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當孟周心中生出這樣的念頭之後，就已經有了明顯的傾向。

  那麼，要不要去驗證一下呢？

  因為缺乏更多信息，甚至連是否有更多這樣的祭壇孟周都無法確定，他自然也就不知道是否有什麼潛在規律能夠助他更方面的尋找。

  這還都是些沒影的事，需要更多的驗證。

  「不過，既然這第一個祭壇是在火山口發現的，那不妨去別處火山口看看。」

  孟周心中如此想著，很自然的就想到了這次出行，剛離開青玄域，橫穿「空隙地帶」，前往丹器域的途中，遠遠看到的那場劇烈的地火噴發。

  「那裡就可以去看看。」

  這樣的念頭剛在心中浮現，孟周就在心中搖頭，按下了這些心思。

  他決定結束這趟行程。

  這一趟出行，收穫已經很大很大，大到遠遠超出了這次出行前他本人的預期。

  在回程路上的發現和收穫，更是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

  或許，他循著心中思路追尋下去，再加上丫丫的指導，他還會有更多更有價值的發現。

  但那卻已經遠遠偏離了他這次出行的初衷。

  雖然，他被這次出行的一系列發現勾起了心中無窮的好奇心。

  可孟周卻不會任由這好奇心牽著自己的鼻子走。

  他有自己的節奏和計劃。

  就現目前來說，即便這五域真的是個囚牢，可那也是個安穩的囚牢。

  在修為達到結丹九層之前，孟周都無意於去主動打破這樣的安穩。

  這是他與青玄五老、合歡四祖等五宗老祖根本的不同。

  他穩得起，他等得起，他不急。

  恰好相反，這種安穩是孟周極其珍視的。

  因為現在的他還有極大的成長空間，他會變得越來越強大。

  這樣的情況下，在行事之中，他尤其需要注意對「分寸」的把握。

  因為這樣的心思，孟周忍住了立刻解開答案，滿足心底好奇心的衝動，再沒有絲毫停留，徑直返回青玄域。

  ……

  齊雲峰上。

  不知不覺間，夏去秋來。

  一道窈窕輕盈的身影，正手提竹籃，穿梭在峰頂邊緣緩坡上的一片靈果園中。

  這些靈果樹，多為三階下品的品質，也不乏三階中品的靈株，另還有三株三階上品的靈果樹，紮根在地脈靈力交匯的節點上。

  這些靈果樹算是齊雲峰上除齊雲峰本身之外，最珍貴的一筆資源，也是青玄宗龐大底蘊的一部分。

  它們既如陣法的陣基一般，承擔著梳理齊雲峰的地脈靈力的重任，同時也享受著齊雲峰高品質地脈靈力的滋養。

  即便是一些環境並不是十分適宜的品種，在這片果園中也能生長得很好。

  這些都是青玄宗立宗不久之後精心規劃培植的，從它們發芽破土的那一刻算起，距今都已有超過百年的樹齡。

  即便是那三株三階上品靈果樹，經過百年生長，也已盡數過了花期，枝葉掩映之間，掛著一顆顆拇指大小的青澀靈實。

  距離頭茬靈果成熟，卻至少還需二三十年光景。

  不過，雖然三階上品的靈果還不能指望，但那些數量眾多的三階下品靈果早在幾十年前就進入了成熟期，因每種靈果習性的不同，每隔十幾二十年便能再次結出豐碩的果實。

  現在，就有有不少就處在熟果期，樹梢掛著或紅或橙或紫的靈果。

  另還有兩株三階中品靈果樹也正好處於熟果期。

  那窈窕輕盈的身影穿梭在這些靈果樹之間，一顆顆靈果從樹梢上無風脫落，穩穩落入她手執的竹籃中。

  奇怪的，落入她竹籃中的靈果，不是那些熟得最透的，而是那色澤最為艷麗惹眼，品相也最是好看喜人的。

  最後，這道身影停留在一株三階中品靈果樹前，似乎有所遲疑。

  可最終，她還是向前緩緩伸出了手。

  ……

  臨崖石亭之中。

  正在認真烹茶的孟周聽到動靜，扭頭看去。

  白芷正提著滿滿一籃靈果邁步入亭。

  孟周先是很隨意的瞥了一眼，收回目光，繼續烹茶，而後似乎意識到什麼，再次扭頭看去，終於忍不住一臉驚訝的道：

  「你摘這麼多沒熟透的澀果乾什麼？」

  就在白芷手提的竹籃中，全是一種品相極其別致，可只看顏色就能酸得人掉牙的青澀靈果。

  白芷頓了一下，若無其事的將這些青澀靈果收進儲物袋中，露出半籃成熟的靈果，隨意道：

  「也沒什麼，就是最近我在琢磨一種全新的靈藥酒配方，需要這種沒熟透的青澀靈果作引。」

  事實上，在孟周驚訝的脫口而出之後，他就已經知道白芷為何這麼做了，這可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顏控」。

  她這麼做，很可能就只是因為這種靈果看上去好看。

  不過，既然白芷主動給自己找了個台階，他當然也就樂得任其自便。

  白芷在孟周對面坐下，孟周將一杯剛剛烹好的茶湯遞到送到她身前。

  白芷撇了撇嘴，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

  感受著茶湯入腹後，那鋒鋩勁力從胃部擴散，刺入周身各處，而後散至四肢百骸，白芷終於輕輕嘆了口氣，道：

  「還是那熟悉的味道……也就這東西還讓我感覺熟悉了。」

  說著，她的目光看向孟周，強忍著心中彆扭，輕聲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讓她感覺陌生的，又何止是這模樣大變的環境？

  最讓她感到不適應的，還是孟周現在這個模樣本身。

  以前，無論是在三川塬，還是在極光洞府，孟周都是以「葛平」的相貌與她相處。

  和她深入交流，身心交融的人，也是「葛平」。

  現在，一覺醒來，不僅環境大變，身邊人也從「葛平」變成了「葛平」的師父「岐黃子」。

  若非孟周第一時間用比較蠻橫不講理的手段強行證明了「我就是我」，白芷已經心態炸裂了。

  不過，即便如此，她現在的心態距離炸裂也沒差多遠就是了。

  在什麼山上唱什麼歌，既然自己以「岐黃子」的身份住進了齊雲峰，哪怕有他精心布設的護山陣法，他也不擔心會有人隨意亂入，孟周還是很自然的用「岐黃子」的身份在齊雲峰行動。

  他卻是真的沒想到，這在他只是一件很隨意就做出決定的小事，卻給白芷帶來了這麼大的困擾。

  好在，雖然經歷了一些小小的波折，這個問題終究還是解決了。

  自從死亡之域偵查歸來，已經過去了將近半年。

  孟周也終於將在識海中沉睡了三年多的白芷喚了出來。

  既然做出了這個決定，孟周也就做好了面對白芷詰問的準備。

  這個問題，終究是要解決的。

  以前，因為每次將白芷收入識海的時間都不是很長，生活的環境又很單調，不是三川塬洞府就是極光洞府，加之白芷對外界時間變化本來就不是太上心，也就囫圇著過去了。

  可這次，無論怎樣都糊弄不過去了。

  一是時間跨度太大，整整隔了三年多。

  ——這次將白芷收入識海，是在來參加青玄宗百年慶典前夕，當時的孟周，才剛滿七十一歲，現在七十四歲已經過半。

  二是環境大變，在此之前，兩人活動的區域基本集中在三川塬洞府和極光洞府。

  而且，孟周能夠感覺出，這兩處在白芷心中是有著不同的情感分工的，越到後期，這種感覺就越明顯。

  相對來說，三川塬洞府就更偏社交屬性一些，雖然，他倆的社交圈小得可憐。

  而極光洞府則更私密，在這裡，白芷也明顯更加自在愜意，她花在這裡的心思也最多。

  現在，睜眼醒來，身周環境大變，變成了一座靈氣品質雖然更高，卻無比陌生的山峰。

  問題終究是要面對的。

  好在，他並不需要去揭開那個真正的、很可能也是致命的真相——對白芷來說。

  孟周清了清嗓子，道：「有個秘密，我一直沒有告訴你……嗯，和你有關。」

  聽到「秘密」二字，白芷當即精神起來。

  身子下意識的挺得更直，雙目瞪得溜圓，盯著孟周：「秘密？和我有關的秘密？你對我隱瞞了什麼？！」

  「還記得當初你偷偷溜進我的洞府，卻落入陷阱，被五花大綁的事情吧？」

  白芷眼神飄忽了一下，輕咳了一聲，「咱們說正事，你扯這個幹什麼？」

  孟周正色道：「我說的就是正事！」

  白芷一怔，「和這事有關？」

  孟周點頭。

  白芷悄悄吸了一口氣，「你說！」

  「你當時說，你之所以偷偷溜進我的洞府，是受到了某種心靈感應的指引。

  我沒有告訴你的是，在見到你的瞬間，我心中其實也生出了一些特殊的心靈感應。」

  說到這裡，孟周看著白芷，特別加重了語氣說道：「關於你的！」

  此刻，白芷的胸膛已經高高鼓起——被好奇心填滿了。

  「你感應到了什麼？」白芷下意識的放低了聲音詢問，語氣中卻有些迫不及待的急切。

  孟周卻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繼續道：

  「不過，那感應也太奇怪了一些，我當時也有些拿不準。

  直到有一天深夜，在確認你已經徹底深沉入睡之後，我悄悄進入了你的房間。」

  「嘶~~」

  白芷控制不住的倒抽涼氣，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瞪得差一點掉出來砸在地上，就差一點。

  那不可思議的神情，就像是在看一個究極變態。

  高高鼓起的胸膛忽然含胸駝背，做出一副防禦戒備的本能反應。

  「你……你怎麼能這樣？」白芷結結巴巴的道。

  孟周靜靜的看著她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兒，見面前這個「究極變態」沒有做什麼，白芷心中的好奇心再次旺盛起來，並輕易地壓過了心中忽然升起的本能的不安感。

  「你……你對我做了什麼？」

  孟周看她這「表演」，感到有些無語。

  你擔心什麼？

  你說說，你到底在擔心什麼？

  孟周端起茶杯，將杯中茶一飲而盡，這才慢悠悠的道：

  「我把你收進了識海。」

  白芷愣愣的看著孟周。

  孟周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裡，一言不發。

  許久之後，白芷眨了眨眼睛，輕聲問：

  「然後呢？」

  孟周奇怪道：「什麼然後？」

  白芷似乎有些難為情，有些糾結，似乎又有些眉飛色舞的道：

  「就是，就是……呃，我有點不太好表達……就是……就是……你半夜趁我熟睡偷偷溜進來，就……就沒有……嗯……懂吧？」

  不知道如何表達的白芷，雙手下意識的胡亂舞動，時而做出抽動、摩擦、蹂躪之類近乎意識流的動作出來。

  孟周看得是目瞪口呆，你到底在期待什麼展開啊喂？！！

  你難道聽不出來我話里的重點嗎？！

  為了確保自己傳遞的信息足夠準確，孟周再次一字一頓的道：

  「我說，我、把、你、收、進、了、識、海！」

  白芷忽然輕咳一聲，端著茶杯輕輕抿了一口。

  當她將茶杯放下，已經重新變成了端莊的、清冷出塵的仙子模樣。

  她再次看向孟周，如剪剪秋水的雙瞳中，有著深思之後的睿智。

  「我想起了起來，有好幾次，你主動約我切磋音律之道，我都感覺心力消耗過度……這就是你故意的，對吧？」

  心力消耗過度，最好的恢復方式就是深度睡眠。

  孟周笑而不語，默認了白芷的「指責」。

  白芷緊盯著孟周，道：「這麼說，咱們在一起這些年，你背著我做了很多事情？」

  孟周輕咳了一聲，辯解道：「我可沒有背著你，我一直都是把你隨身帶著的。」

  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孟周心中補充道。

  這話卻讓白芷的眼神再次變得恍惚起來，她似乎已經腦補出了許許多多的畫面，許許多多劇情。

  許久之後，她的眼神再度變得柔和起來。

  「這能力，真是你見到我之後才有的？」

  「嗯。」孟周。

  「對其他人用過嗎？」白芷問。

  「沒用……我是說，這能力，只對你一人有用。」孟周道。

  白芷的眼神越發柔和了，還有點黏糊糊的，語氣卻有些嗔怪的道：

  「這事……你怎麼現在才告訴我呢？」

  「啊？！」

  「既然你有這樣的能力，你早點告訴我啊，用得著偷偷摸摸的嗎？好像什麼見不得光的事情一般！」

  「啊……」孟周張了張嘴，最終低頭歉意道：「我的錯。」(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