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往事
聽到這句話,蘇澤身子一震,眼中異芒一閃,緩緩收起笑容,回道:
「事到如今,王爺您又何必隱瞞.....」
衛王聽到這句話,不耐煩的擺了擺手,打斷了蘇澤,彷彿頭痛未消,衛王又雙手抱頭,伏在桌上,身子顫抖不已。
腦海中,又回到了幾乎夜夜夢到的那段歲月,那一晚,幾乎改變了自己的一生!
那個雨夜,大雨傾盆,雨水傾瀉而下,匯聚成溪,帶著一股股鮮紅血液,歡快流淌,水中紅線綿連悠遠,目力所及之處,竟看不到它的盡頭。
那是記憶深處,自己第一次見到這般殘酷的畫面啊!
他下意識握緊了拳頭,身子輕顫,記得當時伴著磅礴大雨,看著電閃雷鳴,自己站在雨水中,看著蘇府上下屍體漂浮,看著他們臉色蒼白,身子浮腫,再也不能站起說話。
當時自己在悲痛中,竟還有一絲期待,那是一種對殺戮的渴望!
想到這裡,他猛地抬頭,在蘇澤詫異的目光注視下,如同每夜被噩夢驚醒時候那般,喘了幾口粗氣,良久,才平息下來,看著蘇澤,定了定神,搖頭冷笑道:
「誰告訴你此事是本王做的?」
蘇澤窒了一下,看了看衛王又轉眼看向窗外行宮的方向,皺眉沉思不語。
衛王見狀,冷笑一聲,道:
「蘇澤,你平日隱藏的很深吶,連本王都被你騙過了,以為你真為了衛國而和劉秀有著深仇大恨。」
蘇澤眉頭緊皺,回頭看了衛王一眼,繼續沉默下去,沒有說話,只是他眸子里閃過一絲焦急和惶恐。
衛王目光一閃,身子向後仰了仰,嘆道:
「蘇澤啊蘇澤,枉你聰明一世,在這件事上怎麼就如此糊塗,看不開呢?你也不想想,我為什麼要殺蘇家上下百十口人,這對我有什麼好處?」
蘇澤的眉頭皺的更深了,衛王也不等他回答,苦笑一聲,繼續道:
「父王慵懶,多年不理朝政,以致當年東平府內,局勢複雜,甚至帝國也橫加干涉,給父王和朝臣施加壓力,妄圖用二弟劉訓文代替本王世子之位,登基為王,從而掌控衛國,徐圖天下。」
衛王頓了頓,只見他目光閃動,表情凝重,似乎已經沉於往事之中,掙脫不出,半晌,才搖了搖頭,看著面前這個神色動作和當年蘇宇十分相像的臣子,嘆了口氣,道:
「當年蘇家和陳家是東平兩大門閥,子弟遍布衛國朝野上下,若說朝政被蘇陳兩家把控,也不為過,即使本王登基為王之後,看著盤踞在頭頂的兩個龐然大物,也仍舊日夜寢食難安......」
蘇澤嘴角一動,眉頭皺了皺,看了衛王一眼,張了張嘴但卻忍住沒有說出話來。
衛王擺了擺手,站了起來,負手走到窗前,面色恢復如常,眸中深沉如水,看了半晌,才悠悠道:
「但這兩家也不是鐵板一塊,為了各自家族的利益,紛爭不斷,最後在父王死後,兩家徹底決裂,水火不容,雙方勢力爭鬥已經從朝堂蔓延到東平城內,甚至白晝持刀鬥毆,府尹莫敢過問,以致衛國境內,天下大亂。終於皇室見有機可趁,趁機插手,妄圖扶植二弟劉訓文,而支持訓文的,」
衛王嘆了口氣,回頭看著蘇澤,臉上露出疲倦之色,問道:
「你猜會是哪家?」
蘇澤深深吸了口氣,從震驚中恢復過來,他對往事雖有耳聞,也知道蘇陳兩家東平權力之爭,但沒想到裡面竟有皇室的影子,他長出了一口氣,雙手攥緊,眉頭一皺,看著衛王,回道:
「是蘇家?」
衛王向著窗外,西方看了一眼,透過陽光,遠處一片光明,他冷哼一聲,轉過頭來,帶著莫名凄涼的笑容,對蘇澤緩緩道:
「你錯了,蘇家是支持我的。」
蘇澤聽后愣住了,他在瞬間覺得腦子彷彿轉不過彎來,完全空白,自己固有的一切想法全部顛倒過來,不知怎麼,他覺得口中發乾,心跳如雷,腦中有個念頭不停回蕩作響:
「他是騙你的,是騙你的......」
可是內心深處,卻覺得衛王的話不可辯駁。
他甩了甩頭,將腦中念頭甩了出去,端起桌上水猛地喝了幾口之後,臉色才恢復紅潤,輕咳一聲,道:
「王爺這番話,臣很難相信。」
衛王笑了笑,也不急著回答,緩步來到桌前,在蘇澤身邊坐下,看了蘇澤一會,搖頭笑道:
「你和蘇宇長得很像,如果我沒猜錯的話,蘇宇應該是你的哥哥吧?」
聽到「蘇宇」的名字,蘇澤身子一震,臉色越發難看,他搖了搖牙,眉頭深皺,半晌才點頭回道:
「不錯,蘇宇是蘇家長子。」
衛王目光閃了一下,嘆了口氣,伸手緩緩放到蘇澤肩上,輕輕的拍了拍。
蘇澤眉頭一皺,但並沒有躲閃。
衛王見狀,面上喜色一閃而過,按在蘇澤肩膀上的手下意識加重了幾分力氣,半晌才縮回手去,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緩緩繼續說道:
「且不說本王沒有屠殺蘇府的能力,就是有,本王又怎會在登基不久,就屠殺大臣,讓天下寒心......」
話音未落,就見蘇澤開口,皺眉道:
「可是據我所知,王爺在登基之後不久,還沒徹底掌控天下,就將陳家一族殺的一乾二淨,這又作何解釋?」
衛王苦笑一聲,臉上卻並沒什麼悔意,淡然道:
「陳家和皇室勾連太深,如果不痛下殺手,過些時候,倒下的就是本王了,只是在這場追趕中,本王佔了先機而已,而且,嘿嘿,」
他搖了搖頭,突然笑道:
「陳家在皇室支持下,誅殺蘇家全族,而本王登基之後,蘇宇就給本王出了這個主意,所謂天理循環,報應不爽」
蘇澤聽後身子一震,雙手緊握成拳,指甲幾乎嵌入肉里,他嘴唇顫抖,半晌才穩住心神,道:
「蘇宇在哪?」
衛王淡淡而笑,身子後仰,倚在靠背上,沒有說話。
房間中一片沉默,蘇澤坐在座位上,身子顫抖,面色慘白,茫然不知所措。
衛王依舊保持這樣的姿勢,仰頭看著頭頂,就這樣過了許久,他突然開口笑道:
「哈哈,蘇宇在哪?在你剛入朝堂之時經常見到他的,只是本王不知道你是蘇家後代罷了。」
蘇澤身子一顫,詫道:
「臣並不知同僚中,有叫蘇宇這個名字的。」
衛王坐直身子,看著蘇澤笑道:
「當然沒有蘇宇這個名字,因為他改了名字叫做宋訓文。」
說完,他嘆了口氣,悲聲道:
「為了不讓帝國知道他還活著,蘇宇易容換名多年,恐怕就連他自己都忘了本來面貌,可是到頭來,一切成空,而造成這一切的竟還是蘇家的人,」說完,他看了蘇澤一眼,道:
「不出意外的話,宋訓文現在應該在行宮劉秀那裡,如果你不信本王的話,可以去行宮找他,你們兄弟相聚,本王也算是做了一件善事。」
說完,轉過頭去,看著窗外的世界。
那裡陽光刺眼,光亮彷彿咆哮著向他湧來。
窗帘已壞,此刻再也不能讓黑暗保護自己。
房間內一片死寂,只是不知誰的嘆息聲,悠悠傳來。
蘇澤的臉上,死灰一片。
如果真如衛王所說,那麼救了自己並將自己養大的父母,的確是「用心良苦。」
他無意識的隨著衛王目光向外看去,但只看一眼便突然覺得頭暈目眩,窗外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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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過得很快,似乎眨眼之間,就已經過去了很久。
天色徹底暗了下來,彷彿白晝耗盡了光芒,到了晚上,天上漆黑一片,就連星光都看不到了。
今晚的風有些涼意,劉秀下意識縮了縮身子,在他旁邊,婢女急忙給他披上一件衣服。
劉秀皺了皺眉頭,沒有說話,但身子卻輕輕一震,片刻之後,終於還是將衣服扯到一邊,對身旁婢女道:
「你們都下去吧,這裡有本王一人守著就可以了。」
婢女聽后嚇了一跳,以為自己做錯了事,急忙跪倒在地,剛要開口求饒,但心中慌亂,忙中出錯,竟將桌上茶杯帶倒在地,茶水灑了一地。
她頓時嚇得面如死灰,跪地俯首,哽咽說不出話來。
而床上,溫雅身子靜靜的躺在那裡,連眼皮都沒有眨一下。
劉秀嘆了口氣,擺了擺手,對婢女道:
「下去吧,這裡以後在收拾吧,本王有事再叫你們。」
婢女見劉秀並無責罰之意,心中又喜又憂,咬了咬嘴唇,彷彿終於下定了決心,目光一凜,開口道:
「可是殿下,大夫說了,要您好好休息,不能操勞過度的,這裡有奴婢守護,溫,溫,」她撓了撓頭,不知該怎麼稱呼,結巴一會,終於還是沒有說出來,劉秀見她這樣,嘆了口氣,擺了擺手,道:
「本王沒事,你下去吧。」
婢女還要說話辯駁,劉秀臉色一變,瞬間陰沉下來,皺眉喝道:
「還要本王說幾次?」
婢女這才慌忙叩頭,告罪站起,退出。
門被打開又關上,一陣冷風趁機闖入屋子,吹得桌上蠟燭閃爍不停,明滅不定。
也照得床上的人影微微晃動,彷彿人已經醒了似的,劉秀的目光猛地亮了起來。
然而,很快,他的眉頭又皺了起來,眼裡有隱藏不住的失望之色。
房間里一片寂靜,只有兩個受傷的人,在安靜的夜裡,互相貢獻著自己的心跳聲,不讓這夜晚如此枯燥。
劉秀坐在溫雅床邊,目光溫柔的看著她,床上的人,毫無反應。
房間里,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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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還沒有忙完,明天可能還要23點左右更新,這一周幾乎都要在23點左右更新了,估計下周才能恢復原來的十點更新,再次感謝各位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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