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猜忌
聽衛王開口拒絕,劉秀眼裡異芒一閃,面色瞬間陰沉下來,道:
「衛王爺,讓二老當政不過是權宜之計,待局勢穩定之後,再派人選,如今貿然提拔新人,只怕人心不服,還請衛王三思。」
說完,他緩緩轉過身來,目光在宋訓文臉上一轉,道:
「宋大人,你身居『衛國四臣』之一,位高權重,人脈頗廣,平日眾臣與你相交,你對朝臣多有了解,所以我想知道宋大人你對我的提議有何看法?」
聽到他的問題,宋訓文心中一震,下意識向衛王看去。
只見衛王也正目光陰冷的看向自己,等著他的答案,眼神中似有掩蓋不住的期盼之意。
他念頭急轉,相較而言,劉秀所說二人最為合適,可是就怕他二人已經背叛衛王,暗中投靠劉秀。衛王現
聽他的口氣,兩人似乎已經投靠於他,他腦中亂成一團,衛國眾臣如同走馬燈一樣在他腦中轉了數圈,卻終究沒有合適的人選。
而衛王親信,更無一人合適。
只不過片刻功夫,他頭上冷汗就涔涔直下,嘴張了又張,卻終究沒有說出話來。
衛王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冷笑道:
「怎麼,宋大人,英王殿下問你話呢。」
宋訓文沉吟半晌,長出了一口氣,轉頭對劉秀道:
「殿下,茲事體大,不是一朝一夕就可決定,還需再做商議,細思斟酌,這有這樣才不負聖上所託,不負黎民百姓之望。」
劉秀聽后目光一閃,忽然大有深意的看了宋訓文一眼,道:
「宋大人言之有理,不過如今燕國虎視眈眈,平衍新軍急需統領,不能一日無將,又且秋收將至,守軍駐軍糧草需要籌備供用,離不了丞相調度,這些都是迫在眉睫的大事,耽誤不得。」
衛王突然笑了一聲,在二人詫異的目光中站起身來,負手踱了兩步,沉吟片刻,道:
「殿下,宋大人說得對,此事的確急不得,現在兵糧充足,新軍訓練穩定,即使行營都統一職暫缺數日,尚有副將坐鎮,一時不會出什麼亂子,而且如今燕國矛盾重重,自顧不暇,無力南攻,這一段時間內衛國絕不會有事,殿下寬心。」
劉秀臉上露出一絲不易覺察的表情,點了點頭,笑道:
「是我著急了,不過此事重大,尤其軍糧齊備之後,就要開始進行各項準備,以求儘快北上伐燕,所以也不能耽擱太久。」
衛王點了點頭,轉身看著劉秀,表情凝重,頗有威嚴,沉聲道:
「殿下放心,我畢竟是衛國之主,心中急迫自不必說,我這幾天考慮考慮,儘快定好人選,給殿下答覆,您意下如何?」
劉秀想也不想,淡淡一笑,站起身來,回道:
「好,那我就在行宮內安心等殿下消息。」
衛王點了點頭,突然面露疲憊之色,嘆了口氣,向劉秀施禮道:
「本王最近諸事頗多不順,王妃葬禮還要安排,若這幾日招待不周,還望殿下見諒。」
劉秀見狀急忙站起,向衛王還禮,道:
「衛王爺客氣了。」
兩人又交談幾句,劉秀拱手告辭而去,衛王和宋訓文送他離開。
看著劉秀車駕慢慢消失在兩人視線之外,衛王臉色慢慢陰沉下來,他負著雙手,冷冷道:
「本王一直派人暗中監視劉秀,並無任何異常,也沒私下會見大臣,為何他的手還是伸的這麼長,真是怪事。」
他眯了眯眼睛,看向宋訓文,見他垂首沉默,眼中異芒一閃,道:
「你說劉秀推舉的二人如何?」
宋訓文抬起頭來,面露苦笑,搖了搖頭道:
「王爺,兩位閣老理政多年,做事公允,未有紕漏,數十年來朝臣嘆服,百姓歸心,自然能夠勝任,只是屬下覺得劉秀推此二人繼任,可能在賭......」
衛王冷哼一聲,打斷道:
「賭?賭什麼?」
宋訓文也不多加思考,即刻回道:
「這兩人雖是接替陳阜新和孫正武的最好人選,但由劉秀先提出來,意義就變了,會讓我們誤會,以為此二人已經被劉秀收買,從而放棄他們,另找人選。」
說完宋訓文抬頭看了看衛王,見他雖表情陰冷,但正聚精會神的聽著,心中一動,繼續說道:
「劉秀賭的就是王爺您舉棋不定,現在局勢不明,不知有多少朝臣暗中投靠劉秀,一旦誤選了他的人,則朝政幾乎由他掌控,再想奪回就難如登天,而即使選的別人,他也有辦法橫插一手。殿下,屬下認為,如今朝臣之中能夠不被劉秀左右的,也只有這兩位閣老了。」
衛王思忖片刻,眉頭一皺,切齒回道:
「你說的雖有道理,但風險不小,一旦郎順義和趙乾坤心向劉秀,則衛國不存,王權不保,風險太大,本王承擔不起。」
說完,他轉頭看向宋訓文,面露微笑,目光緊緊的盯著宋訓文,道:
「你說呢,宋大人?」
宋訓文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低頭回道:「王爺說的是,是小人失言了。」
說完,頓了一下,似乎想起什麼似的,沉聲道:
「屬下對王爺忠心耿耿,絕無異心!」
衛王看了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轉為柔和,笑道:
「你多心了,東平事務你就不要操心了,把我交代的事情辦好。」
說完不再理會宋訓文,轉身向府內走去。
永不解凍的冰面,似乎突然被陽光曬出了一條縫隙。
宋訓文彷彿不知道衛王已經離開,依舊低著頭,沉默不語,只是在他的眼中,有莫名光芒不停閃動。
夏秋交接,天氣無常,突然起了風,宋訓文目光所及之處,只見一處土堆中有一朵野花,花開燦爛,就在他愣神之際,風突然大了起來,將野花連根拔起,花瓣瞬間四散飄落,落到地上。
有人恰好走過,踩在上面,不過片刻,花瓣就碾落成泥,風光不再。
他身子一顫,心裡暗嘆一聲,他的命運與這野花何其相似,自以為大權在握,風光無限,可是有誰知道自己每日苦楚?
只因紮根不穩,所以心驚膽戰,惶惶不安。
他抬頭看去,只見頭頂天空不知什麼時候飄來一層烏雲,將東平蓋住,再一次搖了搖頭,臉上露出難以形容的失望之色,嘴裡嘆了口氣,苦笑道:
「要變天了。」
這句話聲音頗大,不遠處,門口守衛齊齊向他看來,甚至有一個機靈的悄悄向府里移步而去。
他心中一動,向王府看去,只見這座威壓的宮殿裡面,一股冷漠之意從裡面透了出來。
他的眼神中露出一股說不出的意味。
「衛王終於開始懷疑我了嗎?」
宋訓文在內心深處,嘆了口氣,朝外走去,一路走來,對周邊夏末秋初的風景根本無心細看,只覺內心無限惆悵,有悲涼之意,彷徨之中,就連身後有人暗中跟隨,都沒有發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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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平城,一座不起眼的小宅子里。
陳玉婷和溫雅相對而坐,兩人捧著茶杯,靜默不語,周邊十分安靜,但是氣氛良好,並無讓人壓抑之感。
彷彿兩個人是相識已久的好友。
就這樣過了半晌,溫雅放下茶杯道:
「這幾日辛苦你了。」
陳玉婷抿了口茶,淡淡道:
「說起來我還要謝謝英王殿下,如果不是他大力協助,我也不會如此順利,你我各取所需,無所謂辛苦。」
溫雅點了點頭,道:
「你我之間也沒必要生分客氣,我這次來是想告訴你,我於近日得探子消息,說在雲州發現衛王隱軍動向,但人數只有不到一萬,之前殿下考證過,稱衛王隱軍兵力遠不止此數,但苦於衛境太大,尤其東部山川較多,查詢不易,所以還要勞駕夫人,查查衛王其他兵力動向,我們也好早做準備,以免到時候措手不及。」
陳玉婷放下茶杯,微微一笑,回道:
「我儘力而為,不過既然衛王有心隱藏,查找起來肯定要費些時日,你轉告殿下,讓他耐心等待,不要著急。」
溫雅點了點頭,道:
「這是自然,如果夫人需要幫助,儘管開口。」
陳玉婷笑了笑,秀氣的臉上罕見的露出一絲溫柔,她搖了搖頭,道:
「殿下已經幫了我太多的忙,只要殿下能夠成功,替我陳家報仇除掉衛王,我陳氏一族誓死效忠殿下。」
溫雅看了她一眼,微笑道:
「這話就太見外了,如果沒有夫人協助,殿下也不會進展的如此順利。」
她擺了擺手,制止陳玉婷開口,繼續道:
「現在衛王對劉府尹動了殺心,你們一定要多加小心。」
陳玉婷搖了搖頭,道:
「如果衛王想要動手,我們是躲不過去的,現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陳氏一族已經勢微,若不是殿下多年之前就有布局,多加扶持,我們現在早就滅族了,不過你讓殿下放心,即使我被衛王害死,也有陳族其他人出面助你,只是現在不方便相見,還望見諒。」
溫雅微笑道:
「殿下會儘力保全二位周全,絕不會讓衛王得逞,但小心一些總是好的。」
陳玉婷點了點頭,沉思一會,突然轉頭,道:
「對了,衛王獨子,我已經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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