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戲精

  天地自混沌之後，魔族被圈禁在區魔嶺一方小小之地，世世輩輩過著暗無天日的悽慘生活。

  雖自古成王敗寇，可誰又敢打包票說所有的魔族人就都該死，該被困在永無止盡的黑暗中折磨？

  姜楠不知道自己從何而來，她只知道自她識物那天起，她就是萬千魔族中的一員。而她所看到的魔界，普通的魔族人比比皆是。

  他們過著平凡而簡單的日子，卯時而作，子時而息。他們勤勞，善良，從不加害別人，卻要因為那一小部分為非作歹的魔族人而背負永世罵名。

  何其無辜。

  好在後來在她的統治下，魔族人才有了短暫的三百年的安寧與好日子。

  直到天魔大戰開啟。

  那日，她眼睜睜看著數以萬計的魔族子民在天族與人族的合力攻擊下妻離子散，那為數不多的月明風清變化為滿地焦黑殘缺的屍骨。婦人的吶喊，孩子的哭聲，刀劍的光影，被一陣陣戰鼓擂聲掩蓋。

  終於，她再也沒能克制自己體內的洪荒之力，大開殺戒……

  那日是她第一次殺害生靈，卻也因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思緒游離回來。

  朦朧之中，天族太子龍羽那身銀亮的戰甲與眼前宣羽勝雪的白衣合二為一。

  她終於想起來了。

  宣羽似曾相似的臉龐從何而來。

  就是那張臉，那雙眼睛，那副在對她使出天神之怨前曾猶豫那麼一下的神情，一切都對上了。

  與此同時，在記憶失而復得的這一瞬，姜楠在腦子裡刻畫了一套近乎完美的復仇計劃。

  簡而言之：殺了宣羽，讓他歷劫失敗，讓他也嘗嘗挫骨揚灰的滋味。

  她甚至已經能聯想到宣羽被她一劍刺中胸口臨死前一副不可置信，悔不當初，又無力反抗的樣子。

  真的……太爽了。

  看著九龍真人遠去的背影，姜楠莫名覺得既諷刺又好笑：「大師兄，你覺得師尊能找到天族太子嗎？」

  「師尊神通廣大，想來自有他的辦法。」宣羽淡淡。

  「呵！」姜楠眸光緩緩抬起。

  看著面前熟悉的面孔，忽然有點氣自己為何昨天夜裡看到他的第一眼沒能認出他。不共戴天之仇，不應該化成灰都要記著才對嗎？

  「大師兄，你怕死嗎？」她很好奇。

  宣羽偏頭看了一眼，雖不明所以，卻還是很認真地答了話：「生死有命，無所謂怕不怕的。」

  「那就好。」姜楠輕笑，那我一定給你選一個最慘絕人寰的死法。

  或許她自己不知道此刻正用一種怎樣的眼神看著對方，然而宣羽卻看得一清二楚。

  若沒理解錯，他從她的眼神里看到了殺意。

  她想殺人。

  或者更準確點，她想殺死他。

  「怎麼忽然問這個？」他覺得她今天話有點多，從前在他面前可是說一句掉半句的。

  「關心你啊。」姜楠抿唇，而後捻起蘭花指法意味深沉地笑了一聲。

  若非她現在靈力低微，明早宣羽的墳頭草能冒牙尖。

  「關心我還不如多關心下你自己。」

  宣羽說完注意到她略微有些發脹的眼眶，猜測她應該是擔心師尊走後，自己會再被人欺負。想了想又安慰道：「不過你也不必過於擔心，即使師尊不在，師叔也會代理門規事務。」意思是她若有需要，也可以尋求他們的幫忙。

  若不是姜楠曾親眼看到他身為天族太子時對魔族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的狠辣「英姿」，又與他隔著天雷轟頂的挫骨揚灰之仇，她差點都要被他這副溫潤如玉，風光霽月的表象給迷惑了。

  不過她現在很慶幸阿九選中她來獻舍，巧了不是？

  於是她戲謔地揚起了嘴角：「我有什麼好擔心的，師尊臨走前不是已經吩咐過大師兄你要好好照顧我了嗎？」

  她刻意咬重了「好好照顧」幾個字，聽得宣羽莫名一陣頭麻。迎面又對上她眸光里一道幽幽暗暗的不明意味，更是忽然覺得瘮人無比。

  怎麼回事？他居然有種被一個小丫頭給威脅了的錯覺？

  「你連死都不怕，又何需我照顧？」他話里調侃。

  想到自己靈力低微，復仇還需緩兵之計，姜楠索性上前用雙手勾住他的手臂：「我是不怕死，但我怕大師兄你不理我啊。現在師尊出遠門了，如果你再不管我，我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條……」

  話未說完，宣羽猛地把手臂抽了回去。

  姜楠腿傷還沒好，加上這具身體本就弱不禁風，一下子失去平衡直接趔趄著摔到了地上。

  抬起頭，見宣羽一副避之不及又驚恐的表情，額頭冒出幾顆汗。

  這阿九究竟是有多不招人待見？

  她乾脆不起，戲精上身：「大師兄你好狠的心啊，明知道我腿瘸了還推我，你是巴不得我的腿再摔斷一次是不是……」

  宣羽見狀，眉心皺起。

  怎麼看都覺得她是裝的。

  就是不知道她什麼時候變得臉皮這麼厚，連撒潑打滾這種事都做得出來。

  明明以前唯唯諾諾得還算正常，現在怎麼直接光明正大地耍起無賴了？

  「起來。」宣羽嘆氣，口吻命令。

  姜楠在心裡連著殺了他一百遍，表面卻笑盈盈地伸出手：「我腿疼，起不來了，你拉我。」

  宣羽無語：「……」

  甚至有點臉黑。

  「師尊，大師兄欺負我……」這次不等姜楠哭完，宣羽右手咻地放到面前。

  就是看也不看她一眼，一副受盡了委屈不情不願的樣子。

  姜楠看著他骨節分明的手指，繼續用意念在心裡殺了他一百遍，之後才很有眼力勁地拽住。

  抓到的那一刻，倏地想起就是這隻手舉著他那把謫仙劍讓她挫骨揚灰的，便遏制不住心裡的恨意將指尖摳入他的掌心。

  宣羽察覺到她的舉動，橫在半空中的手驀地縮了回去。

  於是姜楠又一次猝不及防地倒下。

  她都還沒有用力呢。

  所以，堂堂天族太子跌落到凡間居然是個純情種子，如此明月清風不經撩嗎？

  不過她也沒便宜了對方，倒下後順勢抱住了他的大腿不放：「大師兄你好狠的心啊……」

  宣羽的冷臉瞬間變得比黑炭還黑。

  然後在姜楠不依不饒外加無理取鬧的拉扯下漸漸轉紅，變得黑紅黑紅的……

  他開始懷疑阿九是不是被人奪舍了，否則一個人怎麼會在一夜之間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結果還沒想到原因，小腿上就傳來一陣酥麻感，嚇得他直接丟了個技能把姜楠甩出一丈遠。

  然後繼續黑著臉看她：「放肆夠了就自己站起來。」

  姜楠：「……」就很氣。

  又氣又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