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亂戰（九）
四人服下後，吐出蠱蟲屍體，又確實未在識海，氣海處感覺到蠱蟲存在，以為真的解開了。
誰料今日墨如煙見四人反水，一道法訣催動，那真正的蠱蟲居然從他們心臟處鑽出。
原來從頭到尾，他們的生死都在墨如煙一念之間控制。
十年長老，不過是賣命的打工人罷了。
不老童死得憋屈，其他方向逃遁的毒頭陀，邋遢湯亦是如此。
三人以為終於擺脫墨如煙控制，其實都是虛假。
他們就死在逃跑路上，可悲的是連屍首和陰魂也未留下，化成墨如煙修行資糧。
四人中，只有小歡喜不受影響。
墨如煙念咒，不老童，邋遢湯，毒頭陀爆體她都看在眼裡，尖叫一聲癱倒在地，閉目等死。
結果過了幾息發現自己卻沒什麼變化，她慌不迭爬起來就往山下沖，繼續逃命。
墨如煙咦一聲，有些稀奇。
不過她現在顧不上追殺一叛變練氣後期長老。
只見她一招手，地上三具屍首環繞她旋轉，墨如煙快速拍下幾掌，將煉丹魔紋種入屍體內。
咔嚓咔嚓聲響中。
眨眼間，偌大的屍骨扭曲，成團，似被看不到的手揉搓再揉搓，擠壓到極點成為三顆大丹。
墨如煙張嘴依次便吞下。
她身上法力氣息狂升，所在之處，周遭天地靈氣狂涌。
靈氣瘋涌而來，頭頂甚至形成明顯氣旋漏斗，她人就在那最中心位置。
墨如煙挑釁沖獨孤牛和師傑二人勾勾手指，又隨手轟下兩道法術，將地上拖著半截身子蠕動的二狼妖擊個跟斗。
「來啊？你們不是要剿滅我玄墨門啊？」
「為何避戰？」
獨孤牛和師傑本來便瞻前顧後，看了她這般樣子，徹底沒了作戰心思，立刻又向後退去幾十丈才安心。
「獨孤，你看她這樣子，是不是要結丹啊？若這虎娘們和咱們戰鬥時突破境界，召來天劫，那可是連咱們一起劈啊！」
「師掌門，我看像又不像，和她之前交手，她應該是築基後期，怎麼能跳過築基大圓滿直接結丹？」
「這不符合常理啊。」
二人踟躕不敢上前，竊竊私語一番，最後達成一致。
反正那豹女出動了煙花法器，請了妖王來助陣。
妖王已經相當於人類金丹老祖修為。
墨如煙不管是不是真的進階金丹，失敗了老天收了她，成功了正是虛弱時候，讓妖王對付她。
他們二人，現在可不能湊上前去，倒在黎明前的黑暗中。
二人商量結果，卻是戰不敢戰，逃不敢逃，僵持在原地。
墨如煙一人靜靜立在空中，她眼睛一掃。
小歡喜已經逃遁到山下，撲入了亂戰人群中。
「哼……怪不得師弟剛才對你要打要殺！」墨如煙冷哼，「這陰火蠱除了我便只有他會解！」
「騷蹄子，看來他對你也有幾分情誼，你可真傷了他的心啊！」
墨如煙再低頭看鷹墜峰，十年辛苦立派，全都成了廢墟。
「毀了也罷！」她神經質輕笑幾聲，「師弟為我捐軀。」
「玄墨門以後便只有我一人！」
「其他人，沒有活得必要了！」
墨如煙掐訣念誦法訣，體內部分法力順著虛空傾泄而出。
鷹墜峰山門深坑中。
有一著玄墨門道袍弟子，家傳一門龜息功最擅長裝死，之前僥倖逃過了法陣爆炸，混在死人堆里便裝死。
還自帶惡臭效果，皮膚僵白，比死人還死人。
連狼妖，豹妖都被他騙過，未對他下口。
此時他突然跳起，啊呀一聲，腦袋轟隆爆炸！
無頭屍體倒地，引來一狼族半妖，這半妖跑來嗅嗅，新鮮血液流淌，它忍不住張嘴，大快朵頤起來。
山腳下幾里開外。
路野等人正小心施展遁光奔跑，此地以及避開了古白聯軍和西四魔門的戰火。
「啊……」
顧長情突然抱著腦袋痛叫起來，撲倒在地。
「升……」
他嘴中只喊出一個字來，腦袋猛然漲大，兩顆眼珠也被擠了出來。
砰一聲！
血花炸裂，無頭屍體倒地，腿還在抽搐。
屍首下面血液橫流，然後上面緩緩浮現他本人陰魂。
「啊……我死了！」他還不敢相信自己已經身死，崩潰大喊，「我本良家子！被那女魔頭掠來強逼做了魔門弟子！」
「煎熬十年，伺候那採補爛貨，伏低做小！」
「又遇上黑窟山魔門開戰，好不容易逃下山，怎麼就死了啊！」
「該死的墨如煙，該死的小歡喜，該死的玄墨門！」
他發泄半天，眼角還流出晶瑩綠色虛影眼淚。
突然覺得有什麼不對，抬頭再看。
卻見王虎，張存義一撥，蜀赤土，戚芳芳，幾人互相錯愕對視。
活著這幾人還沒說什麼。
顧長情陰魂已經跳腳！
「不對！」
「這不對！」
「為什麼我死了，你們卻沒死！」
「這不公平！」
「你們一定有什麼瞞著我！」
「要死一起死！」
他怒吼連連，便衝著眾人中表情最淡定的路野撲來！
「哼……」
路野一揮手，法力湧出，便將顧長情陰魂擊個粉碎，徹底抹去他存在。
腰間葫蘆中魂沙飛出，吸收了碎成渣的殘破魂體，順帶將其屍首吞噬。
一玄墨門弟子屍體死在這裡，便是給追兵留下可能線索，必須清除掉。
他下手乾脆，心中並無什麼波動，更無什麼愧疚。
雖然他儲物袋中還有一張封魔禁符，若提前給顧長情用了，顧長情就能避免爆頭結局。
但是，他和顧長情非親非故，之前更是敵對關係，憑什麼要將這珍貴符籙用在對方身上啊？
而且剛才往出沖陣的時候，有戚芳芳，花明，顧長情三人，他一張符籙應該給誰用？
殺死顧長情的是墨如煙，和他路某人有何關係？
所以他滅魂，收屍，心無波瀾。
只是場中諸人的神情都有些微妙。
王虎，張存義——什麼情況，這腦中的升天符是假的嗎？
為何蜀師弟，戚師姐都平安無事！
蜀赤土——這這這……路王張三位師兄，什麼時候也解了升天符？
等等，若那秘境中的令元夠是路師兄扮的，一切便解釋通了。
怪不得剛才路師兄那麼兇猛，令元夠便是路師兄，路師兄便是令元夠！
阿鼠狂喜，這條大腿我抱對了啊！
戚芳芳懵逼看向左右幾人——玄墨門除我之外，還有人解了升天符？
怎麼可能？
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幾人關係一向交好，嘶……
戚芳芳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下意識退了半步，起了提防心思。
路野轉轉眼珠，知道現在需要說些什麼，穩住戚芳芳。
戚芳芳是內門弟子，修為還在王虎，張存義，蜀赤土之上，逃跑中不僅不是累贅，還是助力。
而且她家中長輩是楚國凌雲宗的金丹戚長老，若眾人逃跑不幸被抓住了，借著她的名頭，或許還能多一絲生還機會。
畢竟，除了墨如煙，哪個築基不想交好金丹老祖啊？
另外，若是眾人順利逃了出去，下一步如何行動雖未想好，可交好戚芳芳，便能和戚長老拐彎搭上關係。
交好戚長老，便能和凌雲宗拉扯上。
而凌雲宗是楚國大派，門中可是有千年元嬰坐鎮的，若能投奔入門，將來修行路上也更為順利些。
路野瞬間便想清楚一切。
他拍拍腰間葫蘆，環視眾人一周道。
「你們都知道，我和陰魂派九小姐有些牽連。」
「葫蘆里的魂沙，九小姐送的。」
「我使的提升修為的六魂秘術，九小姐送的。」
「解除升天符的封魔禁符，九小姐送的！」
「便是平時修行所用靈石丹藥，也是九小姐送的。」
「還有什麼問題？」
王虎，張存義沒什麼反應，他們跟著大哥十幾年交情，太習慣路野了。
快看！
大哥眉毛挑了起來了！
蜀赤土和戚芳芳則眼中流露出恍然大悟，羨慕嫉妒，最後回歸平靜的神色。
尤其戚芳芳，她是個女的，路野的野路子她學不來，九小姐看上誰都不能看上她。
怪不得路師兄內門大比時也就是練氣五層修為，可剛才破陣而出，隨著腰間葫蘆中飛出六陰魂附體，修為已飆升至練氣後期，擊殺三位西四魔門長老聯手。
這不正是陰魂派的根本道術，六魂法嗎？
這九小姐胳膊肘是真往外拐啊。
送極品法器，送宗門根本功法，送封魔禁符。
這不是九小姐，這是宋小姐啊！
蜀赤土先道。
「路師兄，那咱們往陰魂派方向去吧，雖然陰魂派陷落，但九小姐未必遇難，或許她正需要幫助呢？！」
「這大恩大德必須來報！」
戚芳芳點頭道。
「正好，咱們現在在山南，繞行向西，去陰魂派地盤，再往北走，就能出了黑窟山。」
「逃跑和救人兩不耽誤。」
路野見二人已經被忽悠，立刻一揮手。
「走！」
本來他也要往陰魂派地盤一去，蜀赤土說的對。
雖說陰魂派已經被攻破，看古白聯軍的作風，十有八九門人全滅，可萬一魂九還活著，需要救助呢？
他當先遁光一閃，奔向前方，幾人急忙跟上。
一路無語，他們很快遠離了玄墨門激烈的廝殺聲音。
等快趕到黑窟坊市時。
眾人鑽進道路邊樹林小心通行。
黑窟坊市平日裡是個環狀建築，如一小鎮，分了里外兩環，以中央高塔為核心，又片成七等分，七魔門各占一份。
外環有城牆環繞，內環亦如此，各家在這裡都設有防護法陣和留守弟子。
此時。
坊市外面大片大片城牆坍塌，裡面建築倒了一片，殘餘牆磚上有火燒水淹痕跡，有的磚牆上甚至長著鬱鬱蔥蔥大樹，還有整片整片的城牆被連根拔起推倒。
顯然黑窟坊市面對古白聯軍時也做了抵抗。
只是坊市裡面道路上，有許多身穿七魔門法袍的弟子及雜役的屍體。
如今坊市內外行走的都是套著白鶴與大劍罩衣的修士，其中眾修士簇擁一人，正沿著坊市內部道路行走，做巡查狀。
當中這人正是當初和路野打過交道的正聯號杜掌柜。
這老梆子如今可不是平時富貴打扮，身上穿一制式法袍，法袍後面繡一巨劍。
這法袍是古劍莊弟子制式服裝，看上去精美異常，遠勝於其他修士穿的罩袍，明顯是正規軍和雜兵的區別。
杜掌柜和他身後的修士袍子上都染血，顯然也是經歷了一番廝殺。
相比他們春風得意，許多七魔門留守弟子屍首被掛在殘餘城牆上，用來震懾坊市中散修。
「這坊市是被裡應外合奪下來了！」蜀赤土低語，「這杜掌柜平素里笑得和氣。」
「不過伱看他身上法袍樣式，竟然還是個練氣後期的外門長老！」
「看來，古劍莊和白鶴門謀劃咱們黑窟山，從十年前就開始了！」
坊市中，杜掌柜交代了幾句什麼，便看著一隊修士沖了出來，開始四散向周遭山野，看樣子要截斷道路，封鎖周邊。
大家臉色一變，這種情況，得馬上離開了，走晚了，說不定就又是一場惡戰。
便是殺了坊市中這些人，也需小心打草驚蛇，引來追兵。
別說那不知道今夜是否也來的古白兩門的金丹高手，便是那大師兄大師姐那樣的築基高手，來一個大家也扛不住。
路野一擺手。
「走！」
他帶領眾人正要悄無聲息離開。
咔嚓！
一道雷霆炸響在大家身後響起。
眾人驚覺轉身。
只見幾十里外，玄墨門鷹墜峰天空上。
烏雲密布，雷蛇亂舞。
天地靈氣從四方狂涌，匯集到山峰頂上空中，不停將那雲團雷電範圍變廣，威力推高。
靈氣雲電互相交纏，牽引，最後逐漸形成一磨盤大小的漩渦雲團，黑漆漆一片籠罩在鷹墜峰上。
在漩渦雲團中，恐怖雷霆遊走，炸響。
將下面山峰染成一片恐怖亮藍亮藍顏色。
雷光照耀下，天空中本來有幾築基高手在來回廝殺，此刻他們個個四散躲避，唯恐避之不及，深怕被雷電卷了進去。
此刻，空中被清出一片。
在那漩渦雲團核心下，唯有一小小人影凌空而立，昂首向天，狂風吹過，衣炔翩翩！
哪怕隔了幾十里，眾人都能感覺到那雲團中的恐怖威能，裡面似有驚人的雷電在蓄能，等到某一刻，便要傾泄而下，將雲下所有生靈一切存在毀滅！
雲團中偶爾有遊走的一道雷霆落下，便將下面山頭炸得轟隆作響。
「有人在渡金丹雷劫！」戚芳芳家傳底蘊深厚，見識最廣，驚訝出聲。
張存義目力最好，使窺鏡類法術相助，仔細觀察後驚道。
「是墨門……是墨如煙！」
王虎詫異張大嘴。
「誰？墨妖婆？」
蜀赤土倒吸口涼氣。
「群敵環繞，她瘋了要渡劫？」
此時，玄墨門山頭動靜也驚動了坊市外派修士。
坊市中杜掌柜命人急忙敲響鐘聲。
這些外面的修士放棄搜索封堵道路，亡命狂奔回到坊市中，裡面法陣開啟，只怕那恐怖天劫若劈偏了，殃及池魚。
路野扭回頭來，不再看那恐怖景象。
墨如煙成金丹也好，不成也罷，她和那西四魔門，古白聯軍不過是狗咬狗罷了，與他何干。
還是逃命要緊。
「快走！」
趁著坊市中修士放棄搜索都縮了回去，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他低身在前面開路，眾人急忙跟上。
繞過幾個山頭，確定離開坊市中人視線，才施展遁光，重新上路。
——
鷹墜峰上。
本來空中地下混戰成一片的西四魔門及古白聯盟的修士們如今因為空中異變，逐漸脫離接觸。
以團雲雷電籠罩的鷹墜峰為界，兩撥人各自對峙。
因為天劫下，無論誰被卷了進去，都會被針對，攻擊，大家可不想冤枉陪葬。
天空上。
獨孤牛，師傑面色訕訕凌空而立，因為二人怯戰，結果誰也沒料到，墨如煙這麼快便將靈氣吸收充足，迎來天劫。
旁邊站著楚勝，二豹妖剛才抱怨數落了二人一頓，二人理虧不敢辯解。
另外那豹女南瓜大臉成了爛南瓜，鼻樑坍塌成一團模糊血肉，只剩下兩隻眼睛，死死盯著對面那下黑手的女修。
顯然之前在對面白鶴門賀師姐手下吃了大虧。
空中百十丈以外。
賀師姐和簡師兄站在一起，風輕雲淡，互相還低聊兩句。
他們剛才作戰中以二打三，還強壓一頭，盡顯大派風采。
而讓二人面對對面五築基都有底氣的原因很簡單。
就在二人身後，雲團散去，古劍莊金丹掌門莫刑緩緩現身。
他一出現。
嚇得對面獨孤牛等人立刻又在空中往後退了幾十丈。
而地面上。
古白聯軍氣勢大漲，呼喊陣陣！
莫刑皺眉不管外界，只抬頭看著天上雷電雲團，以及雲團下站著的墨如煙。
「師尊，早知這妖女做出如此大動靜，不如您剛才便斬了她！」
「現在這妖女渡雷劫，咱們還得躲著她，真憋屈。」
簡師兄是莫刑一手從小帶大，如同親子，私下說話便隨便些。
莫刑搖頭不語。
旁邊賀師姐笑道。
「簡師兄過慮了，天劫無情，便是這妖女渡過雷劫又如何？」
「到時候她便是成了金丹，也精疲力盡，不是莫掌門對手。」
莫刑搖頭。
「之前這樣想也算對。」
「現在，怕是顧不上她了。」
簡師兄和賀師姐奇怪問為什麼，卻看著莫刑直盯著天邊遠處。
很快，他們便知道為何了。
只見從山南天邊，一道黑色遁光如電閃至。
人未到，猖狂笑聲響起。
「崽子們，本大王來也！」
地面上，諸多半妖聽了精神一震，仰天長嘯，便是那受了傷斷了腰的二狼妖也掙扎悲嚎。
至於那豹女，更是喜得眼淚都流了下來。
(本章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