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自小就沒了阿耶阿娘的慧空而言，青雲觀便是他唯一的安身立命之所。

  「真好看，慧空眼光真好，就這盞了！」

  「阿姐不如也挑一盞？我們二人一同提著燈籠去平江邊上放燈賞月可好？」

  「嗯？」沈徽禾想了想，肯定是有幾分心動的，「如此也好，我來看看。」

  她仔細看了看地上大大小小的燈籠，忽而一怔，挑中了其中一盞不甚起眼的小燈籠。

  「阿姐這一盞燈籠莫不是過於樸素了些？」

  「無妨，我喜歡就好。」

  她手中是一隻欲要騰空展翅、自由高飛的飛鷹造型小燈籠。

  雖然只是用了偏灰的素色竹紙和灰漿糊糊成，用碎竹子搭構了支架，周身看上去灰沉沉的，不過飛鷹的一雙眼眸卻是用了薄透的白紗來縫製。

  燭光搖曳之時，那雙眼眸頓時明亮起來，炯炯有神、生機勃勃，頗有巧思。

  「不過小飛鷹的這雙眼睛栩栩如生，也是好看的！」

  慧空笑吟吟地碰了碰那雙微微發燙、明亮有神的小眼眸，仿佛飛鷹將要鋒芒畢露、展翅高飛。

  「老闆，我們就要這兩盞燈籠。」

  「盛惠十錢，多謝二位。」

  「多謝老闆。」

  沈徽禾剛取出衣袖下的錢袋子，忽而一怔，耳旁響起銅板叮咚落下的聲音。

  「多、多謝郎君。」小攤老闆稀里糊塗地道了謝，看著桌上的一大串銅錢精光狂冒，「郎君這、這給得實在是太多了，不需要一百錢，只要十錢就夠了。」

  攤子上明晃晃地放下了一大貫銅錢。

  沈徽禾和慧空二人瞧清楚來人，略微吃驚。

  李昀的清朗嗓音在她耳邊響起：「老闆，在下要買二十盞燈籠。城西的惠民坊里有十幾個孤苦無依的小郎君小娘子，還請老闆替在下一同送過去。」

  燈籠老闆眉飛色舞地收了錢，本就盼望著今夜能夠早點收攤，早點回家，能夠在中秋節與家人吃個團圓飯，也是他的心愿。沒想到今夜遇到了大善人。

  「好的嘞！好的嘞！老爺真是好心人，請老爺放心，小人一定將燈籠全都送到。」

  慧空有些不好意思，猶豫道：「世、世──」

  「是你來了。」沈徽禾麻利地打斷了慧空的糊塗話，她可不想惹禍上身。

  小攤老闆喜上心頭，心直口快奉承著：「夫人真是好福氣啊！夫君心善仁慈，令郎可愛聰慧，中秋佳節結伴同遊，真是幸福美滿的一家人。」

  沈徽禾愣了愣，老天爺啊，這可是天大的誤會。

  「老闆，你誤會了，我們二人──」

  「多謝老闆，我們走吧！」李昀冷冷地說完了話，雲淡風輕地轉過身拉住她的衣袖，領著二人匆匆離開了小攤。

  「世子你──」沈徽禾的嗓音都頓時拔高了好幾分。

  「沈娘子，你是想讓所有路人都聽得見在下是世子嗎？」他淡然自若地打斷了她的話，望向她的目光卻不似從前那般疏離淡漠。

  沈徽禾晃了晃神，以為是錯覺。

  她撇了撇嘴，一把取過他手裡提著的飛鷹燈籠，特意往前多走了兩步與他隔開一個手臂的距離，慢悠悠地沿著東大街往平江的方向一路走去。

  一路走過去，慧空興奮地東張西望湊熱鬧，各式各樣未見過的小玩意實在是眼花繚亂。不過才一小會，他的嘴邊沾了糖粉，衣領口子也沾了糖餅碎屑，手裡還多了一紮麥芽糖、一捆糖餅、一大包油炸果子。

  李昀笑意融融，一直跟在他身後主動殷勤地付錢。

  「李老闆，這個是什麼呀……」

  「慧空，這個是東瀛人平常穿的木屐。」

  「哦哦哦，原來是木鞋子。東瀛人穿著鞋履怎麼還愛露出裡頭的襪子。李老闆，這個又是什麼呀？這個味道怎麼如此特別呢？」

  「這個是從西域傳來的胡人常用的香料。通常用在炙烤羊肉上，慧空肯定是吃過的。」

  「哦哦哦，原來如此。咦，李老闆這個又是什麼？」

  「這是蘇州這邊特製的酥皮月團，只有江南道這邊才獨有的特產。慧空可要試試味道如何？」

  「酥皮的月團，還真是第一次見呢……」

  慧空舔了舔唇，馬不停蹄地到攤子前排隊。

  「阿姐阿姐快來，李老闆說這是在其它地方都很難買到的酥皮月團。」

  沈徽禾被慧空扯著衣袖來排隊，滿眼無奈道：「這一路上你這小嘴就沒停過，還沒吃夠呀？」

  「阿姐，可是這是蘇州獨有的酥皮月團，福州可都沒見過呢！難道阿姐不想試一試嘛？」

  「慧空若是喜歡，在下多買幾份便好。」

  李昀這話聽著雖是像在寬慰慧空的，不過說話時卻是望著沈徽禾這一頭。

  她抿了抿唇，偏過頭去不再看他，想要儘量忽略掉他那莫名其妙的灼熱目光。

  「好吃嗎？」

  「好吃，很好吃！李老闆，這月團不是甜口的卻是咸口的，想來阿姐應該也會很喜歡。」

  「原來你阿姐喜歡吃咸口的糕點，這倒是有些意外。」

  「李老闆，我阿姐是甜口的咸口的都愛吃，而且不像我，阿姐是怎麼吃都吃不胖，你說是不是很神奇？」

  「哈哈哈，這麼說來慧空的確應該少吃些，減減肥了——」

  「李老闆，你方才不還說慧空我吃得剛剛好嘛——」

  沈徽禾聽著後頭有一搭沒一搭的關切又和睦的對話，仿佛還真是一副父慈子孝的模樣，忍不住在心底翻了十幾個白眼。

  「阿姐，這是平江城獨有的酥皮月團，是咸口的，你可要嘗嘗？」慧空輕輕拉了拉她的衣袖，將手中用牛皮紙包裹著的月團伸到她的面前。

  慧空的嘴上沾染了酥皮碎屑，還不忘舔了舔香香鹹鹹的唇齒，月團的余香就自然而然飄了過來。

  李昀此時站在他身後，唇角微微勾起，是磨去了許多鋒芒稜角的溫熱笑意。

  她抿了抿唇，軟下心來：「多、多謝李老闆了。」

  蘇州的月團是酥皮的，一層一層的薄脆酥皮在嘴裡慢慢融化開來，清甜不膩。

  月團里是咸香的豬肉餡，一口咬下去，滿口的鮮甜汁水塞滿嘴巴，咸香的肉餡與甜脆的酥皮相輔相成，竟然是意外地可口美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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