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止咳嗽一聲,血從嘴角流出。
商涼玥臉色變了。
她立時從懷裡掏出藥瓶,倒了一顆葯出來,「師兄!」
廉止飛快點了身上的穴道,吃了商涼玥給的葯,坐到椅子里調息。
商涼玥對暗衛說:「你們先下去。」
「是!」
商涼玥未去打擾廉止,她坐到椅子上,倒了兩杯茶水,自己喝一杯,另一杯給廉止留著。
廉止是大夫,他無比清楚自己的身子,她幫不了他,只能安靜著,不影響他。
商涼玥視線落在帝聿身上,看著他鬼斧神工的臉,心沉靜下來。
藥針進入,毒很快便會散,期間配上內服,外蒸,她相信他明日會醒過來。
而到時候……
寅時。
黎州城。
天漆黑,火光卻是衝天,生生點亮了這個黑夜。
刀劍聲劃破夜的寧靜,慘叫聲,求饒聲,哭叫聲,讓這個夜顯得無比猙獰。
帝久覃站在城牆上,看著遠處的火光,聽著那遠遠傳來的聲音,手上的筋脈一根根凸起。
短短兩日,遼源人便一路勢如破竹,飛快佔領了黎洲城以外的地方。
他們一路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這兩日里,黎洲不再是那個太平祥和之地,而是戰亂之地。
身後腳步聲急急傳來,很快停至帝久覃身後,「王爺,黎洲現所有兵力集結,總數六萬。」
「現下黎洲城前的百姓有的暗中藏了起來,有的來到了黎洲城,但大半都……被俘。」
遼源人實在來的太快,完全不給他們反應,並且他們從上伏山開始,便一路未停。
你可以想象,都是真刀真槍,兇惡至極的遼源人,他們不知疲憊,抓住百姓便殺,抓住馬兒便騎。
一路燒殺搶掠,一路攻佔。
這樣的強勢,一個個小鎮哪裡抵得過?
帝久覃極為清楚,所以在得知此消息后,立即集結兵馬,讓百姓即刻逃亡,前往黎洲城。
黎洲城裡總數只有三萬兵士。
即便如此,他依舊讓人帶著一萬兵士,前往黎洲城前方,救那些還能救的百姓。
把他們送到黎洲城。
至於之前的,比如說不唐鎮,他未有辦法救。
除非他不顧黎洲城後面的百姓,不顧整個黎洲。
越是走在高位的人,便越是要懂得取捨。
他是黎洲的王爺,他必須以大局為重。
但即便這般,救這些百姓,還是折損了五千兵力。
遼源人來的太快,兵力超過他們許多,一萬兵力到黎洲城,就剩下五千。
黎洲城之前的百姓,救不了了。
他得守著黎洲城,守住這後方,不讓遼源人踏進黎洲城半路。
一旦黎洲城攻陷,後果,不堪設想。
「六萬兵士全數圍攏黎洲城,把所有能用的兵器,全數用上。」
「是!」
「去查,遼源人具體有多少兵馬,即刻來報。」
「是!」
「百姓之中,可有壯丁,立即徵兵,當日演練,如若兵器不夠,砍樹枝,用碎石,所有能用上的都備上。」
「是!」
「告訴所有百姓,黎洲城破,皇城必危殆,我等身為帝臨子民,當死守黎洲城,不讓遼源踏入我黎洲城半步。」
「本王與黎洲,共存亡。」
關平聽到這最後一句話,抱拳的手一瞬握緊,一雙眼睛整個通紅,「是!」
白汐纖看著關平離開,再看那站在城牆穿著單薄衣袍的人,她緊緊拿著披風的手鬆開,走過來。
「天涼,王爺莫要著涼了。」
把披風披到帝久覃身上。
帝久覃卻聽見她的聲音,眉頭一下皺緊。
他看向白汐纖,「不是讓你離開?」
他已然吩咐好,讓人護送她至皇城。
現下皇城是最安全的。
白汐纖搖頭,「臣妾不走,臣妾要與王爺一起。」
「王爺在哪,臣妾便在哪。」
「胡鬧!」
帝久覃看向白汐纖身後的丫鬟,「即刻帶著娘娘離開,不得有誤!」
帝久覃第一次嚴厲。
丫鬟被嚇到了,趕忙屈膝,「是,王爺。」
上前去扶白汐纖,白汐纖卻一下抱住帝久覃,緊緊抱住。
「王爺,臣妾不走!」
「臣妾身份低微,沒了你,臣妾什麼都不是,這樣的臣妾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王爺死守黎洲,臣妾便跟著王爺死守黎洲。」
「黎洲若守住了,臣妾便在王爺身旁,黎洲若守不住,那王爺去哪,臣妾便去哪!」
第一次,白汐纖不聽帝久覃的話。
也是第一次,她這般大膽的在外人面前抱著他。
她知曉,這不合禮數,可她更知曉,她如若不這般做,她會後悔。
帝久覃身子僵住,臉上的嚴厲逐漸退下。
他看著前方夜色,眼中的情緒都被壓下了。
「我已然安排好一切,只要母妃在一日,便不會有人敢欺凌你。」
白汐纖一瞬抬頭,「有母妃在,是未有人會欺凌臣妾,可臣妾不想要這樣,臣妾想與王爺在一起。」
「王爺生,臣妾生,王爺去,臣妾去。」
「臣妾就只想這般!」
沒有王爺的日子,毫無意義。
帝久覃垂眸看她,眼睛通紅,眼裡淚光在閃。
但她強撐著,未讓那眼淚掉下來。
帝久覃眼中神色鬆動,「你這又是何苦。」
白汐纖一下笑了,「王爺這是答應了嗎?」
「嗯。」
「好,真好,那臣妾……」
白汐纖聲音突然止住,她眼睛睜大,看著帝久覃,眼裡都是不可思議。
但,再不可思議她也壓不住黑暗來臨。
她眼睛閉上,身子軟進帝久覃懷裡。
只是,隨著她眼睛的閉上,一滴淚從她眼角滑落。
帝久覃抱著白汐纖,看著她那滴滑落的淚,指腹揩過,低聲,「如若我還活著,我給你一個孩子。」
「……」
風吹過,未有人回答。
帝久覃抬眸,眼中所有情緒消失。
他看著站在那的婢女,「務必把娘娘送至皇城,否則……」
他沉眸,眼中是殺氣。
婢女立時跪下,「奴婢定把娘娘送至皇城!」
白汐纖被帶走,帝久覃轉身,看向前方的火光。
風吹來,含著濃烈的狼煙。
明日,不會是一個太平日。
第二日,卯時。
天蒙蒙亮。
太陽似從地底下爬起來,慢悠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