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請都城隍論法

  「你是哪裡來的僧人？如此狂悖！」

  聽到僧人居然膽敢斥責他們，即便是武判也不禁變色，不過看見僧人背後若隱若現的天龍之相，也意識到其來歷非凡，但是想了半天，也沒想到這到底有哪家佛寺能修出出天龍之相！

  「貧僧自西嵐陸洲而來！」

  顯現天龍相的僧人報上來歷，只不過聽到他的來歷後，武判身後眾多鬼神面面相覷，他們連南華陸洲上有多少佛寺都沒弄清楚，這又蹦出來西嵐陸洲。

  這還是因為有仙君轉世的傳聞，導致大晉近些年來了不少佛道的高僧與真人，他們這才對大晉以外的地界有所了解。

  不然，他們依舊局限於一隅之地，對大晉以外的地界一無所知，可即便如此，所謂的西嵐陸洲也依舊超出他們的認知。

  不過，能夠從另一處陸洲，跑到南華陸洲，想來這位和尚也是大有本事，甚至頗有來歷，可就算有來歷又怎麼樣，這都隔了多遠，這僧人跟沒背景沒來歷的野和尚也沒什麼區別，倒也不必顧忌什麼。

  如此念頭落下後，武判官看向僧人的目光就有了變化，不管如何，只要修行中人在城中彰顯神通變化，就犯了規矩，鬼神就有將之緝拿鎮壓的理由。

  「不管你從哪裡來的，就是從神洲來的和尚也一樣，此地禁絕神通法術，修行中人，不得滋擾百姓，隨我去陰司，由城隍定你罪行！」

  武判官慷慨陳詞，說話間，這尊鬼神探出大手，如烏雲壓蓋般向僧人抓去，要將他捉回陰司，面見都城隍。

  「你們能容得妖孽異類隱匿於凡俗之間，卻容不得我？可笑！」

  容顏俊俏，可其身形卻稱得上魁偉的僧人見到此地鬼神對他捉拿妖孽，居然是這等態度，眼中的忿怒之色更是分明，原本背後若隱若現的天龍之相徹底顯化。

  「放肆！」

  不過在天龍之下徹底顯化的那一剎那，浩蕩神光籠罩了一處街區，什麼天龍，什麼金甲神人，一切異象在百姓的眼中，蕩然無存，只有突兀捲起的陣陣怪風，還有一名面色沉默的和尚定定站在原處。

  神通道法，不顯於世俗，這是大晉鬼神立下的規矩，這可不是什麼潛規則，而是明文規定，無法修行的百姓凡俗面對於妖魔怪異太過於無力，一無所知，對他們更好。

  有時候知道太多，而自身卻沒有應對的力量，恐懼便會因此而生，一人懼無事，可若有千人萬人畏懼，則定有邪魔從其中誕生，無知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百姓的香火供奉，可以造就一位又一位足以讓使大妖忌憚的鬼神，百戶民眾的供奉所造就出來的神靈，即便是仙人都要禮讓。

  王朝末世，遍地妖魔，便是與此有關，在動盪之年，人心中的黑暗一旦被釋放出來，會造就出諸多恐怖的妖魔。

  轟！

  鬼神探下的手掌，還沒有觸碰到僧人，就被僧人背後的天龍之相蕩漾的佛光抵住，無法再落下一寸。

  「果然是高僧大德！」

  看到當街便與奉天城鬼神起衝突的僧人，在一旁湊熱鬧的風清安忍不住嘖嘖稱奇，並沒有插手其中的打算，只是因為這名僧人所展現出來的偉力而驚嘆。

  雙方都是出於理念上的差異，這才發生了衝突。得百姓香火供奉的鬼神自然會為百姓而考慮，這是他們的根基，鬼神不可能自毀城牆。

  可即便是愛護凡俗百姓的鬼神們，都准予被和尚捉走的鯉魚精在與人成婚生子，沒有過多干預。

  而這名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的和尚上來就把人家老婆給捉了，引發了不少騷亂，使得這裡人心惶惶。

  這僧人出手降妖，同樣也是出於對人族的愛護，不過他的方式更極端，他認定人妖無法共存，人妖相戀，在他的眼中便是悖逆天道人倫之舉。

  「好和尚，此地乃奉天城，遍地民居，本官不願傷及百姓，你可敢與我天上一戰？」

  看到這和尚居然不知好歹，膽敢當街反抗，武判官沒有再出手，直接邀戰，

  「固所願也，貧僧正有此意！」

  僧人也對此地鬼神處置妖孽的態度不滿，如果是遺漏，那他也沒什麼可話，畢竟此城人口繁多，偶爾漏掉幾個小妖精也很正常，可知道居然是鬼神可以包庇縱容後，他也想跟這群鬼神辯一辯了。

  現在來看，這些鬼神並不想跟他進行口舌上的爭辯，那既然如此，那就先用他苦修的佛法，跟這些鬼神交流一下。

  「阿彌陀佛，貧僧暫且離去片刻！」

  落在凡俗百姓眼中的大德高僧，睜開眼睛道出一句後，其身形突然消失不見，找不到半點痕跡，如此一幕，引得不少佛門信徒跪在地上，誦念經文，大呼佛陀顯靈！

  也是在同一時刻，奉天府上空，一尊身高丈六的僧人出現在空中，其體綻金光，身後有天龍盤纏，浩大佛光，明耀千丈。

  奉天城的上空，在這一刻就像是多了第二顆太陽一樣，當然，也只是修行人的眼中多了一顆太陽，而在凡俗百姓眼中，只不過天空變得明亮了一些，這點變化被忙於生計的百姓輕易忽略，根本就注意不到。

  「我當你有何膽量，敢在城中放肆，原來還修出了金身，讓我掂量一下，你這和尚的金身修得如何！」

  身披金甲的鬼神身影同樣浮現在天穹之中，不過比以前顯現出金身的和尚，再也無所顧忌的鬼神，直接顯化出近百五十丈的恐怖神軀。

  那如山峰般巍峨的神靈法體在顯現出的短短時間，浩蕩的神威便將奉天城上空飄動的雲霧吹散一空。

  大德高僧與奉天武判，只是不再約束自己的力量，便引起天象的劇烈變化，如此一幕，引得下方城中不少修行中人駐足觀望，抬頭望天，不想錯過一絲一毫。

  「比起我的師兄，你差得太遠了！」

  面對如此鬼神，橫跨數萬裏海疆而來的僧人悠悠一嘆，手持隨金身顯露而一同變化的九環銅杖，高高舉起，而後，轟然砸下。

  「你……」

  已經有數十年未與修行者動手，本以為今日能夠迎來一場酣暢淋漓鬥法的鬼神，在此刻正大雙眼，本該威嚴的面龐，露出了錯愕之色。

  下一瞬間，足以比肩山嶽的巍峨鬼神法體，就如同被洪水衝過的泥沙一樣，自上而下，隨之土崩瓦解，化過一道道靈光在天空中飄散，灑下了一片在修行人眼中頗為瑰麗絢爛的光雨。

  「?」

  「發生了什麼？」

  「那位武判官怎麼回事？」

  「那位判官輸了？！」

  「那和尚，不對，是那位大師到底做了什麼？」

  被天穹的變化而吸引，伸長脖子想要一睹盛況的修行中人幾乎都是一臉懵逼，完全沒看懂發生了什麼。

  他們只看到了相對於鬼神法體而言，微小到不可思議的和尚，輕輕揮動了一下手中的銅杖，鬼神法體就像用泥沙捏成的一樣，土崩瓦解，連點渣都沒剩下。

  奉天的武判面對從西嵐陸洲來的和尚，還沒來得及出手，便被一擊打爆了法體！

  「這位大師的德行果真充沛！」

  同樣抬頭望天，目睹奉天鬼神被凌空打爆的一幕，風清安忍不住又讚嘆了一句，而在他的衣袍領口處，悄悄地探出一顆小腦袋，目睹了全過程的明龍，同樣發出了頗為欽佩的聲音。

  吟~

  「嗯？武道？！」

  聽到明龍發出的聲音，風清安有些驚訝的低下頭，看向明龍。

  吟~

  「原來如此，不是純粹的武道，修佛法的同時又兼修武道！」

  風清安大概明白了那位大德高僧的路數，不過即便是沒有明龍的提醒，風清安也能看出端倪，那一身渾厚到堪稱非人的血氣是瞞不過他的眼睛。

  他又不是沒有見過和尚，有一位與他關係匪淺的國主，因為他的緣故，請了十幾位佛法造詣不低的高僧入幽冥講經呢。

  那十幾位大師可沒有這等恐怖血氣，他目前所見到的武夫都沒有如此誇張的體魄，話說回來，西嵐陸洲的環境有這麼惡劣？那裡的和尚擁有如此體魄就不講了，還容不得人妖結合。

  「那位大師什麼時候回來？」

  「該不會不回來，不管我們了吧？」

  「那胡大還有他這兩個跟妖孽生下來的雜種怎麼辦？」

  「這種事情也不一定非要大師，我們報官吧，身為人，卻與妖勾結，這官府總不能不管我們吧！」

  「對對，我們報官吧，讓官府來處理，總之，不能讓他們再留在這裡！」

  凡俗百姓的聒噪，又將風清安的目光從天上拉了回來，他看了看群情激奮的眾多百姓，略微思索片刻之後，跟在他一側的黑山張口就是一聲咆哮。

  吼——

  一聲遠遠超出黑山的刻意保持在家犬體型的咆哮，嘈雜吵鬧的民居頓時又安靜下來，眾人的目光紛紛投向了本就在人群之中，顯得鶴立雞群的白衣少年，然後便見他慢條斯理的從袖口中取出了一枚金牌。

  「你們若是想將此事交與官府解決，就不必麻煩了，有什麼想法就與我說吧，本官乃是夜巡司巡查使，上可監察百官，下可督查妖魔怪異之事！」

  看到面容如此年輕的少年，突然表明自己乃是官府上的身份，雖然從來都沒有聽過夜巡司的名字，但聽起來非常厲害的樣子，看風清安的氣度，眾多百姓頓時都被唬住。

  「這位小大人，我看您剛剛就一直站在這裡，這發生的事情，都逃不過您的慧眼，我們也沒什麼要求，就是不想跟妖孽住在一起，包括這些跟妖孽有過牽扯沾染的人！」

  到底是風清安氣質不俗，而且他們印象中，官府也不管妖魔之事，便有一人走出，拱了拱手，提出要求。

  「對，對，不管是那位大師，還是官府，我們就只想平平淡淡的過日子，不想跟妖怪有什麼牽扯！」

  居住在此地的百姓雲隨景從，他們的訴求相當一致，這讓抱著兩名孩子的漢子，面色頓時更加猙獰，目眥欲裂。

  「你們這……」

  他萬萬沒有想到，這些與他家平日間和善的街坊鄰里，在此刻露出的面目居然如此的可憎可惡，這裡竟然沒有他們家立錐之地，他們往日間也沒少幫襯周圍。

  「無用的話不用說了，帶著你的兩個孩子，跟我來吧！」

  風清安打斷了漢子發泄情緒的話，人生的大起大落已經擊破了漢子的心防，平日裡老實過日子的人怎麼可能受得了這等起落，一瞬間便是妻子離散，萬夫所指。

  外表的瘋狂與暴怒也不過是為了掩飾內心的慌亂與驚恐，茫然或不安，對於眼下的一切，他無所適從。

  「你想幹什麼？」

  「安心，你沒有觸犯律令，只是給你換處地方住而已！」

  風清安嘆了一口氣，他不喜歡多管閒事，但是更討厭看得人頭皮發麻的悲情之事在眼前上演。

  「你難道還打算帶著你的兩個孩子住在這裡嗎？這裡的人可已經容不下你們了，你睡覺敢合上眼睛？」

  「……」

  風清安的話，讓漢子無語凝噎，他看了看往日間熟悉但此刻極為陌生的諸多面孔，突然打了一個哆嗦。

  「小大人，他們包庇妖孽，甚至跟妖精媾和，生下了孽種，難道就不能將他們全都扔進大牢嗎？」

  聽到風清安只是要給他們換一處地方住，頓時就有人不滿意了，對於與自己迥異的異類，哪怕只是與之有關係的同類，即便是在沒有利益衝突的情況下，有些人也是心懷惡意，乃至於殺心。

  「大晉的律法有哪一條規定不准人與妖精結合?我倒是知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他們在這裡住了些年，可曾害過人的性命？若是有人因他們而死的話，倒是可以依照律法對他們判刑！」

  風清安忍不住嘆了一口氣，但與癲狂的人群講道理，是完全無用的

  「我家麼兒三年前，突然染上了風寒，一定是他們家的妖孽害的！」

  「對，我家公公前段時間走路在他們家門口摔斷了腿……」

  「我家的桂花樹突然枯了……」

  一時之間七嘴八舌的聲音險些將風清安淹沒，而聽到這些完全狗屁不通的話，風清安的額頭上一根青筋鼓起，

  「夠了，知不知道什麼叫誣告，若是查無實據，你們想告別人什麼罪，最後這罪責的懲罰會落到你們自己的身上！」

  此話一出，眾多百姓頓時偃旗息鼓，不敢再聒噪了，雖然他們很想將自己最近幾年的不順，全都怪在妖精身上。

  「天龍禪院，瀛海，欲與城隍論法，請開陰司大門！」

  這時，一道清朗的聲音在奉天城上空迴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