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心繫百姓袁公路
對於袁隗來說,如果今上的變革之心沒有這般明顯的話,他也會和羊續等人一樣堅定地支持聖天子臨朝。
可惜沒如果。
有些事不上稱沒四兩重,上稱了一千斤也打不住。
饒是以袁隗的修養,也不免要抱怨兩句——「這田元皓,當真不知輕重!」
「為什麼其他侍御史巡查地方都沒問題,就你田元皓到哪哪有問題……」不過這話袁隗也只能在獨自一人時腹誹。
袁隗心知肚明,這等嚴酷的賦稅,要說沒有地方長吏和豪族的放任,是絕不可能的。
黔首隻要活得下去,輕易不會賣田賣地賣兒賣女。可這樣,大族的田畝怎麼增長?奴僕怎麼增加?
他之所以這麼一清二楚,因為袁氏在汝南就遵循著這種做法。
壞事小吏做,好事袁氏做。黔首活不下去了?收為奴僕,不缺奴僕就收為佃戶,偶爾再給黔首們發發糧食,好名聲這不就來了嗎!
袁隗清楚這事絕不能擴大化。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絕不能讓天子深究。
……
當日下衙之後,袁隗與子侄談及此事,出乎他的預料,他發現袁術竟隱隱表示不願參與其中。
河南大治,袁術受益良多。
曾經鄉吏的問題剛被爆出來時他被罵得有多慘,現在的他就被吹得有多飄飄欲仙。
路不拾遺,夜不閉戶。
當這種聖賢描繪的場景出現在袁術的治下,哪怕只是雒陽周邊,他明白,史書上光熹朝的能臣幹吏中,必然有他的一席之地。
而他的住處,則成了來往雒陽的名士幾乎是必來的拜訪點。
袁術樂在其中,甚至為了證明突出他在其中的功勞,他不遺餘力地整頓吏治,周邊數縣也隱隱有了雒陽的景象。
要知道,並非所有名士都積蓄田畝奴僕,其中不乏崇尚簡樸身體力行的。
袁術正在追求成為青史留名的賢臣呢,豈願意徒生波瀾。
「公路騙老夫沒關係,莫要連自己都騙了!」
袁隗實在是不想繼續包容了,孩子大了,一個個都有自己的想法了。
「雒陽的治理,你當真不知?那是你的功勞嗎?」
「此前本初不聽老夫的勸告,現在如何了?」
原本袁術很是氣憤,河南大治,有關羽和太學生的九分功勞。
難道沒有他袁術的九十一分功勞嗎?
在這將近一年的時間裡,他日日心繫百姓,難道是假的嗎?
袁術正要反駁,忽然聽到袁隗提起袁紹,差點沒繃住。
袁紹那小婢之子,如何能和他相提並論?
看吧,如今原形畢露了。
袁紹走得越久,袁術越是高興。
袁隗見到袁術有些壓不住的嘴角,更是憤怒,指著袁術斥責道:「老夫這個做叔父的,今日就替汝父好好教教伱!」
說著,不知從哪兒掏出了一把短尺,就要進行愛的教育。
原本在一旁的袁基看不下去了,連忙拉住袁隗為袁術求情:「叔父,公路也是為了實現他心中的抱負……」
一邊示意袁術趕緊跑。
袁術本就不是等著挨打之人,見狀趕緊拱手向袁隗請辭:「術告退,改日再來聽叔父的教誨!」
說罷,又朝袁基拱了一下手,後頭也不回地跑了。
袁隗見他的兒子袁胤還準備替袁術說兩句好話,又作勢舉起了手中的短尺,罵道:「豎子,你也有公路的抱負嗎?滾!你也給老夫快滾!」
袁胤在袁隗的呵斥之下緊隨袁術之後氣呼呼地離開了。
出府前碰見司徒府的小吏向他示好,袁胤也沒給好臉色,終於在袁術上馬車之前追上了袁術。
上了馬車後,袁胤孩子都不小了,卻還是拉著袁術的手大哭不已。
袁術本還在生袁隗的氣,見狀不用袁胤說他就猜出了原因,只好順了幾口氣,才安慰起了袁胤。
「承續,叔父既然不信我等能做下一番事業,你我就該做出一番成就,去告訴叔父,他看錯我兄弟二人了!」
「莫要哭了!回去收拾一下,明日你再替我巡視一下河南諸縣!」
原本不願意再做此等勞心勞力之事的袁胤心中猛然生出一股動力,三兩下擦乾了眼淚,拉著袁術的手,保證道:「阿兄放心,我一定不會讓阿兄失望的!」
心中則在幻想著他日功成名就,袁隗向他承認錯誤的場景。
……
另一邊,在兩人走後,袁隗已不復最初的憤怒。
袁基安慰道:「希望公路和承續能夠明白叔父的苦心。」
袁隗望向袁基,感慨道:「我袁氏後繼有人啊!」
他的確是順勢為之。
與天子對著幹,哪怕只是個年幼的天子,也是個風險十足的決定。
因為天子是有資格掀桌子的。
憲帝十二歲登基,不到一年就能掀起黨錮之禍。
以今上的能力,袁隗毫不懷疑,如果天子不計後果地針對袁氏,袁氏哪怕有四世三公的名望和遍布各地的門生故吏,也絕不能抵擋。
但看著天子改革的趨勢,袁隗如何看不出來,現在是豪強,是小吏,他日終會輪到豪族。
畢竟,袁氏在汝南有多少田畝奴婢,他同樣心知肚明。
好在,天下豪族何止袁氏!
壞在,汝南袁氏,過於顯眼了,一旦事有不殆,必將首當其衝。
甚至阻止了天子之後,袁氏也有可能會受到嫉恨,那時候,天下豪族可就會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了。
畢竟,作為各自地域代表的豪族之間,從來不像表面上那般和諧。
袁隗需要為袁氏留下後路。
而使得治下百姓安康的袁術毫無疑問是最好的人選。
「汝是什麼時候看出來的?」袁隗問道。
袁基答道:「叔父驅趕承續的時候。」
袁隗苦笑一聲,嘆息道:「終歸是老了,心軟了……」
袁基安慰道:「承續向來與公路交好,不會引人懷疑。」
袁隗聽罷拍了拍袁基的肩膀:「苦了你了!」
袁基搖了搖頭,目光堅定。
「叔父,陛下整頓吏治之舉,繼續下去,只會惹得天下不安,徒增叛亂,當罷此事,以安天下!」
三月末,雒陽雍門外屋無故自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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