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如火焰般燃燒的葉子從銀白色的樹枝上飄下,隨風而舞,尚未落地已經消散無蹤。
祥瑞的流彩失去了顏色,四處瀰漫著腐朽的氣息。
參天的梧桐根斷莖折,滿目瘡痍,一片狼藉。
誰也想不到鳳凰家族頗具盛名的神儀之森竟然會變成這般模樣。
悠悠幻霧不見蹤影,只有林間隱隱傳來的啜泣聲飄散在荒古大地之上。
「鳳凰家族怎麼會變成這樣!」
蠻絕塵和林修齊趕到了,正疑惑地看向四周。
林修齊是第一次拜訪鳳凰家族,但他可以斷定傳說中的神儀之森絕不可能是這等衰敗景象。
就在這時,神儀之森中央,最高的梧桐之上閃出兩個人影,急速而來。
鳳鳴川和鳳主!
二人神色緊張,身上散發出淡淡的殺氣,當見到蠻絕塵和林修齊之時,先是一愣,連忙施禮道:「不知蠻絕塵大聖皇駕臨,有失遠迎,萬望恕罪!」
「不必多禮!」
鳳鳴川恭敬道:「不知大聖皇來此,有何貴幹?」
「問他!」
蠻絕塵對淪為趕路工具略有不滿,林修齊卻隨手將對方推到一旁,道:「不用理他,究竟發生了什麼!」
二人看著林修齊,目光忽然變得悲切,若非蠻絕塵在此,他們定會潸然淚下。
「林道友!請隨我來!」
鳳鳴川低聲說了一句,鳳主竟有些哽咽,像是強忍住悲傷一般,承受著莫大的悲痛。
林修齊的表情嚴肅起來,他的心中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
一行四人飛向神儀之森中最高的梧桐,經由樹冠處進入了一座獨立空間,其中有一座氣勢磅礴的殿宇,神儀玄空殿。
林修齊沒心思欣賞風景,先三人一步踏入大殿之中,只見數以百計的屍體整整齊齊地陳列在外殿之中。
每一具屍體都籠著一層淡淡的銀白色仙光,這是空間光暈,是從屍體上逸散而出的。
但,屍體之中沒有一絲血氣,也沒有元神的波動,甚至連靈魂氣息都沒有,像是完全被抽空后的一具軀殼。
這種屍體不應該存在於世上才對,卻硬生生被空間之力留在了這裡。
「林道友!進內殿吧!」
林修齊盯著屍體發愣,鳳鳴川語氣哀婉地說了一句,朝著內殿飛去,速度卻不自覺地放慢了幾分。
飛過長長的通道,林修齊看到了兩個人,陣仙子和鳳菩提!
柔美大方的陣仙子沒有了往日模樣。
氣息微眯,法則凌亂,她的右臂齊肩而斷,不知中了何種詛咒,斷臂竟無法再生。
但,此刻的她完全不在意自己的情況,而是緊緊盯著身旁的鳳菩提。
鳳菩提失去了肉身,只剩下元神之體。
元神正在潰散,有一種陰邪而黏稠的能量正在侵蝕一切。
如此下去,恐怕撐不過一個小時,鳳菩提就會魂飛魄散。
陣仙子神色憔悴,雙眼含淚,她想用左手去抓鳳菩提的胳膊,卻又不敢打擾分毫,就這樣將手懸在半空,靜靜地看著對方。
「道外教!!」
林修齊認出了元神中的能量,一閃身出現在鳳菩提身旁,毫無顧忌地將手插入對方元神體之中。
「嗯!!」
鳳菩提臉上露出痛苦之色,陣仙子驚慌失措,下意識地就要出手,看清對方的面容之時,不是為何,眼淚如泉湧般流出,再也控制不住。
「布陣!助他調息!」
陣仙子再次看向鳳菩提之時,驚喜地發現陰邪能量消失的無影無蹤,不由得大喜過望。
鳳菩提勉強睜開眼,焦急道:「林道友!不可觸……」
「咕嚕!」
不等對方攔阻,林修齊一口吞下了邪能,擺了擺手道:「無妨!」
「多謝!」
鳳菩提只道了聲謝,便立即開始調息,他保住了一命,但能恢復到什麼程度,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至關重要。
林修齊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強,他看向鳳鳴川,皺眉道:「鳳兮在哪兒?」
「在裡面!」
不知為何,他竟然不自覺地全速沖向深處,鳳鳴川和鳳主卻是望而卻步,像是不敢繼續前進。
一座燈火通明的殿堂之中,林修齊看到了鳳兮。
微微翹起的嘴角俏皮可愛,長長的睫毛點綴著銀白色的仙光……她依然是那麼美。
躺在水晶館之中,神色安詳。
她的旁邊還有一人,凰尊。
水晶館似虛如幻,母女二人像是睡著了一般靜靜地漂浮在半空,安靜而優雅。
但,她們的身上沒有一絲生命氣息。
和外殿的數百具屍體一樣,完全被掏空了。
「等著你哦!相~~公~~」
林修齊的耳邊響起了一個可愛的聲音,眼前恍惚出現了回眸含笑的鳳兮。
這是鳳兮和他說的最後一句,留給他的最後一個畫面。
那一刻的鳳兮是那樣開心,會說話一般的眼眸之中充滿了期待,讓人不忍拒絕。
林修齊反覆確認,神識已經化為實質,足足探查了數萬次,卻依然沒發現一絲生機。
「別這樣!」
蠻絕塵不知何時站在了他的背後,不忍見弟子這般模樣,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林修齊疑惑地看著蠻絕塵,獃獃地問道:「鳳兮她……」
「隕落了!」
「哦!」
林修齊隨口應了一聲,轉過頭,繼續盯著鳳兮,神識依然在不停地搜索著那毫無希望的可能性。
他想起了初見之時那一隻金鳳,還有十五六歲模樣的鳳兮。
他想起了在無終之地,鳳兮總是喜歡挽著他的胳膊,向所有人大聲宣布這是她的男人。
他忘不了自己拆穿鳳兮之時,對方那複雜的神色……
最忘不了的,還是鳳兮最後的笑容!
他失去鳳兮了!
永遠失去了那個笑容!
他喜歡鳳兮嗎?
自己也不清楚!
但有一點可以確定,他絕不希望看到對方隕落!
蠻絕塵實在看不過去了,他想制止林修齊,卻見對方忽然閉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長長地嘆了出去。
一嘆盡歲月,萬念映心間!
「是道外教吧!來自哪個勢力?」
林修齊的聲音很平靜,沒有一絲波動,也沒有一絲溫度。
「是源流道宮的人!」鳳主咬著牙說出這句話。
「道融在哪?」
林修齊的語氣中沒有一絲尊敬,彷彿隨手可以處置對方一般。
「聯繫不上!」
就在這時,鳳鳴川神色一動,低聲道:「莫念誠仙尊到了!」
片刻之後,莫念誠的身影一閃,出現在眾人身後。
「見過蠻絕塵大聖皇!」
「不必多禮!」
莫念誠發現林修齊在發愣,順著對方的目光望去,神色不由得一僵,隨即眯起的雙眼,身上的殺意隱而不發,雙拳握得咯咯作響!
「莫道友!」鳳主冷聲道:「血仇不共戴天,縱家族隕滅,我們也會討回公道!」
「二位放心!此事一定不會就此了結!道外教屢次出手,不誅邪魔,無以正天道!」
「多謝!」
莫念誠點了點頭,飛到林修齊身旁,傳音道:「林兄!大仇未報!節哀!」
「莫兄!道外教……想幹什麼?」
「具體目標不詳!他們總會提起為了新世界,卻沒人知道新世界是什麼?」
林修齊回頭道:「師父!陪我去趟源流道宮!」
「可以!」
「你和玄玉能壓制住道融和東方沐道嗎?」
「能!」
「那就好!」
「林兄!你要幹什麼?道融大仙尊應該不知此事,道外教之人行蹤隱秘,不出手之時與常人無異!」
「放心!我不會惹麻煩的!只是去看看!」
林修齊胸中憋悶,他想報仇,想上天入地追殺兇手,卻沒有目標。
他修齊轉身離開,沒人敢阻止,他的身上散發出一種奇異的氣息,不是殺氣,卻有一種壓抑到極致的感覺。
這種感覺很奇怪,就像是……有人說「世界毀滅吧」,於是世界就這樣毀了。
乾脆到沒有恐慌,只有疑惑。
「林道友!」鳳菩提傳音道:「事情或許與東方聖殿有關!」
「何出此言!」
林修齊不動聲色地來到鳳菩提身旁,像是在探查對方的傷勢。
「道外教襲擊之時,爺爺和父親不在族內,而是在海韻閣被東方辰拖住了!」
「東方辰?」
就在這時,莫念誠忽然道:「林兄!無神殿混沌家族遭遇了道外教血祭!」
「走!」
雖然不知是否是同一批人所為,但他此刻太想殺道外教之人了。
「林兄?」
莫念誠發現林修齊忽然停住了,不明所以。
「莫兄!你先去混沌家族,我或許不能同行了!」
林修齊表情嚴肅,莫念誠沒有詢問,只是堅定地說道:「林兄!有任何需要,聯繫我!」
「好!」
莫念誠離開鳳凰家族,林修齊卻轉身飛回鳳兮身旁,獃獃地發愣。
誰也不知道他要做什麼,誰也不敢問。
並非林修齊不想去混沌家族,而是他接到了林小喵的靈魂通信,有至關重要的消息。
關於東方沐道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