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比較有說服力？曾副官的視線在兩隻黃皮子染血的爪子上停留了一會兒，拳頭漸漸捏緊，紅著眼梗著脖子朝霍西州吼道：「我要的是我兄弟們的命。不是要一個說法。您這位請來的公子既然本事那麼強，當初為什麼不能救救這些人？！」

「您……是不是有意包庇這位九公子，根本不拿我們蘇家軍的人當人看？」

「大膽！竟敢對少帥不敬！」營帳里跟著他們來的霍家軍中的一些人躁動了，一個常年跟在張准下面的小板寸頭直接擋在霍西州身前，拿槍抵著曾副官的腦門，呵道：「給我退下，不許對少帥無禮。」

蘇家這都什麼人啊這是。

明眼人都看的出來，這件玄乎的兇殺案跟他們家少帥一點關係都沒有。就算要扣屎盆子，硬說他們少帥偏袒九公子，那也麻煩找個立得住腳的理由好吧。

「我沒有無禮，只是正常的猜測，少帥都沒說話，你急咧咧什麼？」

「哎！曾副官您冷靜點。」有人從身後將已經陷入狂躁的曾副官抱住，「少帥也才剛知道這件事，肯定跟他沒關係。至於這位九公子，我相信，他若來得及救人，根本不會袖手旁觀的。定是當時情況已經最為糟糕，他為了擒拿兇手才跑出去。九公子，您說是么？」

亡九並沒有說話，抬腳朝地上的屍體走過去，步履有些沉重。

是啊，他並非沒有過錯，在營帳附近下禁制的時候，他其實隱約嗅到過若有似無的妖味，但因為手頭繁忙，已經到了設的禁制的最後一步，且聞著味道，這幾隻小妖並非魁獸，還沒有化人形的能力，應該不至於扛得住士兵們的槍子。

所以他沒有循著妖的味道，把它們第一時間找出來。

天生萬物有靈，人為長，乃得天獨厚的物種。其它類想要修鍊成人，除了有造化，得到契機，更要做善事，自從修鍊伊始，就不可主動殺生。

自己當時大意，也是因為骨子裡認定所有修鍊的妖物，都畏懼天譴，不敢主動殺生，更何況是主動招惹人類。

沒想到……造成這樣難以收拾的局面。

這兩隻三四百年道行的黃皮子，其凶性程度，遠不是他當初駐守秦王墓豢養的那批妖物所能比的。

它們之前肯定殺過人。

亡九走到最近的那句屍體邊上，慢慢蹲下來，抬手覆在面前這個慘死的年輕人的眼皮上。

這個年輕死者長相斯文白凈，原本十分漂亮的眼睛以一種十分駭然的模樣睜開，眸底的光芒早已散去，只有灰濛濛的死寂。

「對不起。」亡九低聲道。

十幾條鮮活的生命，一夕間散去。昨日這個叫做榮笙的小大夫還與他調笑，關切問他師從哪裡，為什麼跟著霍西州的隊伍來到這蠻荒之地。

自己當時不耐煩回答。

覺得沒必要跟除了蘇晴晚霍西州之外的凡人有所交集。

可現在，他有些懊悔。是，他雖厭煩這群年輕人的聒噪，可是，也欣賞這群年親人身上透著的明媚朝氣，他們熱愛祖家國，心中有大義。為了家國的未來，甚至能拋下自己的小家，奔赴前線去捨生忘死。

他後悔自己沒有早點回來，及時替這些年輕人挽救這場災難。

有細碎的光從亡九的指縫裡傾瀉落下，星星點點地覆蓋在榮笙的臉上。

榮笙猙獰駭然的面容，慢慢地變得平和，還閉上了眼。

在場的人看到這樣妖異的景象，神色複雜。

曾副官掙脫用力箍著自己的人，跑到九公子跟前，舔了舔乾裂的唇，近乎討好道：「九、九公子，你有法子對不對？你可以把這些孩子們救回來。」

「曾金川，你給老子退下。不要瘋瘋癲癲地打擾霍少帥的貴客。」蘇家軍的二把手，胡副官抬腳進門，大手一揮，就讓人上去扣住曾金川。

他在別的營帳里聽到了這邊鬧哄哄的，差了人來看下情況。

卻得知，他們從隊里篩選出的一批好苗子，都折在這了……

說不心痛是騙人的，可事已至此，都知道是深山老林的黃皮子妖害人，曾金川這樣沒頭沒腦扒瞎鬧一通，有什麼用？

在手下們把曾金川綁來的時候，胡副官恨鐵不成鋼的一腳踹向曾金川膝窩，把曾金川踹的一個趔趄。

「給我醒醒腦，等著少帥給我們做主。真想為兄弟們報仇，就別給我老胡添亂。我們都聽霍少帥指揮。」

霍西州抬手，「別打他。這件事，他沒錯。」

他們都沒錯，錯的是該死的妖肆虐害人。

「九公子，你可否有救他們的方法？」霍西州聲音發澀。

在他印象里，起死回生的方式其實是有的，但這麼多人的性命，繞是那東西可以令人起死回生，怕是也負荷不了這樣的壓力

他希望亡九能給大家指一條新的路出來。

亡九眼皮未抬，超度的儀式繼續。

就這麼當著大家的面，一連走到十五具屍體身邊，蹲下去，為每一個枉死的英魂超度。

待他合上最後一人的眼皮，亡九起身，對霍西州道：「令這麼多人起死回生的法子沒有。這件事有我的疏漏。接下來面對的敵人，會比這兩隻黃鼠狼精更兇惡。我一人之力，保護不了所有人。所以……」他語氣頓住，朝霍西州輕輕笑了笑，「我給你們畫了結界，接下來不要出圈。我自己去吧。」

「不行。」霍西州拒絕的直截了當。

「說好了一起戰鬥，你別一個人逞英雄。」

「是。」胡副官想了想，也不贊同，「老夫不知道您的本事到達何種之境，但是，人多力量大，我們既然都是來保衛秦王墓的，自然不能在這關頭退卻。」

「既然對方都已經殺到我們屋子裡來，不願與我們善了，那我們直接部署應戰。孩子們都不能枉死。」

隊里孩子們的憤怒正是無從發泄的時候，好好引導應戰，這一戰雖然難打，但不是沒有勝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