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噠噠噠！

爆炸聲震天，將整個虎殺口陣地徹底淹沒在滔天的火光里，呼嘯的彈片漫天激射，割裂著一切，被炸飛的泥土積雪遮天蔽日的飛向半空，呼嘯的子彈潑水一般灑落，深深的鑽進地低，那些被子彈砸飛的碎屑刀鋒一般的飛舞。

陣地上，已經無限的接近地獄了。

換防的士兵們在各自長官的帶領下，死死的趴在戰壕里，哀嚎聲尖叫聲以及那些傷員的慘叫聲響成了一片，他們曾渴望在這裡贏得榮耀和尊嚴，但現在，他們只想哭著喊媽。

他們根本無法想象，先前的那些乞丐一般的傢伙和方毅帶領的那些士兵，是怎麼樣在這陣地上真正堅守了三天的。

「團長，團長你快想想辦法啊，這樣下去根本沒法打！」

幾名營長在沖著郭怒尖叫，一個個嚇的面無人色兩腿發抖，要不是想著那唾手可得的功勞，他們當真想屁股一撅掉頭就跑——這根本就不是人打的仗！

這還僅僅是轟炸，日軍根本還沒開始衝鋒就隊伍就已經被打的半殘，他們當真害怕手下的士兵看到日軍一衝過來就會想被大水沖走的泥沙一般散掉。

「頂住，一定要給我頂住！」

郭怒在憤怒的咆哮：「方毅團能守住虎殺口三天，難道我們要守不住一個早上？這差事可是你我的上峰好不容易從方叔同手裡搶過來的，也是我們千求萬求才要到的機會，要是我們這樣就潰敗掉，上峰能饒的了我們？」

「可我們也不知道日軍會鐵了心要拿下虎殺口啊，光飛機都派來了三十多架，我看不等鬼子攻上來，光飛機都能將陣地給炸平了……」

幾名營長哭喪著臉道，心說早知道會這樣，打死自己也不會來搶這份功勞——功勞當然要緊，可為了功勞而搭上小命，他們是死也不願意。

他們甚至覺得，方毅部和拿下乞丐一般的難民和游擊隊員能夠守住虎殺口，完全是因為老天爺幫忙，大風大雪飛機過不來，要是飛機能過來，他們照樣守不住一個早上！

他們恨啊，恨這狂風暴雪的天氣，怎麼就忽然停了呢？要是繼續那樣的天氣，自己就能穩穩噹噹的多守幾天，將功勞揣進懷裡了！

「別說這些沒用的了，飛機轟炸一停，鬼子就會上來，現在咱們還是想想辦法，怎麼守住陣地的好！」

一名營長哀嚎著道：「我們的部下現在被日軍飛機炸的魂飛魄散，根本不可能擋住鬼子的進攻——團長，你看是不是將方毅還有昨晚那些難民，游擊隊再叫上來？他們歇了一晚上，估計也該緩過氣來了，他們畢竟跟鬼子打了幾天，比我們有經驗……」

「……現在想起人家了？難道你們就忘了昨晚你們是怎麼嘲諷人家的，打發叫花子一樣將他們趕走的了？」

郭怒氣急敗壞的道：「要他們上來你們自己去，我郭怒可沒這麼厚的臉皮！」

「團長，現在守住陣地才是第一要務，這可比什麼臉面要緊多了！」

幾名營長死乞白賴的道：「只要能守住陣地哪怕是多一天半天的，我們隨時都可以不要這張臉——我們昨晚言語不敬，方團長嘴上沒說可心裡肯定不舒服，要是我們去求他肯定壞事，還是你去比較好，算我們求你了好嗎？」

看著這些人，郭怒是無語凝噎，心說要是自己能做主，一定將這幾個混蛋直接拉出去崩了以儆效尤，這那裡是保家衛國的軍人，這分明就是一群骨子了都散發著銅臭味，只知道投機鑽營的奸商！

不過他更清楚，自己只是這個團名義上的團長，這些人都是各個部隊長官湊出來的，他可以不給這幾個營長面子，但那些長官的面子，卻不能不給！

打狗都要看主人，生在這個以關係為紐帶的社會裡，是每一個軍人最大的悲哀。

轟炸一直在持續，幾千人被壓在陣地上那狹小的戰壕里，根本抬不起頭來，不時有人被炸死，被機槍掃死，而對面的日軍卻在興奮的怪笑，這幾天他們也是憋屈瘋了，現在終於能狠狠的出一口額惡氣了。

看著陣地上那幾千具同伴的屍骸，每一個日軍都在心底發誓，只要能攻陷虎殺口，他們一定要大開殺戒，用那些支那兵的血，來祭奠同伴們的在天之靈。

「士兵們，本不該死這麼多的……」

「是啊，有戰機的配合，拿下虎殺口，是分分鐘的事情，都怪某些人一意孤行！」

幾名大佐在神色不善的小聲議論著，不時偷瞄一眼不遠處的朝香宮九，冷哼連連，只要拿下了虎殺口，能和別的部隊聯絡上，他們一定要好好的向軍部告上一狀，讓朝香宮九為那些死難的士兵負責！

這幾天，他們也是受夠了！

他們的聲音很低，但朝香宮九卻清楚的聽到了，小眼睛微微開合間，閃耀著濃濃的殺機！

為了功勛和榮耀，自己的嫡親的弟弟都戰死在這虎殺口上，現在，無論誰膽敢阻止自己去贏得功勛和榮耀，那就是自己的敵人，就該死！

「方團長，日寇來勢洶洶，為了黨國，為了民族，你可不能撒手不管啊！」

在虎殺口後方山坳的營地里，郭怒急匆匆的趕來，苦苦哀求：「你也知道我帶來的都是一般什麼樣的貨色，沒有了你們，這虎殺口，根本不可能守住……」

「我是軍人，為國而戰，為民死戰，乃是天職，死在戰場上，是每個軍人最大的榮耀！」

方毅幾乎沒說一句廢話，只是回頭看看自己手下一百多名部下道：「我會帶著他們上的，不過游擊隊，還有那些難民，他們不歸我們管轄，再上這虎殺口就是死路，我沒資格要求他們和我一起死!」

說完，他轉身便向虎殺口大步而去，毫不遲疑，那些部下默默跟上，他們是最純粹的軍人，他們只是戰鬥，不問犧牲，不問利益。

「隊長，這次上去的話，就真的死定了……」

游擊隊里有人道，他們都看到那在低空肆無忌憚的盤旋轟炸掃射的戰機，那鋪天蓋地的爆炸聲，可比前幾天要猛烈的多了。

難民們也在猶豫，明知是死，縱使不怕死的傢伙，都會開始猶豫。

誰會不想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