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太后卻是還未曾反應過來,只是將碗放下,眉目間有些冷意。
「太腥了些。」
桑嬤嬤沉沉吐出一口氣,對周圍侍奉的宮人道:「都先下去吧。」
待宮人們散盡,董太后以為她有什麼要事要講,遂抬頭看她:「怎麼?」
桑嬤嬤靠近董太后低聲道:「娘娘的葵水似是兩月沒來了。」
董太后不甚在意道:「葯停了,自然也就沒了。」
桑嬤嬤面露急切,壓低聲音道:「娘娘近來嗜睡,方才聞見魚湯的味道,還噁心了。」
聽完她的話,董太后又如何不明白她話中的意思,耳邊登時嗡嗡一片,如無數細小的飛蟲在她耳邊胡亂飛舞一般。
她抬手輕撫著額頭,強忍著心底的不適:「叫龐太醫過來!」
龐太醫一直是她的心腹,跟了她幾十年了。
龐太醫未曾當值,傳話的人便去了他的府中,龐太醫正在小妾的身上氣喘吁吁的耕耘著,雖然已經年過六十,雄風卻不減當年。
一聽說慈安宮來人傳話,太後身體不適,龐太醫狠狠在年僅十八歲的小妾身上狠狠發泄了出來,未敢耽擱,收拾了一番,便隨著來人進宮了。
董太后躺在榻上,昏昏欲睡。
「桑嬤嬤,龐太醫已在殿外等候。」小宮女低著頭進來傳話。
桑嬤嬤點了點頭,旋即叫醒了董太后。
龐太醫進來后,連忙給董太後行禮:「參見太后。」
董太后神色有些怏怏的,勉強抬了抬手,也便是准了他平身了。
桑嬤嬤依然還是屏退了殿內伺候的人,旋即壓低了聲音道:「娘娘近來鳳體不適,龐大人瞧瞧是何緣故?」
龐太醫連連答應,上前替董太后診脈。
隨著脈象的清晰,龐太醫的臉色漸漸變得煞白,額間冒起了冷汗,嘴唇直哆嗦。
董太后驀地睜開雙眼,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如何?」
龐太醫囁嚅著嘴唇,欲言又止。
這脈象,分明是喜脈!
可是先帝早已駕崩十來年了,這叫他如何開口啊!
他抬起胳膊擦了擦冷汗,心跳的越來越快。
董太后垂了垂雙眸,緩緩道:「哀家有孕了是么?」
龐太醫嚇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董太后卻是在他意料之外的嘆了口氣,像是無奈又失望,半晌他才聽到太后的聲音傳來,「去開個方子,流了吧。」
龐太醫連連點頭。
既然是董太后的秘辛,自然就不能走太醫院的程序了,此事交給了龐太醫負責,打胎的葯也是讓他從宮外買,務必做到掩人耳目。
桑嬤嬤應了董太后的意思,拿出一疊銀票塞給龐太醫:「這些是娘娘給你買葯的,剩下的,足以讓你安享晚年了。」
龐太醫頓時明白,董太后這是要他這件事之後,便辭官,告老還鄉。
畢竟太后懷孕一事關乎到皇家威嚴,董太后能看在往日他幫她做了太多秘辛之事的份上,沒有將他滅口,已是大幸。
送走了龐太醫,董太后睜開眼,對桑嬤嬤淡淡道:「等他辭官,便讓人滅了他吧。」
桑嬤嬤立刻點頭答應。
靜心苑中,麗貴妃輕笑一聲:「賤人忙不迭的召龐林進宮,想來是已經發現了吧。」
蒔七笑了笑:「接下來就更有意思了,娘娘且等著看吧。」
麗貴妃也笑了,她忽然眸光一亮:「光這幾個人唱戲有什麼意思?」
「娘娘的意思是?」蒔七抬眸看著麗貴妃。
麗貴妃款款站起身:「好久未見故人了,這便去拜訪。」
夜已經深了,慶國公敵不過困意,便直接歇在了書房中。
窗外的麗貴妃唇角勾起一抹陰冷的笑意,她輕揚衣袖,化作一道微光進入了慶國公的夢境。
夢境之中。
慶國公正欲歇下,陡然一陣微風拂過,一個娉婷絕艷的女子站在他面前。
慶國公嚇了一跳,瞧著女子的容貌,只覺得有幾分熟悉,可是半晌也不曾記起女子究竟是誰。
麗貴妃盈盈一笑,柔聲道:「董家哥哥,怎麼不記得婉兒了?」
慶國公眉心凝起一抹悵然,像是陡然之間回到了十六七歲的少年之時。
那時,也有個嬌艷的少女會笑著喚他董家哥哥,她也是叫婉兒,他還曾有意求娶她,可是一道聖旨,她便入宮了。
後來婉兒就變了,為了爭寵用盡了手段,甚至還害了他妹妹的孩子。
妹妹,也就是董太后,當時哭著撲在他懷中的時候,他恨不得當場提著刀砍死婉兒。
可是再後來婉兒就死了。
死的很慘,是和侍衛在床榻上廝混之時,被先帝當場捉住,先帝氣得紅了眼,拔出侍衛放在桌上的長劍,將婉兒和侍衛刺成了血人。
聽妹妹說,收屍的人說婉兒身上一共被刺了六十七個血窟窿。
而那個侍衛則是一劍斬斷了子孫根,又一劍而下,頭顱咕嚕嚕滾在了地上。
至於婉兒那個剛剛三個月大的孩子,也被認定是和侍衛私通的孽障。
先帝命人將那孽障扔進了豬圈,任由群豬將孩子撕扯食盡。
所以眼前的這個女子,正是婉兒嗎?
慶國公知道鬼祟常會入夢,他自問對得起鄭婉,倒也不怕她。
他沉沉嘆了口氣:「鄭婉,這麼多年了,你為何不去投胎?」
麗貴妃輕笑一聲,眼底劃過一絲恨意,旋即又盡數斂去,盈盈笑道:「董家哥哥,我帶了一個人來見你。」
言罷,麗貴妃的身側出現了一個披頭散髮的女子。
慶國公皺了皺眉,女子低著頭,長發垂在她面前,叫人看不清她的容貌。
「她是誰?」
女子緩緩抬起頭,露出了容貌。
慶國公陡然驚呼:「夫人!」
女子正是慶國公早年難產而死的髮妻,蔡氏。
蔡氏忽然留下兩行血淚,哀戚道:「老爺,血海深仇尚未得報,因果未消,妾身無法去投胎啊!」
慶國公雙拳緊握:「有人害了你?是誰?」
蔡氏只是低著頭哭,半晌也不肯說話,慶國公再追問,她便消失了。
麗貴妃輕笑一聲道:「她不肯說,自然是怕你不信。」
慶國公的心裡隱有幾分猜測,卻不敢相信,他搖著頭喃喃道:「不會的。」
昕兒雖然深愛著他,有時候也會吃醋,可卻從未過多過問他府中事。
麗貴妃卻不給他機會,再一次召出蔡氏:「你且親口告訴他,害你的人,究竟是誰?」
蔡氏垂眸流著血淚,一字一頓道:「正是老爺的妹妹,董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