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衛王爺
經過一番長途跋涉,劉秀終於率眾到達衛國北疆軍事重鎮,平衍城。
衛王早在城外等候,由於天色不早,兼且劉秀等人長途跋涉,急需休息,衛王並未和他們過多寒暄,就安排劉秀一行人休息。
迎接場面雖不盛大,但是莊重,衛王做的無可挑剔,雖然第一次獨立辦事,見帝國藩王,封疆大吏,但劉秀說話拿捏得體,不卑不亢,也讓衛王不敢小看了他。
眾人分開無話。
在劉弘文安排下,劉秀住進了帝國在平衍城的行宮之內。
由於平衍屬於整個大漢的軍事重鎮,為彰顯皇家重視之意,特在此地設立行宮,按照慣例,即使皇帝不到,也有皇室成員前來巡視,是以此處每日都有人打掃,不敢稍有怠慢。
在一切安排妥當之後,劉秀這才坐了下來,看了看四周環境,舒緩舒緩筋骨,指了指旁邊的椅子,對他的「姐姐」,實際應該被稱作是安雪慧的女子,笑道:
「這幾天一直匆忙趕路,多有辛苦,坐吧,不要這麼拘束。」
安雪慧點了點頭,朝劉秀行了一禮,在劉秀身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兩人誰都無話,就這樣沉默下來。
半晌,劉秀突然開口,道:
「你知道這次為什麼要讓你隨我一同赴衛嗎?」
安雪慧怔怔的抬頭,看著劉秀,搖了搖頭,道:
「不知。」
劉秀嘴角露出一絲微笑,道:
「如果父皇知道你在我面前如此拘束,會以為我辦事不力的。」
安雪慧這才「恢復了」公主儀容,略有頑皮的笑道:
「你說說看,為什麼要帶我一起到平衍城來?是因為你走之後,怕我無人照顧,在洛京悶著嗎?」
劉秀搖了搖頭,嘆道:
「衛國有個女子,在等著我,因為她身在衛國都城東平,離平衍太遠,我不能前往見她,但有話想和她說,所以......」
「所以就讓我去嗎?」
安雪慧淡淡一笑,道:
「雖然不知東平在哪,但我可以效勞,替殿下送信。」
劉秀搖了搖頭,剛要開口回答,突然聽到頭頂房樑上有一個嬌滴滴的女子聲音傳了過來:
「弟弟這麼說,是不是意味著我可以開口說話了?這一路可要把我憋壞了。」
安雪慧心臟猛地一緊,樑上女聲和自己聲音極其相似,即使不用猜都知道,此人就是當今大漢國公主——劉穎。
安雪慧不是愚笨之人,念頭一轉就明白過來劉秀將她帶到衛國來的目的是什麼了。
在東平等著她的那個女子一定是洛京城,和劉秀姐弟相熟之人,甚至和劉秀有過戀情也說不定,只是不知什麼原因,嫁到衛國來了,看樣子其夫家在衛國必是有權有勢之人,否則劉秀不會如此大費周章。
而叫她隨同前來,不過是想掩人耳目,她以皇家身份和劉秀呆在一起,瞞住漢衛兩國貴胄,而真正的公主則秘密前往東平,替劉秀送信。
因為劉穎和那個女子相熟,劉秀也不會怕事情出現差錯。
真是一條妙計。
安雪慧想通這點,面露微笑,上前一步,向劉穎行禮,道:
「見過公主。」
劉穎從樑上輕巧翻下,揉了揉身子,笑嘻嘻道:
「不用這麼客氣,現在你是我,我是你,自己對自己這麼客氣,我還挺不習慣呢。」
說完,隨手將身上束身夜行衣扯了下來,扔到一邊。
似乎一路上顛簸的頗為辛苦,劉穎心情不佳,煩躁不堪,見劉秀正面無表情,愜意的坐在那裡,心中不由勃然而怒,走上前去,將劉秀一把扯了起來,扔到一邊,自己大咧咧的坐了下來。
長出了一口粗氣。
舒服!
安雪慧看著劉穎一臉串動作下來,眉頭緊皺,心中頗有些懊悔,感覺這趟來虧了。
甚至有性命之虞,劉秀有秘密,雖然現在還不知道,但只要知道他在衛國見了,哪怕是劉穎替他見了之前的戀人,自己就很難保住性命。
來之前,自己一直以為劉秀不過是丞相口中「懦弱無用,膽小怕事」之人,但今日一見,才知道傳聞中的無能三皇子,實際上是一個深藏不露之輩。
韜光養晦數載,不漏聲色的瞞過所有的人,劉秀很不簡單。
早知道就讓另一個「替身來了」。
安雪慧這般懊惱的想著。
而此時,劉穎不知在哪翻出和安雪慧一模一樣的盛裝錦袍穿好,正斜卧在軟榻之上,一手托著香腮,另一隻潔白如玉的手掌,正輕輕把玩著一把不知從哪裡得來的匕首。
匕首上,寒涼的光在明亮的燭光照耀下,一閃而沒。
她的五指修長,塗著豆蔻的指甲很長,透出一種說不出的貴氣,安雪慧心中越發困惑,眼前的劉穎公主,轉眼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神態動作上再也沒有一點剛才那種小女孩天真爛漫的氣息。
見安雪慧看向自己,劉穎公主淡淡笑道:
「你長得果然和我很像,真是難為丞相了。」
仔細聽來,她的聲音微微有些低啞,帶著些微的磁性,說話節奏矜持而舒緩,清麗如雲。
這一些,是安雪慧壓根就沒有學到的。
她下意識的看向一邊因被搶了躺椅有些憤怒的劉秀,這個「懦弱三皇子」心機竟是如此深沉,就連亞恆丞相都被騙過了。
他教給自己的,不過是劉穎公主的舉止動作而已,現在看來,自己對這個劉穎公主根本是一點也不了解。
難道以前見到的,教給自己書寫、作畫、行動舉止的所謂公主,也是假的么?
這兩個人,太可怕了!
安雪慧呼吸一窒,隨即內心便坦然下來,自己不過是供人驅使的棋子罷了,死也不過是早晚的事情。
當下捨棄害怕情緒,笑道:
「知道殿下、公主如此多秘密的人,還能活著,我已經很知足了,殿下放心,雖然我必死無疑,但只要我還活著,就一定做好『公主』應做之事,不會誤了殿下大事。」
公主把玩著手中的短匕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半晌點了點頭,道:
「你很聰明。」
安雪慧飛快的掃了眼前面的姐弟倆,謹慎答道:
「小女子螻蟻一隻而已,早就該死多次,但我也不是愚鈍之人,自然知道殿下留我活著是何用意,但是您也知道,我......」
匕首在公主掌中輕輕轉動了一圈,她的剪水雙眸才輕輕揚起,微笑道:
「你的意思是你的家人么?他們早已被我安置好了。」
安雪慧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沒有說話。
劉穎見她這樣,眼眸中微微漾出笑意,道:
「不信么,我這就給你看幾樣東西。」
說完瞪眼,劉秀滿臉不樂意的站了起來,在行囊中摸索半天後才走到安雪慧身邊,向她遞過去一包事物。
東西入手,沉甸甸的的,安雪慧急忙打開包囊,定睛一看,裡面全都是自己臨行前,在丞相府見到父母時自己給他們的東西。
上面自己用指甲刮出來的來的字痕,那是只有自己和父母才能看得懂的暗語,簡單但是有用。
正在她愣神之際,耳邊柱子上叮的一聲,安雪慧霍然抬頭,愕然看向躺椅的紅衣公主,剪裁得體,質料上乘的紅裳宮裙,裹著那具凹凸有致的有人胴.體,她美目含笑的看著自己,只是匕首已經不在她手中了。
安雪慧愕然回頭,柱子上,那把匕首還在那裡顫巍巍的晃動著。
她順手將匕首拔了出來,上面刻著幾個字
「聽公主令。」
那是父親的字。
「好,我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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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安雪慧退出殿門,劉穎這才長出一口氣,在躺椅上坐起來,晃蕩著雙腿,笑嘻嘻的向劉秀問道:
「秀兒,秀兒,我表現的怎麼樣?嘿嘿」
她不等劉秀說話,就抿了抿嘴,說道:
「安雪慧十分聰明,看來你這次選對了人。」
說完,她眼睛四處轉了轉,笑道:
「哎,你害怕嗎?」
劉秀微微一愣,道:
「怕什麼?」
劉穎揚了揚頭,看著劉秀道:
「你就要見到劉弘文了,難道不緊張,不害怕嗎?」
劉秀聽到劉穎說起劉弘文,心中猛地揪了起來。
子瑜!
他低頭,嘆息,良久才答非所問道:
「姐姐,子瑜之事,拜託你了。」
劉穎點了點頭。
兩人沉默一會,劉穎忽然道:
「我在路上聽那些護衛士兵說,衛王此人十分囂張,他不過是一個外邦的藩王,又不是一國之君,憑什麼啊?」
「姐姐,你不在朝堂,有些事自然看不出來。」劉秀淡淡道:
「眼下我大漢新敗於景雲會戰,元氣大傷,雖然現在雙方議和,但是仍舊拖住了我國二十萬大軍,北方又有燕國︶賊子虎視眈眈,邊境上緊急文書數日一封。我國南方各個城市的軍隊,大都在景雲會戰中徵調,目前除了洛京城裡帝都禁衛軍,舉國上下,只有衛王的軍隊是精銳的有生力量。」
說到這裡,他嘆了口氣,道:
「帝國離不開他啊!」
說完,搖了搖頭,走到床邊躺下,閉上雙眼。
姐弟倆關係甚好,劉穎也不以為杵,只是見他有些疲勞,一臉擔心,道:
「怎麼了,秀兒,你累了吧?」
劉秀搖了搖頭,仍沒有張開眼,道:
「不是,只是覺得這裡的情況比我在洛京城裡時預計的還要糟糕,有些頭疼啊。」
劉穎不知該如何勸他,低頭沉默下來。
洛京城裡發生的事,十分兇險,她親眼看著劉秀整夜不眠,進行各種籌劃,用盡陰謀算計。如果這裡比洛京還要驚險的話,那局勢可就真是十分危急了。
劉秀心情微微有些煩躁,發了一會呆,靜了一會,忽然問道:
「姐姐,你今日也見到了劉弘文,覺得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劉穎側頭想著,做出一副深思熟慮的樣子,用手托腮,「沉思」良久,才回道:
「衛王啊,我看也不怎麼厲害嘛,見到咱們兩個人恭恭敬敬的,十分客氣,一點也不凶,而且似乎對你也沒什麼特別的看法,按理說,你和子瑜的事,他心裡應該有疙瘩才是,可是今日一見,我什麼都沒有看出來,感覺他和洛京城其他臣子沒什麼區別。」
劉秀隨口應道:
「是嗎?」
劉穎拚命點頭,一副「你要相信我的判斷」表情,道:
「是啊,我感覺他也不怎麼厲害嘛,不過啊,再來的路上我聽護衛士兵說,衛王這個人十分殘暴,為了權力什麼事情都做的出來。」
劉秀饒有興趣的看著劉穎,笑道:
「哦?衛王做了什麼事?連洛京城的是士兵都聽說過?」
劉穎臉上露出害怕的表情,道:
「聽說當年衛王剛登基那會,百官不服,尤其國相陳阜新,想立二王子繼位,當時都想要上奏朝廷,讓父皇下旨令立國君,結果奏章未上,劉弘文就率先發難,將一眾反他的官員全部以私通外地,蓄謀造反的名義抓了起來,為了以儆效尤,他將那些官員全部凌遲處死,當時那些人的慘叫聲傳十里,十分可怖,聽他們說,那些官員在菜市口足足叫了三天才死呢!」
劉秀詫異道:
「有這等事?我怎麼不知道?」
劉穎得意道:
「你當然不知道了,此事乃帝國衛國禁言之事,這還是前幾天一個駐衛老兵喝多了無意間說漏了嘴,我把他叫道一邊,恩威並施,才讓他吐露出來的呢,不過當年父皇知道此事之後,給衛王下旨,讓他不得擴大事態,不許濫殺無辜,這事才沒有鬧得特別厲害,而且父皇名令,不得戕害陳阜新,這才保了他一條命,做了十多年國相,屹立不倒。」
說完,劉穎很是得意的揚了揚頭,看著自己的弟弟,等著他的誇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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