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風波再起
大漢帝都,洛京城,皇宮內,御水河畔。
秋去冬來,天氣日益陰冷,漸有雪花飄零,點綴天空。
時光飛逝,猶如滔滔東流水,過而不返,不過眨眼間,就已經過去了這許多時日。
清晨的風有些涼,吹在臉上,讓人下意識緊皺眉頭。
皇帝身著紫貂皮襖坐在花園內的亭子里,看著御內河河水隨風急速流動,心中突然有了許多感慨:再過些時候,這裡就該結冰了吧,到那時,雖然河面上死水一灘,但暗中卻凶潮湧動,鑿冰做孔,探手其中,會有一股冰涼的冷意,襲遍全身,也會體會到有河水奔流,一往無前,讓人沉醉。
這也是他喜歡冬天的原因啊!
在白雪皚皚的季節,在銀裝素裹的日子裡,總有不服的野心在暗中不受蟄伏,瘋狂跳躍,意圖融化這被冰封的錦繡江山!
只是,歲月滄桑,時光飛逝,自己還能再見幾個冬天,再看幾回御河冰封?
他目光一閃,抬頭看天,忍不住在心中嘆了口氣,人生苦短,幾十年寒暑匆忙而過,但當年踏平天下的願望卻還是那般遙不可及,甚至漸漸遠去,在難觸到。
他搖了搖頭,嘆道江山太重,時間太短,恨不能多活千年歲月,縱馬馳騁,血染天下,一統江山!
站在天下之巔,受萬眾朝拜,做萬古一帝!
清冷的風吹在臉上,卻散不盡心中的狂熱。
那是多年以前就被蟄伏的野心啊,如今是否又有了實現的希望?
就在皇帝將目光收回,平復心情的時候,突然從亭門口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便聽到順公公一路小跑趕了過來,行禮道:
「啟奏陛下,門外王向佐將軍求見。」
皇帝點了點頭,回道:
「讓他進來。」
順公公急忙叩首應是,然後起身趨步退出,他的步子已經沒有那麼穩了,儘管他在努力的穩住身子,但仍然可以見到有些步履蹣跚。
人,終究都是會老的。
他目光一閃,搖了搖頭,不再看他,而是轉過身去,重新看著亭子外面,平靜流淌的御水河面。
片刻后,在皇帝身後,王向佐大步走來,還沒靠近,就聽他跪倒在地,口中高呼:
「臣王向佐拜見萬歲!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聽到這句話,皇帝眉頭一皺,恍惚間有些失神,過往日常的稱呼,僅僅是一個口號吧,真正想要他長活萬年的,在這世間又有幾人?
就在這時,在他腦海中突然想到那個遠在千里之外,駐守平衍的劉秀,心中突然一凜。
就連自己至親的兒子,恐怕都不想要自己活那麼久吧!
他握緊了拳頭,彷彿抓住了權力,不讓它有一絲一毫的泄露,一國帝王,只有握住無上的權力,才能好好地活下去,至於世間親情,在權力面前,不過都是虛妄。
想到這裡,他嘆了口氣,定了定神,轉過身來,看著依舊跪倒在地的王向佐,口裡淡淡說道:
「天冷地涼,你也不要如此多禮,一早就到這裡來,找朕何事?」
王向佐高聲應是,然後站起,向前走了幾步,在皇帝身後站定,拱手道:
「陛下,臣此次前來,的確有要事稟報。」
皇帝眉毛一挑,詫道:
「哦?你說。」
王向佐聽后恭聲道:
「回稟陛下,臣昨晚得到消息,稱蜀國邊境城景雲,不知何故,突然增兵十萬,如今蜀國已在邊境各城內總有屯兵四十餘萬,其兵鋒向我,伐我之心,路人可知。」
皇帝眉頭一皺,思忖片刻后,搖頭笑道:
「若蜀國在邊境城內置十萬人馬,朕或許還有顧慮,但四十萬么,嘿嘿......」
王向佐跟著賠笑兩聲之後,搓了搓手,眼珠一轉,笑道:
「陛下所言極是,如今蜀國相權皇權相爭,邊境城內兩軍也各有同屬,這次增兵前來或許也是兩人互相牽制之舉,也未可知,但話雖如此,臣以為帝國也不能只作壁上觀,也要做出應對之策,以免蜀國︶賊子突然發難,帝國應對不及,有損國威。」
皇帝聽后想了想,搖頭道:
「若要應對蜀國四十萬兵馬,帝國也需在邊境增兵十萬,可是帝國在景雲一敗之後......」
他目光一閃,看著王向佐,苦笑道:
「若以舉國兵力西抗蜀軍,一旦燕國南下伐衛,將我那好兒子劉秀將會無兵可用,他辛辛苦苦打開的局面,也將一朝烏有,還會讓帝國腹背受敵。」
說完,皇帝上前一步,指著皇宮門外的方向,冷冷道:
「你知道嗎?就在那裡,有多少人等著朕做決定,然後在自以為別人不知道的地方,將消息秘密傳送到敵國皇宮,哼,若朕現在就下增兵邊境的命令,不出半個時辰,那個地方將會亂成一團,然後蜀國、燕國甚至衛國、出離國就會獲得朕的命令,做出反應。」
他頓了一下,將目光收回,重新看著王向佐,道:
「到那個時候,等大軍到達漢蜀邊境,你認為誰會率先動兵?」
王向佐身子一震,皺眉沉思半晌,才小心回道:
「是燕國新帝慕容丹?」
皇帝聽后突然冷笑一聲,伸手拍了拍王向佐的肩膀,道:
「哦?為何會是燕國先動?說來聽聽。」
王向佐難得被皇帝拍肩示親昵之意,心中一凜,面上卻故作惶恐不安之色,連忙躬身行禮,回道:
「臣認為蜀國此次邊境增兵並非隨意為之,而是針對東部衛國劉秀殿下......」
見他突然停頓,皇帝雙眉一揚,道:
「你繼續說。」
王向佐聽令,垂首繼續,道:
「如今殿下已實際掌控衛國,如今可稱得上是兵多將廣,兼且秋收糧草充足,已有北伐實力,燕國慕容丹新近登基為帝,但通曉帝王之術,為了其國安定,恐怕早和蜀國暗中勾連,臣以為此次蜀國增兵,是為了牽制我國兵力,讓燕國有南下之機。」
「王向佐!」
皇帝突然冷下臉來,轉過頭來,對王向佐喝了一聲,王向佐嚇了一跳,見皇帝突然發怒,聲音中似乎帶著一股冷意,心中一驚,渾身冰冷,彷彿連心跳都凍住了,半晌才回過神來,急忙跪倒在地,伏地應道:
「陛下,臣在。」
皇帝冷笑了一聲,寒著臉低頭看著王向佐,道:
「你真是這麼想的?以為率先動兵的會是北燕嗎?」
王向佐低頭感受著皇帝冰冷的目光,即使是在寒風中,依舊感覺到身上有冷汗流了下來。
他俯首貼地,回道:
「臣愚昧,久不參與軍事,只能看出這點,望陛下息怒......」
皇帝聽后冷哼一聲,在他身邊坐下,看著他,淡淡道:
「久不知軍事,嘿嘿,我堂堂的帝國驃騎大將軍王向佐,竟告訴朕,他久不知軍事,這話若是傳到天下人的耳朵里,豈不是會被人笑掉大牙,罵朕不會用人!讓一個什麼都不懂的人,尸位素餐幾十年?」
王向佐在剎那間覺得冷汗布滿額頭,但卻不敢擦拭,任由汗珠匯聚滴落,然後消散在冷風中,消失在青石板上的灰塵里。
他定了定神,半晌才強打精神,啞聲道:
「陛下,臣尸位素餐許久,罪該萬死,臣......」
皇帝聽到這句話,不耐煩的擺了擺手,皺著眉頭道:
「你可不是罪該萬死!但卻不是什麼尸位素餐,正好相反,你王大人在洛京城內,可活躍的狠啊,又怎會尸位素餐了!」
他頓了頓,身子向後靠了靠,微微抬頭,看著亭子東面星點雪花晶瑩剔透,眼睛一眯,繼續道:
「朕,再問你一遍,若是朕增兵漢蜀邊境,你王向佐認為誰會率先動兵?」
王向佐臉色變得愈加蒼白,腦中念頭急轉,片刻之後,咬了咬牙,叩首回道:
「臣以為,英王殿下會率先發兵北伐燕國。」
皇帝聽后也不詫異,點了點頭,看了一眼王向佐,又把目光投向東方,看著冬季寒風中一路荒涼,淡淡道:
「哦?原來王將軍認為朕那個『定會叱吒萬古江山』的兒子會率先發兵,倒是讓朕感到詫異。」
話雖如此,可皇帝的臉上又哪有什麼『詫異』的表情了。
王向佐聽后沒有絲毫猶豫,即刻回道:
「是,臣細思之後,覺得殿下率先北伐的可能性最大......」
皇帝聽后眯起了眼,對王向佐道:
「站起來說話。」
王向佐叩首拜謝,然後站起,由於跪的久了,天氣又涼,王向佐控制不住的打了個趔趄之後才穩住身子。
皇帝見狀目光一凝,忽有感慨,嘆了口氣,道:
「你跟了我幾十年了,多年征戰,鐵血沙場,戰功卓著,殺敵無數,朕一直以為你是不會老的,沒想到,你頭上也有白髮了......」
王向佐聽皇帝突然說出這番話來,心中不明所以,哪裡敢隨便接話,只好低頭應道:
「歲月不饒人,臣不過是一個俗人,自然也會老的......」
皇帝聽后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道:
「老?你說,老了以後,就該放手頤養天年,還是繼續指點江山,踏馬天下,戰場殺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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