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那種男人,汪盈盈突然就發了脾氣:「當家的,你應該不會變成那種人吧?」
陳毅行瞪大了眼睛,有些不知所措。
「媳婦兒,你在說什麼?你說我不會變成哪種人啊?」
汪盈盈一臉不痛快的說道:「就是咱們村裡頭不是有個姓彭的嗎?」
「他跟咱們一樣,應該也是被村裡的人視為外來戶吧?」
陳毅行聞言,「你好端端的提那種人幹嘛?今年咱們剛回來,還沒幾天呢,我就聽村裡的一些人在那說,他家的人好像都死完了。不過他有幾個兒子好像被割了,然後送到宮裡頭去了。」
汪盈盈十分的驚訝。
她一想到別人家的孩子可能也就五六歲大,然後被賣到了宮裡頭,她心裡還是挺同情的。
「咱們村裡的人怎麼就那樣啊?好端端的,賣人家的孩子幹什麼?他們也不怕因果報應……」
陳毅行搖著頭,一臉嚴肅的道:「你可別說這種冤枉人的話。那姓彭的家裡的孩子,確實都是一些可憐的娃。他家的大兒我跟他打過照面,明明都有十幾歲大了,養的卻特別的差。面相寡瘦寡瘦的,身子骨也跟那個蘆柴棒一樣。打一眼看,我還以為只有七八歲大呢。不過,那個小子人機靈。今年開春,不是有人上咱們村裡頭要麼孩子嗎?他就帶著他的一個弟弟,把自個兒給賣了。留了一部分的錢,給了他其他的幾個弟弟……」
汪盈盈聽到這樣的事兒,她就皺著眉頭說道:「怎麼有自賣自身去宮裡做太監的孩子啊?莫不是有人貪圖他們家的房子和田地,故意引誘他們的?」
陳毅行搖了搖頭,擺了擺手:「沒有的事兒,沒有的事兒。」
「主要是他們的爹以前就喜歡賭,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帳。後來他落腳到這個陳家村後,又好吃懶做,不愛幹事兒。他們家房子……,早就破爛的不成樣子了。外面下大雨,裡面就下小雨。除了那塊能睡覺的地方,其他的地方根本就下不了腳。那房子你說賣出去,也賣不了幾個錢。」
「你說他們家田地嘛,田地都是租的。租的田,年年都是要交租子的。他們家的那些孩子,早就活不了了,只能自賣自身。去宮裡做太監,好歹還有口飯吃,好歹還算是一條康莊大道……」
汪盈盈聽聞後,久久不語。
之後,她突然瞪大眼睛,一臉好奇的問在自己面前的男人:「當家的,你說說咱們家以後要是活不下去了,你應該不會像那個姓彭的那樣,逼著我到外面賣吧?」
陳毅行聽到這話,他愣了一下,很快他就實話實說了。
「媳婦兒,你在說什麼玩笑話呢?」
「要是咱們一家人真到了那個份上,我要是不把你賣了,咱們一家人難道就在屋子裡頭等死?」
「我告訴你,我到時候要賣你,我一定會絞盡腦汁的賣。給你尋一個好去向!」
見汪盈盈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裡面的怒火在熊熊燃燒。陳毅行趕緊開口安撫道:「媳婦兒,我是真不想用那些天真的話哄騙你。」
「我是真覺得,咱們一家人要是真混到那個份上了,只能那樣做了。」
「以往弟媳婦我跟咱們說過,北宋那位劉太后的事,你還記得不?」
見汪盈盈點頭,一雙眼睛直直的看著自己,那眼睛裡頭好像在說,你說!我看你能說出什麼東西來。
陳毅行便深呼吸了一口氣,對著她坦然說道:「當初龔美作為一個銀匠,手裡好歹還有點錢呢。可益州生意不好做了,他就帶著自己的小老婆劉娥去了汴京闖蕩。龔美也算不上什麼惡人,劉娥自己的人生造化也不錯。在汴京闖蕩沒幾年,劉娥不就傍上了王孫貴公子?」
「俗話說,嫁漢嫁漢,穿衣吃飯。女人也好,還是男人也罷,都能靠著貴人的提攜,飛黃騰達。所以媳婦兒,我就尋思著,要是咱們真的到了那種快活不下去的地步了,我就帶著你去京城逃難!」
「到了天子腳下,咱們一家人哪怕是遇不上什麼王孫貴公子,但是,如果你能給那什麼京官,大人啥的,當個小老婆,再給他們家生個兒子。媳婦兒,那你這一輩子的富貴就有了!」
汪盈盈聽完這話,她不但沒有生氣,反而笑的不行。
笑的前俯後仰的她,也就一會兒,就笑的眼淚都流出來了,肚子也有點疼。
「當家的,你可真會說笑!」
「我都三十多歲的人了,你看我這手上臉上,都這麼多皺紋了,我就這點姿色,……去了京城,那些妻妾成群的大官們,他們能看得上我麼?」
陳毅行一本正經道:「媳婦兒,你可不要妄自菲薄啊。這歷朝歷代以來,很多三四十歲的女人改嫁的。而且,她們二婚三婚比出嫁時,還要嫁的好呢……」
坐在一旁的汪吉鶴,一直都在安靜的溫習功課。見自己的爹娘又開始說這種不著調的話,他就有些無語的搖頭。
他對於他們,倒是沒有什麼責怪的想法。
他只覺得自己一家人現在的生活,對比以前來說還是太苦了些,爹娘他們在自娛自樂呢。
不過,汪吉鶴其實也覺得,自己的娘也沒必要跟著他們父子倆受這種苦。
娘要是想通了,改嫁到富貴人家當小妾,也算是她的一場好造化了。
……
陳飛燕這會兒感覺,自己頭暈暈的。
身上也痒痒的。
哪怕她已經用溫水,把自己的身體擦洗了一遍又一遍。可被跳蚤咬傷的那些瘡疤,還是出奇的癢。
真不知道這個年代的人,是怎麼忍受這樣的生存環境的。
想到南方的一些地區還流行著血吸蟲病,陳飛燕心裡就堅決的表示,以後無論如何,都不會往南方跑。
因為感染到血吸蟲病之後,那後果是相當的恐怖的。
血吸蟲會侵入到人的肝臟之中,然後在肝臟吸取營養。時間長了就會導致人得肝腹水,肝硬化,肝癌。
在古代得這些病,是沒有藥可以治的。
那些不幸感染上血吸蟲病的患者,只能每一天盯著自己越發變大的肚子,等待死亡的到來。
陳飛燕只要一想到,一群群的難民一樣的老百姓們挺著個大肚子,四肢又特別的瘦弱,嘴裡不斷的哀嚎著,她就忍不住的打了一個冷顫。
那場景實在是太恐怖了。
她不敢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