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信，你一定能殺了我。」姜舒美說：「但我還想見見顧晚和顧海山，所以請你暫時刀下留情。」

她的聲音一片平靜：「你知道顧晚是誰的，我是你的仇人，也是她的仇人，我對不起顧晚，你伯娘也對不起她，如果你想替你伯娘報恩，你就應該將報仇的機會分給她一半的，不是嗎？」

蘇小凝手裡的刀子沒有繼續往下壓了，她很想現在就殺了姜舒美，但她卻到底不是一個被仇恨徹底蒙蔽了的人，她不想認可姜舒美說的話，但是當她到達江城后，分明沒有真正和顧晚說過什麼話，可她卻也繞不開顧晚了。

姐姐死之前，顧海山也曾誘、導他們姐妹仇恨顧晚，因為如果不是顧晚拒絕了讓她們姐妹跟著去霍府，顧家也不會對她們姐妹下狠手，可是她卻沒有怨恨上顧晚。

一開始，她和姐姐也是動了想去當富貴人家的姨太太、過好日子的心思的，自己有了歹念，得了惡果，就只能自己咽下去，母親在世的時候，是這麼教導她們姐妹的。

況且，後來她還知道顧晚就是伯娘對不住的那個孩子。

而且為了讓她報仇，德叔又幫了她很大的忙，顧晚也是間接提供了幫助的……種種的事情糾纏在一起，讓她實在沒有辦法對顧晚產生什麼怨恨。

「姜舒美，我不會放過你的，不管你是真的悔了還是假的。」扔下這麼一句話，蘇小凝轉身匆匆的離開了姜舒美的房間。

顧晚已經得到姜舒美想要見她的消息，和霍西州一起從大廳的暖房過來了。

蘇小凝走出門，在她的面前站住了：「少帥夫人，姜舒美說要見你。」

「我知道，我就是過來見她的，」顧晚說，看了看蘇小凝有些蒼白的臉，遲疑了一下，還是問：「二姨太沒事吧？」

「沒事。」蘇小凝搖了搖頭。

顧海山也過來了，見蘇小凝出來，馬上追問：「凝兒，姜舒美那個毒婦見你到底有什麼事？她怎麼會要求見你呢？」

這顯然有些懷疑的意思了。

蘇小凝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做出一副委屈可憐的模樣：「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她勸我離開老爺，說她和我都是別的女人的一個影子，說我將自己的一生葬在了顧府，不值得。」

仇，她是一定要報的，否則姐姐豈不是白死了？她豈不是白白的賠上了自己的清白和正常嫁人的權利？姜舒美該死，顧海山她也不會放過。

計劃進行到現在，比她預想中的還要好，她為什麼要停下來？

想到這裡，蘇小凝心裡的那一點點猶豫很再一次灰飛煙滅，她抬起頭，視線定定的落到了顧海山的臉上：「老爺，你覺得我進顧府，值得嗎？」

顧海山臉上的表情驀地僵了一下，假咳兩聲，說：「凝兒，你莫要多想，我看你是累了，你且回去，安心的歇著吧。」

「好，我聽老爺的。」蘇小凝帶上假面具，溫順乖巧的回自己的院子去了，只是藏在衣袖裡的手死死的捏住了手帕……

「晚晚，我陪你一起進去吧。」霍西州見顧晚抬起腳步要往姜舒美的房間走了，還是有些擔心。

「不用了，這是我和她的恩怨，我自己解決就是最好。」顧晚說著，又拿出了霍西州送她的那把勃朗寧：「更何況我還有這個，姜舒美如今不過是個將死之人，她傷不了我。」

霍西州想了想，點頭答應：「那我就守在門口，萬一有什麼事情，你就喊我。」

「好。」顧晚應了，隨後走上台階，推開了房門，進去了。

「晚兒，你來了，坐。」姜舒美還是坐在床上的，又將床頭柜上放著的已經冷掉的小半碗補湯給喝了，逼著自己保持精神。

顧晚沒坐，只是走到距離姜舒美還有五步遠的地方站定了，平靜而冷漠的望著她：「說吧，見我有什麼事。」

「我以為，會是你想要見我，」姜舒美說：「畢竟，我對你做過那麼多的壞事，你難道一點都不恨我嗎？」

「以前自然是恨的，」顧晚說：「可是自從我和顧家斷絕了關係后，我就不恨你，畢竟，恨一個人也是需要力氣的，你已經沒有資格浪費我太多的時間了。」

「因為你知道了我不是你的親生母親？」姜舒美的心裡微微有些疼。

在沒有想起來顧晚不是她的親生女兒的那幾年，她也曾對欺負、算計顧晚有過猶豫和心軟，儘管，那樣的時候少的可憐。

「不，」顧晚回答：「因為你讓我對親情徹底絕望。」

「所以我不是你的親生母親，對你來說，是一件很幸運的事情不是嗎？」姜舒美說：「因為，讓你失望的親情並不是真正的親情。」

顧晚有些驚訝，她很難想象這樣的話竟然是從姜舒美的嘴裡說出來的。

難道，姜舒美又有了什麼新的算計？

她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姜舒美，你到底想說什麼？」

「蘇凝生了個好女兒，」姜舒美卻轉移了話題：「我和你母親曾經也是一起念過書的，那會兒，先生說我就像是高傲的凌霄花，只開在高處，而你的親生母親蘇凝卻像是一枝寒梅，紮根在泥巴里。

我一直以為這是先生對我的誇讚，畢竟，凌霄花多麼美麗啊，開的燦爛，開在溫暖的日子裡，可是寒梅呢？長在雪地里，扎在泥巴里，開在冷冰冰的冬天，有什麼好的？

可直到今天，我才明白先生說著話的意思——我是凌霄，只想著攀附別人，然後接著高枝炫耀自己，可其實呢，輕易就能被捨棄，而你的母親，是從泥土裡長出來的梅花樹，卑微的時候不消沉，困苦的時候不放棄，高貴的時候，也不張揚，卻是寒天雪地里令人敬佩的那一枝獨秀。

顧晚，儘管你和你的親生母親沒有見過一次面，但是你卻還是很像她，你在顧家的時候，被所有人欺壓，若是旁的人，早就長偏了，可你卻沒有，不僅沒有，你還在誰也不知道的時候，讓自己變得優秀，強大起來，待到花開，香滿江城。我姜舒美不想承認，卻不得不承認，蘇凝還是贏了，你也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