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杜成心中憋悶憤慨，快要把自己被撐爆炸的時候，忽然一道隱晦的神識波動傳入識海。

  杜成心中微微愣神，因為這正是面前這個老傢伙偷偷搞得小動作。

  一邊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訓斥自己，將自己乃至整個馭靈軍的臉面都踩在腳底下，一邊又偷偷摸摸給自己遞消息。

  這是搞什麼？

  難道指望靠這種小把戲，就按下自己心底的怒焰？！

  開玩笑，這種小把戲，騙十歲小孩都顯得過於幼稚。

  就在杜成一念之間閃過種種念頭的時候，那道傳入識海的神識波動化作一段信息。

  杜成當即就愣住了。

  這段信息中，說了不少事情。

  但杜成心中只有一段，只這一段信息，就將他的腦子塞滿，再也容納不下更多。

  【職業者協會現任會長岐黃子，於今年初施展超絕藥師手段，讓已陷入瀕死之境、多方求治無門的合歡宗含玉老祖轉危為安。

  攸宜老祖親口承諾，為了回報岐黃子對合歡宗的幫助，他們將為他無條件傾力出手一次！】

  只這一段信息，就將杜成「控」在原地動彈不得。

  那位岐黃子既然有這樣的能耐，說明他所在高度同樣在老祖一級。

  即便實戰能力比明南老祖稍遜一籌，卻也絕不是馭靈軍其他結丹可以碰瓷的。

  何況，對這個層次的強者來說，沒有真正碰過之前，甚至沒有真正生死交鋒之前，一切旁敲側擊的判斷都是做不得數的。

  更何況，即便這位岐黃子的實力比明南老祖稍遜，可他手裡卻卻拿著合歡宗的人情債。

  這種人情債，合歡宗巴不得早還早了。

  要是這個時候馭靈軍與職業者協會硬碰，最終讓幾位合歡老祖將這筆人情債還到他們頭上，那挑起這場爭端的他可就成了馭靈軍的罪人了。

  無論如何，只有一個老祖撐場面的馭靈軍，無論如何也是比不過有著岐黃子以及幾位合歡老祖撐腰的職業者協會加合歡宗這個組合的。

  至於這消息是真是假，這真的很容易證實。

  以對方的身份，也不可能捏造一個一戳就破的謊言。

  所以，他對這個信息本身，還是很相信的。

  那麼，這把火還要不要從自己手裡點起來呢？

  這是一個問題！

  而隨著杜成頭腦強迫冷靜下來，看著面前這個「師叔」，透過最表面的岐黃子，以及起身後的合歡宗，他還看到了更深處的第三層！

  那就是，青玄宗的態度是什麼？

  在他看來，這件事孰是孰非，是一目了然的。

  這完全是一場職業者協會無事生非、主動挑起來的爭端。

  本應該站在公正公允的位置上處理此事的青玄宗，處理這件事也應該很簡單才對。

  可結果卻是偏袒的如此明顯！

  那要是事態更進一步計劃，青玄宗會站哪邊呢？

  這個問題的答案，杜成覺得，已經沒必要追問了。

  ——那只會讓整個馭靈軍上下都感到難堪。

  為何會這樣呢？

  這個疑惑才一浮現，杜成自己心中就有了明悟。

  「從老祖到底蘊，從心氣到整體實力，明顯都是我馭靈軍全面占優……可也正因為如此，在青玄宗眼裡就顯得礙眼了吧？！」

  想到這裡，杜成心中更加憋悶了。

  歸根到底，還是寄人籬下的鍋。

  和剛才不同的是，前一次意識到這一點的杜成想要自內而外的爆炸，他真的想要不管不顧，鬧他個轟轟烈烈。

  可這一次，他卻有種巨山壓頂的感覺。

  他想要爆炸，可自外而內的壓力除了將他自己炸成內傷，他什麼動靜都掀不起來。

  過來平事的「師叔」見自己暗中遞過去的一部分真話平息了杜成那眼看著就要劇烈燃燒的怒火，心中也是悄悄鬆了一口氣。

  見對方陷入沉思，顯然內心還在最最後的頑抗掙扎。

  這個時候，最需要的做的就是給他第一個梯子。

  他的神色瞬間柔和了許多，從一個執法者變成了一個真正的「師叔」，上前攬著杜成，徑直向大廳外面走去。

  「咱們也有許久不曾見面了，我還有很多話想問你呢。

  ……我那有幾種功效奇特的靈藥酒，正好和你分享分享。」

  眼看就要走出大廳，杜成忽然停住腳步，「等等。」

  「師叔」神色一變。

  原本見兩人離去，廳中眾人緊繃的心情也忍不住悄悄鬆開。

  此刻見狀，再一次緊緊繃起。

  杜成看向「師叔」，嘴角一彎，露出個仿佛譏諷的輕笑。

  「師叔別擔心，我這次不鬧事，是真的有正事。」

  說著，他已經掙脫了「師叔」那看似親熱，實則讓他份外不適的親近摟抱，大步來到櫃檯前。

  此刻的櫃檯前，空蕩蕩的沒一個人在，都已經聚到了那位被他隨手弄吐血的築基後期修士旁邊。

  「來個人與我說話。」杜成道。

  那受傷吐血的築基修士，在服了一粒療傷丹藥，又猛灌了幾口靈藥酒之後，情況已經好了許多。

  不知是藥效太好還是靈酒本身的特性所致，一張臉都是紅彤彤的。

  此刻忽然如同一隻機敏靈活的兔子，趕緊從地上跳起，三兩步便來到杜成對面，一直沒有擦拭的嘴角鮮血已經半凝固，一張嘴便散發出濃濃血腥氣。

  賣慘賣得如此明目張胆，杜成眼皮嘴角都控制不住輕輕抽搐。

  「前輩，您要兌換什麼？」

  這裡是軍功兌換點，所做之事，也只有軍功兌換這一樣，所以，他這話問得沒有一點毛病。

  「……」杜成卻有種被這小小築基給噎了一下的感覺。

  不過，他也沒心思與之計較，頓了一下，便道：「聽說兩具妖獸屍體就可兌換一具同品階的靈傀？」

  「是。」

  杜成點頭，啪的一聲，將腰間一個錦袋拍在櫃檯上，道：

  「給我換吧。」

  嘴角帶血的築基後期修士接過錦袋，神識探入其中仔細清點檢查了起來。

  很快，他抬頭看向杜成：

  「前輩，您這有三階下品大妖屍骨三具。

  不過，完整品相的只有一具。

  另兩具殘損太大，按照我們的規定，即便全合一起，距離完整的一具還要差點。

  所以抱歉，我不能給您兌換。」

  「……」杜成狠狠盯著對方，要不是有青玄宗的「師叔」在旁邊看著，他已經忍不住動手讓其再來一次噴血表演。

  努力壓了壓心中火氣，他又將一個錦袋拍到櫃檯上。

  他也不說話，只是盯著對方。

  築基後期修士低頭認真檢查之後，對杜成道：

  「前輩，您這有二階上品妖獸三頭，二階極品妖獸兩頭，根據差額，只需要二階上品、二階極品各一頭即可，剩下的我都退給您。」

  「……」杜成沒說話。

  「前輩，不知您意下如何？」

  「……換吧。」

  「好嘞。」

  很快，嘴角帶血的築基後期修士便將兩個錦袋重新放在杜成身前。

  「這裡有一具三階下品靈傀，這裡是找還給您的，二階上品妖獸兩頭，二階極品妖獸一頭，您清點一下。」

  「哦，您若想試驗一下這具靈傀的品質，我們提供有專門的場地，這裡空間有限，有些不方便施展，請您見諒。」

  「……」

  以杜成的造詣，自然不需要場地驗證。

  他只是稍稍一上手，就對這具靈傀有了清楚的認識。

  名副其實的三階下品靈傀。

  質量遠比他以為的更好，在三階下品的靈傀中，這已經是極為上乘的精品佳作。

  以結丹類比，結丹一層到三層都是結丹初期，剛好與三階下品對應。

  而他手中這具靈傀，在杜成的判斷中，品質已經超過了結丹二層，已經邁入了結丹三層的門檻。

  杜成徹底無話可說。

  讓他感到有些慚愧的是，有那麼一瞬間，他竟然心動了，心中生起一股賺到了的情緒。

  「憑這些材料，以我的能耐，還真不能得到一具這般品質的靈傀。」

  不過很快，立場稍有偏移的杜成就「警醒」了過來。

  「……這，岐黃子真不怕虧本嗎？！」

  「還是說，我們做不到的事情，他卻能夠做到？

  其在馭靈一道的造詣，比我馭靈宗還高？！」

  想到這一點的杜成，狠狠的打了個激靈。

  下一瞬，眾人便只覺杜成的身影漸漸由實轉虛，慢慢虛化。

  最後，在一眾驚訝的目光中，化作一蓬淡淡的光影破碎。

  至於他的真身，早已不知離去了幾時。

  ……

  三川塬。

  時間一晃，又是兩月過去。

  這些日子，最忙碌的就是那二十五位「下屬」。

  丫丫將那規模龐大的「垃圾山」分解成一份份精純的材料，他們則負責沒日沒夜的將這些材料變成靈藥酒以及靈傀。

  新釀製出來的靈藥酒，全都被孟周存放在了靈葫空間之中。

  靈傀在大量存儲在靈葫空間的同時，也在根據各地的需求源源不斷的向外兌換。

  可有趣的是，雖然他手中的靈傀沒有一刻停止過外流，但除了最初一段時間因為向各處大量上貨出現了明顯的下降，後來隨著時間的流逝，存放在靈葫空間中的靈傀數量卻並沒有持續減少，反而在一點點增加。

  原因說穿了也很簡單，選擇以軍功兌換靈傀的修士在變少，而用妖獸換靈傀的修士則在迅速增多。

  而這些妖獸在這二十五位得力「下屬」的操作下，迅速變成一具具妖獸靈傀。

  雖然它們還做不到無損耗的、一具完整妖獸屍骨就煉製出一具靈傀的地步，但繼承了他本人在馭靈師、調靈師以及丹器符陣造詣的它們，也將這種損耗壓縮到了微乎其微的地步。

  十具完整妖獸屍骨煉製出八九具同品階靈傀，輕而易舉。

  在其他修士看來，這完全是做慈善的行為，可在他手裡卻有百分之七八十的賺頭。

  給出的靈傀多，可轉回來的妖獸屍骨煉製的靈傀更多。

  本應該不斷減少的庫存，反倒開始慢慢的回血了。

  其實，他這樣的行為，對於「積累更多軍功，拿到更多籌碼，給青玄宗更大壓力」這個目標來說，不僅沒有正面效果，反倒是撤了後腿。

  用這樣的方法，他雖然也沒有虧，但他賺到的卻既非靈石，也不是軍功，而是更多妖獸靈傀。

  青玄宗的軍功發放，主要分成兩大塊。

  其中一塊，是「任務軍功」，指定一個任務目標，譬如在某個山口阻擋獸潮兩天以上，又譬如頂著獸潮的衝擊對某個隊伍進行支援或者資源補給等等。

  青玄宗將針對遍及整個青玄域外環區域的獸潮，分解成一個又一個的任務，用一個個具體任務完成對所有修行者力量的調動，並根據不同隊伍的任務完成情況發放軍功。

  這也是賺軍功的大頭。

  另一塊是「資源軍功」，沒有具體任務，只需要將資源交到執事堂，就可以獲得一筆軍功結算。

  這其實就是一個長期有效的「資源回收任務」，從軍功貢獻推出的第一天開始，就一直掛在執事堂的任務欄上沒有撤銷過。

  這「資源」各種各樣，最主要的就是各種靈材以及妖獸材料。

  獸潮期間，其他什麼都可能缺，但妖獸屍體卻是一定不缺的。

  所以，這也是一個軍功收益的來源。

  不過，大家在這一塊收穫的軍功卻是在快速變少。

  不是大家帶回來的妖獸表少了，而是妖獸屍體的價值在迅速貶值。

  在孟周推出這項規定之前，五具完整的妖獸屍體變現的軍功都不可能兌換到一具同品階靈傀。

  他這種做法，除了二十五位「下屬」受累，從青玄宗到所有奮戰在獸潮一線的修士，全都是受益方。

  這也是孟周篤定明明是他先挑起爭端，但青玄宗卻一定會站他這一邊的底氣。

  在他這種打法下，早在一個月前，馭靈軍那些分布在青玄域各處的軍功兌換點就已經名存實亡。

  但馭靈軍並沒有真的亡掉。

  馭靈軍也沒有被他逼到狗急跳牆。

  原因很有趣，現在的馭靈軍，是他在出力養著。

  兌換三階下品靈傀最多的，就是馭靈軍。

  這兩月以來，從職業者協會出去的三階下品靈傀，有八成都被馭靈軍兌換去了，成了他們武裝自己的利器。

  在馭靈軍還沒有放棄自我之前，已經先一步與職業者協會融合在了一起。(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