「刀下留人!」
「慢!留他性命!」
「李清霖!莫要動私刑!當押入大牢!」
身後,傳來數道疾呼。
汪綬仁武道修為不高,此刻快趕慢趕,被章洲攙扶著終於趕到,鞋子都快跑掉了。
他跨過門檻道,
「李提刑,之後的事,自有我來料理。此人,不能死,或者說,不能現在死。」
陸縣令緊隨其後,一見李清霖刀下的容元火首,臉色陡然變得陰沉無比,都快滴下水來。
「此人諸位應該認識吧?」
李清霖突兀開口。
汪綬仁聞言,語氣平穩道,
「自然,容元,蒼天授籙觀十殿火頭之首,銷聲匿跡十餘年,也是他竊占了都士之位。」
不提蒼天授籙觀手段陰狠,為實目的不擇手段,近乎邪/教,人人喊打。
單論這種魔御神之法,便是大姜不允許的禁術。
大姜有禁令,修仙者不得入朝為官,武者也不得修行類似攝魂、分神甚至奪舍種胎等功法。
道理也很簡單,若真是被一隻老怪物,躲進了廟堂之上。
然後分神、攝魂,控制其他官員,甚至借屍重生,布局千百年。
那到了最後,不是成了滿朝文武百官半夜上朝,卻全都是只剩虛殼了?
陸縣令也開口道,
「此事如今看來,怕是蒼天授籙觀之陰謀,李提刑,還請把此人交給朝廷審判。
「此事,我陸某定會給往豐縣百姓一個公道!給你一個答覆!」」
「那好。」
李清霖點頭。
陸縣令臉色一喜,心裡甚至在盤算如何將計就計,獲得更大的利益,將此事成為自己的功績。
而容元火首也稍稍鬆了口氣。
只要今日活下來,他就有千百種方法逃出生天,東山再起亦無不可。
到時候……
容元火首心底掠過一絲陰毒。
然而。
白首刀穿過氣流,斬斷容元火首頭顱,斷口平整,鮮血如注,噴射出數丈之高,便是相鄰幾條街,都清晰可見。
啪嗒!
頭顱落下,容元火首的雙眼中還帶著深深的迷茫與不甘。
李清霖回刀於腰,用容元火首的衣物將刀身鮮血緩緩擦拭乾淨,趁機又捅了幾刀,甚至將心臟攪碎。
這才回頭,對著還陷入呆滯中的汪綬仁兩人說道,
「既然確定是容元火首了,那他就……可以死了。」
汪綬仁聞言,反應了過來,既有些遺憾,也有些釋然。
看向李清霖的目光中,逐漸多了幾分欣賞。
他脫帽赤腳,撫掌大笑而來,笑得越來越大,笑得眼淚都快掉出來,
「好!好!好!死得好!殺得好!」
……
大獄。
昏暗潮濕,終年不見天日,只有過道點著昏暗的油燈。
李清霖盤坐於草蓆之上,身著囚服,似睡非睡,長發披散,搭在肩上。
掉落的牆皮上,有上一任牢獄主人記錄時間留下的白色劃痕。
煉髓境之前的李清霖,一身肌肉虬扎高聳,魁梧得如同一面門扇,光是目光看去,都有種被莽荒巨獸盯上的感覺。
但踏足五臟渾圓境界後的李清霖,肌肉凝練、氣血沉寂,體型驟然縮小了許多。
僅比常人稍壯,若是穿著寬鬆的囚服,更是看不出半點練武的痕跡,堆在人群中是屬於毫不起眼的存在。
但只有李清霖自己知道,自己這看似尋常的體魄之下,潛藏著怎樣的力量。
靜若處子,動若夭龍。
所有氣血、力道,凝聚於一處,只待石破天驚的那刻!
「五臟渾圓,乃牽引五臟六腑,打通彼此的氣血微脈,直至氣血之強,甚至從中感受到自己的神魂,便可踏入養魂境界。
可我現在算什麼?心蟾、肺府開啟,我的五臟六腑之間,那些氣血微脈本就近乎打通完畢,只剩下細枝末節。」
「神魂?我今日之神魂,絲毫不弱養神己觀意的武者……」
李清霖默默沉思著。
斬殺呂游泰,李清霖的念頭,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通透。
就如在炎熱酷日,吃了一大塊冰塊,那種透心涼的舒爽,讓李清霖暢然良久。
更不用說,於期間神魂之力大漲,且五臟渾圓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