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仗跟做人一樣，千萬別將事情做的太絕。

做人將事情做絕了，一旦身處逆境，處處都會被人落井下石，打仗要是讓敵人逼上絕路，唯一的後果，就是讓他們死戰到底，最後兩敗俱傷。

路遠在包圍圈上留出了一道口子，給吉川帶領的日偽軍逃命的機會，卻又不囤積重兵不住射擊，讓日軍在逃出這包圍圈的路上，步步滴血！

吉川帶領著日軍終於突出了包圍圈，留下了一百五六十具屍體和所有的補給物資逃走了，憋屈，委屈，簡直讓他幾欲吐血。

他萬萬沒想到這一仗會打成這個樣子，四百來名全副武裝的精銳，居然被一群支那土農民組成的烏合之眾打成了喪家之犬，要不是自己親自帶隊打的這一仗，他都會罵帶隊的長官是草包，廢物！

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現在，這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偏偏真的發生了，現在他自己正被兩名副官扶著，和一大群士兵一起在這平原上如同喪家之犬一般的狼狽逃竄，每個人都驚恐的像是屁股後頭跟了一群發瘋的野狗。

呯呯！

路遠連開兩槍，將跑在最後的兩名日軍擊斃，這才大吼：「別追了，後邊有鬼子包抄，咱們殺過去！」

「殺啊啊……」

所有人都聽到了小山包后的山林里傳來的鬼子的叫聲和腳步聲，於是他們只是發一聲吼，便像是狼群一般的衝進了山林，呼啦啦的蓋了過去。

死亡的恐懼，害怕？在這一刻，沒有任何人心裡有這樣的念頭，他們剛剛大勝，他們氣勢如虹。

「走，快撤……」

朝香宮七帶領的一百來名包抄的日軍萬萬沒想到吉川帶領的三四百人，這麼快就崩潰了，更沒想到這群支那鄉巴佬會如此的勇猛，他們剛一衝過來，就撞上了鐵板。

在第一波射擊中就有幾十人倒下，但這些日軍看到那些支那人似乎根本不畏懼死亡，嗷嗷嚎叫著，一個接一個接一個爭先恐後從樹林里撲出來，將前鋒線上的戰士撲倒，再也沒機會爬起來。

整片小山包里都是野獸在其中涌動撲來的聲響，四周的草木夜色，似乎在這一刻統統都變成了敵人。

這種感覺直讓這些日軍恐懼的幾乎崩潰，似乎面對的不再是一群士兵，一群難民，而是鋪天蓋地的狼群野獸，要是再不撤退，分分鐘都有可能全部撕碎。

一群人鬼哭狼嚎般的被趕出了小山包，衝進了平原里，他們發誓，以後絕對不和這群瘋子一般的傢伙在這樣的山林中作戰。

鄭通馬家業等潰兵，還有川軍連的羅有財等人都在狂叫衝鋒，看著身邊的難民跟自己一樣，毫無畏懼的衝鋒，心裡每一處都蔓延著複雜的情緒。

日軍沒和這樣的支那人交過手，所以他們用山崩一般的速度崩潰了，鄭通羅有財等人也沒跟這樣的戰友同袍們打過這樣的仗，他們之前跟敵人交手，每次衝鋒的時候都會有不少人龜縮不前，想讓別人替自己去死而自己苟活，那些人，像是一個個腐爛的繩索，絆住了更多人的雙腿，然後拉著整支整支的部隊一起腐爛。

而現在，他們發現這裡的每個人，所有人，無論是士兵還是難民，無論是膽大的還是怕死的，所有人都擰成了一股繩，心往一處想，力往一處使，讓他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強大力量在體內蔓延，感覺就算是天現在塌下來，他們都能將之捅出一堆窟窿來！

「算你們跑的快，不然爺打斷你們的狗腿！」

「哈哈哈，痛快啊！」

所有人都在看著日軍狼狽逃竄的背影哈哈狂笑，他們從未如此暢快過，從未如此驕傲得意過，每個人都覺得，這輩子有今天這樣一個晚上，哪怕現在立刻就死，也不枉活了這一輩子。

「我們居然正面打贏了一支日軍大隊，怎麼可能啊……」

徐雲氣喘吁吁的坐在路遠旁邊，看著狂笑的人群，看著野狗一般逃竄的日軍，笑著，臉上的表情無比夢幻，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因為他們都醒了，被日本人打的疼了，醒了！」

路遠道：「你不會明白的，一個輝煌了兩千年卻忽然破落的民族，當它的人民找到了自信和驕傲，那種精神力量有多麼強大，有多麼可怕……」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聲音在激動的顫抖，他很慶幸，很慶幸有一群人在自己手裡找到了這種精神力量，讓他們覺醒。

猴精楊宗滿大狗熊牛疙瘩等人在看著他，看到他由衷的笑著的樣子，也開懷大笑了起來，他們忽然發現，從上海到這裡，這還是第一次看到他笑的如此燦爛。

以往，就算他在笑的時候，都能看到他的笑里蔓延著的苦澀味道，而這次，只有甜蜜和欣喜。

他們的身上，包括路遠身上，都有四五好多處彈孔，要不是因為有防彈衣，這些子彈能殺死他們十幾回，也正因為有他們穿著防彈衣衝鋒在前，撕破了日軍的防線，更給後邊的老百姓和戰士們強大的精神動力，要不然這一仗會打成什麼樣，還很難講。

「放出警戒，打掃戰場，這波日軍，可給我們留下了不少的裝備！」

不用路遠吩咐，每個老兵油子都集結了自己的小隊，爭搶各種武器，他們現在興緻高昂，看著路遠的時候眼裡都帶著仰視的味道，他們發現，自己或許願意為這傢伙而死。

這一仗勝利了，但付出的代價也是很慘重的，畢竟他們憑藉的是勇猛無畏才打贏的，以這種打法，要不是佔據了地利和人數的絕對優勢，恐怕會在極短的時間內被全部屠殺。

清點之後發現，戰死的人足足三百人，輕傷員超過一百，重傷的有四五十。

蘇雅帶著幾名婦女還有幾個幫忙的老弱在給傷員們包紮，每個人的眼裡都有著淚水，因為那些重傷的，她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血從傷口裡往外涌，卻什麼都做不到。

「別管我們了，活不成了——今晚我殺了一個鬼子，這輩子，死也值得了……」

有重傷員推開她們，說完這話就閉上了眼睛死去了，神態很安詳，看著像是在笑。

能笑著死去，在這兵荒馬亂每個人都在苦水裡泡著的年代，絕對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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