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吧……」卡梅哽咽道，卻不敢掉眼淚，水在眼角結冰的感覺，沒有人敢輕易嘗試。這也是村落中除了嬰孩，其他人從未再掉過眼淚的原因。

  「等等，那是什麼！有人回來了！」卡和指著遠處的影子大叫，瞬間喚回了所有人的神志，跟著他看去。

  五個年輕男人連忙跑過去，見著熟悉的人影，笑容越發燦爛。

  「阿爸！」

  「村長！阿楠！」

  「回來了，終於回來了！」

  這麼多年來，村裡的人相互扶持生活，相互聯姻生子，早就已經沾親帶故，現在算起來，最年長的卡斯爾，也是村里所有人的長輩。

  「咳咳、回來了！」卡斯爾笑著點頭，露出身後一道影子。

  那灰色的影子在風雪中幾乎融為一體，如果不是他刻意讓開，其他人根本無法察覺。

  「嗷嗚！」小灰灰咬著尾巴問好，在人群發愣時沖向前方，迫不及待參觀起這個世界中土著人住的房子。

  卡和想要阻攔，就感覺腳邊似乎又有一道影子跑過去，如果不是地上的腳印，他幾乎要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爸，他們、他們是跟著你們回來的？」

  眾人回頭望著身後，兩道灰白的影子在他們的冰屋裡面來迴轉悠，吐出的鮮紅舌頭冒著白色的霧氣，似乎並不像他們一樣怕冷。

  「是的！」阿楠迫不及待解釋道：「他們是神靈，我們進山遇見的神靈！爸爸，我們趕緊收拾東西，神靈會幫我們搬東西，其他的我們等會再給你解釋！」

  卡和皺眉。

  卡斯爾看著自己的兒子，知道他是小心謹慎慣了，不過怪不得他，他小時候吃過其他人類的虧，那時候性格就已經養成了。

  「卡和，孩子呢？」

  「孩子在房子裡，阿木在看著，兩個孩子今天狀態都很好，沒有生病的情況。爸，聖地找到了麼？」對於阿楠口中的神靈，他並未輕易相信，比起這個，他更願意知道聖地的消息。

  「找到了，是神靈幫我們找到的！天已經黑了，我們只有明天一天搬家時間，今天晚上，一定要收拾好所有東西。」卡斯爾摘下面罩，越過人群，深一步淺一步的往前走，臉上帶著村民們從未有過的輕鬆的笑，「放心吧，老頭子我還在，必然以你們的性命為先。」

  卡和一怔，連忙跟在其他兄弟和村民身後。

  天空中，一顆黑色的球迅速跟上，實時畫面傳回。

  天上沒有月亮，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自然光，白天能讓冰雪大陸被照亮，晚上也會投射下一層淺淡的幽光，在冰雪的反射下，光亮更強，並不用過於擔心看不清路線。

  溫夏的視角下，所有場景都像打上了一層銀白的光源，穿透冰層，能看清冰屋裡面活動的人影。

  她操控黑球在幾個冰屋中來回查看，又數了數村裡的人口。

  兩個卡斯爾曾經提過一嘴的重孫躺在木頭做成的搖籃里，下面鋪了一層厚厚的魚皮，身上也裹了一層厚厚的魚皮，只露了眼口鼻三個器官在外面，保證正常的呼吸吃飯。

  只看裹起時肥胖的四肢，看起來和藍星的嬰孩是差不多的。

  溫夏在心裡又想了一遍自己的猜測，繼續往其他地方探索。

  村里加上回來的村長六人，一共不到五十人，都住在三個大大的冰屋中，睡著用魚皮撲出來的大通鋪。他們的被子也是魚皮，幾大塊魚皮拼接而成，露出的一角看，裡面還有一層污染黑掉了的沒有清理掉的油脂。

  除了三個冰屋，還有兩個冰屋，占地大概五十多平，一個裡面堆滿了各種魚皮、木頭和一種藍色的浸濕，另一個則放滿了各種凍成條的魚，分成了幾個區域，大的有她懷抱那麼大，足足堆了一個角落，小的只有巴掌那么小。

  她回頭看了眼小黃，現在它嘴裡吃著的，應該就是這種。

  「這應該就是雪魚？」

  看來他們穿的應該也是這種魚的魚皮。

  除了這五個冰屋外，更多的就是幾人隨身攜帶的東西，譬如非常珍貴，只看到兩包的金屬匕首，其他的她也沒有細看了。

  「爸，那個黑色的，能在空中飛的是什麼東西？」卡梅望著門外的黑球，總感覺自己有種被窺探的感覺，心裡發毛。

  「那是神靈觀看我們的眼睛，」卡斯爾神色一正，看著屋內眾人：「這次神靈並沒有放棄我們，作為被眷顧的天選者，我們上山後，一定要好好表現，不能讓神靈對我們失望！」

  他嚴肅道，接著看向自己的兒子卡和，「去把我屋裡的木板拿過來，再取兩塊晶石，今晚也不能讓神靈吃的太差。」

  「爸！那可是你唯一一塊木頭！就這麼拿出來燒了？」卡和不可置信道。

  身邊，他的兒子卡楠站出來，「我去拿，爺爺您放心，一定讓灰灰和小黃吃熱乎的魚！」他想起自己在身上喝的骨頭湯，怎麼樣，也不能讓神靈吃的比這還差。

  被兒子跳反骨的卡和愣了，「阿楠！阿楠！阿威，趕緊去攔著啊！」

  平日聽話的阿威卻一反常態，從懷裡摸出自己之前藏著的白色圓餅，上面還殘留著小灰灰的牙印，「爸，爺爺說的沒錯，這是神靈給我們的食物，我們已經吃過了，沒有必要騙你和其他村民……如果我們這次表現好，說不定神靈會降下恩惠，讓我們以後日子好過一些。」

  那麵餅又白又軟，看起來卻和雪的顏色截然不同。

  想反駁的卡和和其他人瞪大眼睛，心中想著，難不成是真的？

  距離最近的卡梅小心翼翼伸出手，看著自己侄兒手裡的餅子，像戳雕像一樣，好奇的搓了搓。

  很冷，但是又有點兒軟，和冰雪的觸感完全不同。

  「這個……能吃？」她狐疑問。

  卡斯爾也從懷裡拿出自己保存的麵餅，笑著點頭：「可以，等會在火上烤熱，這三塊麵餅，足夠你們一人一口，好好嘗一嘗味道。」

  村里沒有像神靈那裡那樣堅固的容器，他們吃的東西，都是用晶石烤的，魚肉半生不熟的時候，外面能吃蛋白質，裡面的肉又能攝入水分。

  實在口渴，就含一口冰雪，熱了再吞到肚子裡。

  卡和和一些不滿的人都消停了，妥協的看著阿楠和阿威將木板弄壞，準備用來烤最劣等的雪魚。最後眼不見為淨，轉身回去收拾東西。

  只是哪裡有要收拾的東西，那些魚皮晚上要睡，早上一裹就能帶走。更多的還是倉庫里的大條雪魚，已經放在了唯一一輛木板車上，卻只裝了很少的一部分。

  更多的明天他們要背在身上帶走。

  羅塞爾找到『神靈』的時候，他們正在孫子的冰屋裡，就趴在冰雪鑄成的地上，渾身是讓人羨慕的雪白而豐富的皮毛。

  「嗷嗚？」小灰灰回頭，看著門口奇怪的土著人，接著轉過頭，繼續看守人類的嬰孩。

  這是弱者，是一個種群的延續。

  作為曾經狼群中的幼崽，它清楚的知道這一點。

  「汪汪汪汪！」小白叫了一聲，在羅塞爾發緊的眼神中，小小的毛絨身子主動靠近，蹲坐在魚皮身上，讓自己毛絨的溫度傳到嬰孩身上，給予他灼熱的體溫。

  小孩舒服的發出叫喊，凍紅的唇笑著。

  「……神靈？」羅塞爾鬆了口氣，察覺到他們的友善，也不再那麼緊繃，他站在原地看了看，最終還是沒有進屋。

  「羅塞爾？」阿木看著他問，「爹回來了麼」

  阿木和卡和是一對夫妻，生了阿貝和阿瑞兩個孩子。

  羅塞爾和卡梅是一對夫妻，生了阿威和阿楠，以及阿奇耳三個，而躺在魚皮上的嬰孩，一個是阿奇耳的孩子，一個是阿瑞的孩子，都是他們卡家的重孫。

  「回來了……阿木，你好好收著，等會吃飯我來幫你抱孩子。」羅塞爾扯了扯嘴角道。

  他退了出去，聽了會裡面的動靜，確定沒有嚇到阿木後才離開。

  晚上吃的是烤魚，卡家招來了所有的村民，大的小的擠在一間冰屋裡，齊齊看著地上那塊不斷燃燒的木板，盯著火焰上方，用木頭固定烘烤的魚肉，看著上面滴滴融化的冰水，不斷在試圖澆滅下方的火焰，總感覺心無比的痛。

  坐在最前方的孩童張開五指，試圖汲取它的溫度。

  「……阿楠，去叫神靈過來，準備吃飯吧。」卡斯爾無奈的搖搖頭，示意羅威爾將手裡的麵餅分下去，自己看著火焰上剛剛融化了一層冰的魚出神。

  如果他們也有神靈那樣堅固的容器就好了，他們也能煮出很熱的湯，也不用擔心浪費木頭。

  而烤魚，也能做的更熟一些，不用擔心咬的牙疼。

  火焰又大了幾分，剛剛蒸發了表面水汽的魚肉發出滋滋的油濺射的聲音。

  其他人連忙將其他魚圍靠在火堆邊，用周圍的餘溫炙烤上面的溫度，等手指剛好能按壓下去一個指印時，就可以拿刀將表面的魚皮剝下來，以後做成衣服和被褥穿。

  一顆黑色的球飛在冰屋外，看著這個場景溫夏落下心酸的淚水。

  都是從這個條件過來的，一時間她感同身受，決定再多幫一幫這裡的人。

  小灰灰和小白是跟在抱著孩子的阿木身後來的，嘴裡還叼著不知道在哪裡弄來的雪魚。

  「嗷？」前者看著火焰上的魚有些疑惑。

  「這條魚是給您們吃的……等上了聖地，我們再好好招待您們。」卡斯爾尷尬的說道，取下火上已經烤的焦香的魚肉，成塊放在冰地上。

  耳邊是其他人不住吞咽的聲音，就連羅塞爾也看直了眼。

  他們從來沒有吃過烤的這麼熟的肉，堅固的冰無法在燃燒的晶石下融化完全，很多時候都是靠他們的牙齒咬破，吞入堅硬冰冷的魚肉。

  「汪汪汪！」小白後肢後退幾步，歪頭看來，眼睛眨動，靈動無比。

  冰屋中的人看的驚駭，只覺得對他比剛出生的孩童還靈智可愛，確實不同於他們這些人類。

  難不成真是神靈？

  打破他們幻想的是突然出現的一座巨大的金屬鍋。

  其實也不大，都是之前溫夏用了淘汰下來的，外層是在星際世界時用貝爾他們給的金屬所做，所以非常的堅固。

  「汪！」小白叫了一聲，下頜指著面前它十多倍大的容器，又退後幾步，將雪魚扔到裡面。

  卡斯爾手指激動的顫抖，皸裂的皮膚發紅，覆雪的眉毛一動，一雙混濁的眼睛帶上光亮：「這、這是借給我們用的？謝謝神靈謝謝神靈！」

  羅塞爾等人等看呆了，這憑空取物，只有傳說中神靈才有這種神奇的能力。

  他伸出手小心摸了摸這個巨大的堅固容器，顏色是他從未見過的，在透明的冰雪下異常顯眼。

  「……爸，這個是用來幹什麼的？」

  其他人也伸出手好奇的摸了摸，只覺得很冰，很硬，比前年冰層下的東西還硬。

  「這個可以用來煮湯……卡梅，取些雪放進來，今晚我們都能喝一碗溫熱的湯了！」卡斯爾熱淚盈眶，捏起被一同放在地上的木頭勺子，這是用植物做成的木質用品，這麼精緻，這麼神奇。

  他來回仔細打量，仿佛在看至高無上的藝術品。

  小白和小黃歪著頭，趴在一片村民墊著的魚皮上，不懂他拿著空蕩蕩的勺子看什麼，也沒有食物啊？

  這一晚，每個村民都用木勺子吃了一碗發燙的魚湯，那是一種神奇的味道，滾燙的溫度讓他們渾身發熱，從心裡滾燙到頭頂。

  所有人臉上都是笑著的，離開時拜訪了神靈，帶著美好的心情進入了夢鄉。

  和小黃大黃留守在茅草屋的溫夏也沒停著。

  等大家都入睡以後，操控著攝像球在村莊外面亂轉，發現了兩片被破開了洞口的冰湖，應該是村里捕魚的地方。

  再往外走兩公里，就是一片冰山，肉眼看足足幾百米的高度。

  也正是因為這些冰山，才阻擋了大部分外來侵襲的風雪，讓裡面有一片平原，勉強讓卡斯爾等村民在這裡安穩生存了百年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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