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真名

  行走在沒有形體與固定物質的深淵中，萊恩與克洛諾斯距離核心處越來越近。

  肉眼可見的，周圍空間中的奇怪字符也多了起來，甚至一股蘊含著墮落與褻瀆意味的音調也跟著響起，扭曲的噪音迴蕩在這沒有邊際的空曠世界中。

  不過這一次，萊恩已經能夠辨認出它們的來歷了。謨涅莫緒涅在失去了【記憶】後，【先天文字】與【語言】就是她僅剩的神職。然而，前者的力量遠遠比不上神諭石板上的三行箴言，後者沒有【言論】的配合，也顯得弱小不少。

  從這一點上看，也許十二泰坦本是兩兩匹配的，他們的神職間能夠互相配合。在原本的神話中，如果氣象之神克利俄斯沒有在戰敗後被關入深淵，或許他才會和正義女神走到一起，然後生下象徵【春】【夏】【秋】的時序三女神。

  當然，無論是原本的那個他，還是現在的這個他，大概深淵都是他唯一的歸宿了。從這一點上看，他和克洛諾斯間倒還真是緣分不淺。

  也許二者間的君臣關係，還能繼續延續也說不準。

  不過這一切都和謨涅莫緒涅無關了。隨著這位語言與文字之神主動放棄泰坦神靈的身份，她在被深淵同化後發生了改變。作為塔爾塔羅斯第一位神靈，從她身上剝離出來的兩份神職也在上萬年間逐漸被侵染，帶上了深淵的色彩。從此，文字與語言在這裡具備了特殊的意義。

  不過，就像萊恩之前判斷的那樣，深淵的文字，最多用來當做『名字』，而沒有什麼其他含義。

  這會讓深淵中後續誕生的生命，以及汲取深淵力量所生新世界中的生命，都擁有特殊的，具備力量的名字。但同時，一旦被其他生命掌控自己獨一無二的名字，也會導致更容易被他們掌控與影響。

  依照曾經的記憶，萊恩給它們起了一個很合適的稱呼——真名。

  「到了，真是奇妙的景色。」

  停下腳步，看著眼前的一切，萊恩由衷的感嘆道。

  最偉大的藝術家，永遠是自然本身。在這裡，也許是受到短暫聚合起來的秩序本源的影響，一切看起來都和現世類似，比深淵的其他地方更容易理解了不少。

  漫天『繁星』在空中閃耀，混沌色的液體在腳下翻湧，匯聚成海。在海洋的中心，一個赤裸的雌性生命漂浮在那裡。

  之所以用『雌性』來形容，是因為如今的謨涅莫緒涅身上，已經找不到任何一點和她過去相似的點了。奇詭，怪異，難以琢磨，甚至相比起來，百臂巨人都更像是神靈一些。她的外貌本身，對凡物就是一種禁忌。

  當然，如今的她，也不再被稱作謨涅莫緒涅了。在看到眼前生靈的第一刻，一個新名字就浮現在萊恩和克洛諾斯的心間。

  惡魔之母·莫亞

  一如第一位原始神蓋亞被世界選中，獨自孕育了最初的天空，海洋和群山那樣，莫亞也註定要孕育新神，這是塔爾塔羅斯賦予她的責任。

  至於這種深淵自身孕育的神靈是否和外界的那些一樣，擁有不朽的本質，萊恩就不得而知了。也許有，也許沒有，但沒有關係，時間會告訴他答案的。

  「奇妙？呵，我可是一點都感受不出來。」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都不敢相信，我之前那美麗的姐姐會變成這個樣子。哪怕她還沒有醒來，我都已經能預想到她對你的憎恨了。」

  嘴角一動，眼前莫亞的外貌已經足以對神靈構成精神傷害了，克洛諾斯實在不知道，萊恩怎麼能說出『奇妙的景色』這句話。

  「我當然不是在說她，當然，說她其實也未嘗不可。極美與極丑，都是世界鬼斧神工的造物。」

  話是這麼說，但萊恩的審美還是沒有問題的，所以他的目光很快偏移到了莫亞的上方。

  此時此刻，惡魔之母的孕育已經步入尾聲。在一個紀元的漫長時光下，屬於謨涅莫緒涅的過往已經近乎被洗淨。

  也許並不止萬年時間。哪怕在深淵扭曲的時序下，萊恩也能隱約察覺到這裡逝去的光陰。至少數百萬年的時間，當世最強大的原始神全力以赴，才將一個現世的弱等神靈同化歸一。

  這就是雙方本質上的差距。現世，是『世界偏向秩序的面』，而深淵，只是『世界另一個偏向混亂面的主體部分』。

  當然，尋常的神靈更為不堪，他們只是『世界一個面中部分權柄的代行』。

  「我們能做點什麼嗎？」

  在兩人面前，最後點點混亂氣流還在流入惡魔之母的身體，只等一個合適的時機，她就能重獲新生。但看著這一切，克洛諾斯卻起了殺心。

  雖然對方曾經是他的姐姐，但未來卻是深淵意志下的魔神。從新生莫亞的角度，或許萊恩才是她憎恨的對象。可從惡魔之母的角度，也許他這個即將竊取深淵力量的存在才是真正的大敵。

  相比之下，靈界遠在界外，而克洛諾斯卻近在咫尺。

  「沒什麼辦法，整個深淵的力量凝聚在她周圍，就連『秩序』都被逼迫出來。別說是一具化身，就算是我的本體在這裡，也暫時拿她沒什麼辦法。」

  搖了搖頭，塔爾塔羅斯可和其他幾位原始神不同，萊恩也沒有招惹祂的想法。

  「放下這些想法吧，這裡畢竟是對方的體內。也就是深淵的本能意識並不活躍，不然我們都很難走到這裡。」

  說著，萊恩看向惡魔之母的上方。在那裡，與莫亞周圍的混亂氣流相對應的，一團難以描述，無法界定的虛無光團在她的上方漂浮，那就是從深淵中析出的【秩序】。

  很有意思的是，混亂的力量會在無意識下化作蛇形，而秩序也是如此。萊恩能清楚的看到，那光團內部蜿蜒盤旋的存在。

  「那就是你的目標。它與深淵的部分力量，將化作承載新界的虛空與最初的物質與靈性，而你自身永囚於深淵的命運，將化作這第四支柱，完成世界的開闢。」

  「不過，鑑於伱是先擁抱深淵，然後又奪取了它的力量演化世界，日後，塔爾塔羅斯中的生命恐怕會敵視你以及你世界裡的存在。」

  「那就敵視吧，這正是我想要的。如果不能獲得深淵中的『王權』，哪怕是我重獲新生的姐姐，也觸及不了偉大神力的邊沿。」

  點點頭，克洛諾斯像是找回了過去的鬥志。

  「我新界的力量源於深淵，也就代表我和祂可以互相吞噬。雖然我還遠遠及不上祂，但與祂那原始蒙昧的思維不同，我是擁有智慧的。我相信，就算開始的時候比不上祂，但最終的勝者一定是我。」

  「拿來吧，」轉身看向萊恩，前神王已經迫不及待了：「你承諾的，在我被深淵同化後，用於掙脫祂的力量。」

  微微頷首，萊恩伸出右手。隨即一道變化不定的力量被他抹除了大半烙印，飄向身前的克洛諾斯，而隨著力量的飄出，這道化身也變得虛幻了不少。

  接過這份力量，感受著其中只有七成無主，克洛諾斯思索了一下。他將它等分為十，然後融入自身。下一刻，他原本難以觀測到的形體凝實了起來。

  「你的靈界有七層，關於我的世界，你有什麼建議嗎？」

  在開始前，克洛諾斯最後詢問道。

  「我只能談談我當時的打算。」

  「數起於一，立於三，成於五，盛於七，極於九。我不喜歡太極端，所以當時只開闢了七層界面，至於你，自然是看你自己的想法。」

  淡淡的給出建議，但萊恩不打算替他做決定。

  對於凡物而言，是因為數字具有特殊的含義，所以才使用它們。

  但對他們來說，是他們賦予了數字特殊的含義，所以它才有力量。

  因此，無論克洛諾斯選擇建造幾層，都不影響新世界的力量強度，只會影響世界的結構。

  各有分屬的多層界面，在自我循環上面總是要占有優勢的。哪怕是後世東方的傳說中，都有著天地人三界的說法。

  「那就九層吧。」

  「一直贏的人，才會想著收斂。但我，就喜歡極端。」

  最後做出決定，克洛諾斯不再遲疑。他半虛半實的身形一縱，就向著遠方那道光團撞去。

  他已經想好了，九層界面，十成力量，他就把第三層，第五層，第七層讓出去好了。用屬於萊恩的那三成力量來構建它們，再把他的界面用自己的包裹起來，然後兩人各自發展，互不相干。

  在自己的地盤裡，他可不會再輸給別人。

  至於主動對萊恩動手，克洛諾斯倒是沒有想過，在有把握徹底擊敗這個神秘的古神前，前神王只會警惕他，而不會敵視他。

  在這個世界值得他對付的對手還有很多，深淵就是最直接的那一個。與其樹立一個摸不清底細的對手，還是面前的敵人更需要關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