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林坊。
和信樓前。
一艘飛舟從遠空疾掠而至,平穩的落在和信樓前的空地上。
飛舟剛停穩,兩個修士便一左一右攜著一個像貌年紀至少七八十歲的乾瘦老者輕輕落在地上。
落地之後,兩人鬆開了左右挾持在老者腋下的手。
獨自站立的老者當即腰背一松,顯出一副因過於年邁而虛弱不堪的模樣。
他微眯著眼,抬頭看著匾額上明晃晃的「和信樓」三字。
喃喃道:「還真是和信樓啊……咳咳。」
說著他就不受控制的連咳了好幾聲,背也彎得更低了。
旁邊的男子斜眼瞥了他一眼,也不點破老傢伙這過於刻意的賣慘做戲,只是道:「走吧。」
很快,一行三人就進入了和信樓。
老者走在中間,左右兩名修士護(押)送(送)著。
行走在和信樓的廊道之中,老者左右四顧,神色茫然,惶惑不安。
走了幾步,他看向左側一名修士,懇切的語氣幾近哀求:
「前輩,和信樓咱們也到了,現在您總該告訴我,您們如此大動干戈,將我這個老朽拎過來,到底所為何事吧?」
他一個七老八十的老者喊一個不過三十出頭的男子為前輩,看上去很是古怪,可這就是修行界的常理。
一切以修行為先。
即便男子的年紀給老者當孫子都嫌小,可作為一個築基修士,被只有練氣九層的老者口稱一個前輩,他完全受得起。
男子看了他一眼,稍作安撫道:
「具體原因,你很快就知道了,你也不要太過憂心。
你不妨這麼想,我們若真要對你不利,還需要如此大費周章嗎?」
那倒也是。
雖然沒有得到真正的「解藥」,但老者的情緒還是稍稍平復了一些。
就在這時,剛才出聲安撫他的那名修士在一個房門前停了下來。
「到了。」
推開房門,一個不大不小,看上去頗為普通的房間。
老者的目光在房間內迅速逡巡了一遍,很快就落在了十幾位老者頭上。
而就在他的目光落在這些老者身上之時,這些人的目光也幾乎同時落在了他身上。
看到他後,一個豁了一顆牙的老者當即咧嘴嚷道:
「老李,你也來啦,快快快,還愣著幹什麼,趕快進來!」
說著他便揚起了那根比竹竿還細的右臂,使勁地招呼,一副「趕快過來,我們這裡有好事等著你呢」的興奮勁。
被喊做老李的老者頓了一下,便大步向房內走去。
剛一進屋,他忽覺不對,趕緊轉身看去,便見房門已經在他身後悄無聲息的合攏了。
他神色變了變,上前拉門,可任他使出了吃奶的勁兒,房門也沒有絲毫變化。
「老李,別折騰了,你打不開的,你有那閒工夫,還不如過來和咱們嘮嘮。」
老者轉身,惡狠狠的看著這群老傢伙:「你們坑我?」
「這怎麼能叫坑呢,還是說,我不喚你,你就可以不進來了?
我這是讓你少些折騰,知道不!」
那位向他招手的豁牙老者隨意的道。
被稱作老李的老者張了張嘴,發現無從辯駁,也就不站在門口無謂的瞎折騰了。
而且,他心中那惶惑不安的情緒,在看見這一屋子的老夥伴之後,便莫名的消減了許多。
只要遭罪的不是我一個人,似乎,這「罪」也就變得不是那麼難以接受了。
他大步走了過去,尋了個沒人的位置便很隨意的一屁股坐了下去。
那模樣,哪還有一點傴僂虛弱的樣子,便是說他現在還能一飯三遺矢都不會惹人懷疑。
「和信樓這是搞哪一出,怎麼把咱們這群活著等死的老傢伙攢一塊兒來了?」
「你問我啊?我還想找人問問呢!」
「你急什麼,擺明了馬上就要見分曉的事,那麼急吼吼的幹什麼?
我就不急,我就看著,看他們到底搞什麼花樣!」
「……好吧,你們剛才在聊什麼?」
「聊修行啊。」
「你們這是……還沒死心啊?
老曲的教訓還不夠嗎?
年紀一大把了,硬是不信邪,結果怎麼樣?!
那麼充分的準備,精品築基丹甚至備了三顆,可結果呢?
都還沒正式開始,第一顆築基丹還在嘴裡沒吞進肚子裡,老朽枯化的經脈就已經不堪承受,寸寸斷裂。
死都死得不安生,何必呢!」
這話如同一盆冰水從所有人頭頂澆下,一時間都是一副呆呆愣愣,意興珊的模樣。
許久之後,一個老者才悵然嘆道:「哎,要是能小几歲就好了。」
眾皆默然。
……
就在一牆之隔的另一個房間正中央,正有一個陣法,將隔壁房間中的一切原原本本的投射其中。
一群修士環坐於屋內,全神貫注的看著這群修為全都卡在練氣九層的老者閒話家常、神傷自嘆。
還有人用留影石從各個角度將這一切記錄其中。
就在這時,房門打開,一行數人走了進來。
丹器殿主玄旻、符陣殿主玄栩、馭靈殿主玄清、雜職殿主玄直、執法堂主玄燏、執事堂主玄霖六人先後進入屋中。
雖然已經有所預料,可在看清來人之後,現任和信樓主,一個中年男子還是忍不住打了個激靈,趕緊起身迎了上去。
玄霖問:「可從他們的言談間捕捉到什麼有用信息?」
中年男子搖頭:
「沒有……剛才有人說了些煞風景的話,現在他們連聊天的興致都沒有了。
即便繼續等下去,我以為也不會有什麼收穫。
要不,我安排人過去直接詢問吧?」
玄霖搖頭道:「不急,再等等吧。」
說著,他頓了頓,解釋道:
「還有些關鍵之人沒到,因為這些人正在外環前線,接過來需要更多時間,現在都在趕回來的路上。」
中年男子點頭,沒再多說。
於是,這麼一群隨便拎出去一個都能讓整個青玄域抖三抖的大人物,便安安靜靜的聽起了一群「活著等死」的練氣九層的老傢伙們持續的輸出各種各樣的負能量。
在此期間,陸續有新的老人進入屋中。
不知過了多久,隨著一道道傳訊飛入屋中,眾人的精神陡然振作起來。
很快,數艘從不同方向駛入青林坊的飛船幾乎同時抵達和信樓前。
一個個身影從飛船中掠出,落在和信樓的大門之前。
從不同飛船中出來的人看見彼此之時,都有些驚訝。
「你也來啦?」
「你也來啦!」
這些人和屋中那些老者最大的不同就是他們更年輕,且有不少都有著築基的修為。
就在這時,一個相貌年紀五六十歲的男子挽著一個相貌年級四十出頭的婦人從飛船中遁出,落在了人群的最後方。
人群中,一個青年立刻興奮的大喊:「老師,老師!」
他一邊喊一邊快步迎了上來。
男子看見來人,高興道:
「余鵬,你怎麼也在?」
這男子不是別人,正是余鵬的老師楚錚。
就在這時,人群中,一個魁梧男子挽著一個嬌小玲瓏的女子來到余鵬身旁,對楚錚拱手道:「楚先生!」
楚錚瞪眼在魁梧男子身上掃了好幾遍,才感慨道:
「大概誰也不會想到,咱們這群人中,走得最遠的居然是嚴熊你!」
就在這時,楚錚忽覺肩膀被一隻大手狠狠按住,他扭頭看去,一張帶著血淋淋的傷疤,煞氣瀰漫的大臉出現在視野中。
那大臉嘴巴開合,兇惡的氣息直接噴在了楚錚臉上:
「老楚,你說這話我可就不服氣了。」
楚錚趕緊掙開這人的摟抱,一張臉都黑了下來:
「杜和,說話就說話,別把你那口臭噴我臉上……你這到底有多久沒搞清潔了?」
說著楚錚上下打量了杜和一眼,便一臉嫌惡的道:「一張清潔符就能解決的事,你怎麼把自己搞成這副德行?」
杜和笑哈哈的道:
「你這就不懂了吧,你也別嫌我味道沖,妖獸見了都要繞道走。
……洗?這可不能隨便洗!這氣味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搭配出來的,也是效果最好的。
想要知道我是怎麼摸索出來的嗎,我告訴你,不過,這可是我的獨家秘技,你可別外傳……」
見他們沒有絲毫緊張,還在這和信樓的大門口拉起了家常,「押送」他們過來的一眾修士看不過去了,趕緊上前,催促他們入內。
杜和瞥了對方一眼,凶煞惡氣撲了對方滿頭滿臉。
然後,他趕在對方發怒之前昂然轉身,大步流星的便往和信樓走去。
用最剛毅的方式做出了最從心的選擇,看著姿勢變化如此嫻熟婉轉的杜和,余鵬卻想起了十幾年前發生在杜和身上的類似一幕。
前一刻還堅毅不屈,眨眼間就翻身跪倒。
「發什麼呆,走吧。」
就在這時,楚錚在余鵬肩上輕輕推了一下,將他的思緒重新拽回現實。
「怎麼樣,沒遇到什麼危險吧?」
一邊往裡走,楚錚一邊詢問著余鵬的近況。
「還好,青玄宗對咱們協會出身的隊伍是有額外優待的,那些危險性大的任務根本不會落在我們頭上。」
楚錚點頭:「你小子,反正我現在是管不到你了,你自己悠著點吧,可別為了那點軍功把小命給折進去。」
「放心吧老師,我心中有數。」
隨意應了一句,余鵬的目光落在了楚錚身上:
「老師,我倒是好奇,您和韓……姨……」
他的目光落在了兩人之間。
從兩人出飛船到現在,拉在一起的手就沒有鬆開過。
兩個真實年紀加起來已經接近兩百歲的老人家,卻宛如兩個情竇初開的少年男女,如膠似漆,恨不得黏在對方身上。
楚錚立刻糾正道:「什麼韓姨,叫師母!」
余鵬趕緊改口,「您和師母怎麼也突破築基了?」
楚錚斜睨了他一眼,道:「怎麼,不高興?」
余鵬一臉的委屈。
一直不出聲的韓青梅當即咯咯輕笑道:「你別理他,他這是高興得癲了。」
余鵬:「……」
楚錚:「……」
一行人進屋之後,楚錚、韓青梅二人遭到了一群老傢伙的「圍攻」。
一個個自稱「活著等死」,狀態都糟糕到極點的老人家們,在看到年輕了二三十歲的兩人後,一個個眼珠子差點沒瞪出來。
很快,他們就雙目通紅,一臉狂熱的撲上來。
要不是擔心用力過猛,真的把這些老傢伙報銷在這裡,楚錚真的很想來個群體拒斥術,將這些人遠遠趕開。
終於,在這一波接一波的熱情之下,楚錚終於吐露「奧義」。
「與其忙慌的往我這湊,你們先找個合適的道侶吧。」
「什麼意思?這和突破築基有什麼關係?」眾人不解詢問。
楚錚清了清嗓子,看向一眾老夥計,道:
「我向你們分享一下我倆的經驗吧,至於有沒有用,說實話,我們也不知道。
要是沒有用,你們可別……」
「哪來那麼多屁話,快說快說!」
「咳,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試過那些靈藥酒?」
「有可助我們築基成功的靈藥酒?」有人當即雙眼泛光。
「聽我說完,還有,別打斷我!」楚錚道。
「好好好,我閉嘴。」
於是,大家再次眼巴巴的看向楚錚。
楚錚張嘴,醞釀了好幾次,可每一次,都被他自己的咳咳聲給打斷了。
就在眾人等得火冒三丈,快要爆發之際,旁邊韓青梅看不過眼,輕聲道:
「老楚不好意思說,還是由我來說吧。」
楚錚一驚,看向韓青梅,一臉的難為情。
「阿……梅。」
韓青梅道:
「你們應該知道,老楚一直對我有些意思。
我這眼看著就快要入土的人了,哪還有那些心思,便一直沒應他。
可前些日子我卻忽然想通了,決定趁著最後不多的時間,和老楚一塊兒到處走走看看。
老楚很高興,可很快就有了新的煩惱。」
說著,她的目光在一群瘦胳膊瘦腿的老傢伙身上掃過,輕笑道:
「具體什麼煩惱,我想,到了你們這個年紀,應該都有切身體會。」
在她的目光之下,一群數著倒計時過活的老傢伙卻忽然有些手足無措的尷尬。
「他一把年紀,有時候卻也有些少年心氣。
就為了這麼點事,他沒少動腦筋,最後,還真讓他發現了一些有意思的東西。
他發現,這段時間鬧得沸沸揚揚的靈藥酒,普遍都有壯陽之效,且其中幾種效果極佳……」
……
隔壁。
見應到者全都到齊之後,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真相的玄燏便看向現任和信樓主,道:「去吧。」
和信樓主點頭,便要動身。
可就在此時——
「等等。」
卻是玄旻、玄栩、玄直三人同時開口。
見其他人看過來,三人都感覺臉皮一熱。
最後,還是年紀最大的玄栩主動承擔了所有,他輕咳了一聲,道:
「這麼久都等了,也不多這一時半會。
……而且,他們現在正聊天,說不定就有些有用內容呢?」
玄燏、玄清兩位師妹靜靜的看著他。
最後,還是善解人意的玄清道:「好吧,那就多等一會兒。」
莫名的,隨著她這話出口,房間中的氣氛陡然輕鬆了許多。
周圍那一雙雙眼神,都變得更加和善起來。
……
「……
經過老楚的琢磨,將這幾種靈藥酒按照一定比例混合,能夠得到效果最好的壯陽酒。
服用之後,可在一定時間內全面增益身體機能,筋骨氣血,經脈皮膜,重新找回年輕時的狀態,沒有任何副作用。
再加上老楚尋了一門合歡宗的秘法,可以彼此借力,他先助我,然後我再助他,最終雙雙成功築基。」
大大方方說出此事的韓青梅,最後感慨道:「這真的是無心插柳,一開始,咱們都沒想過這還能和築基扯上關係。」
眾人聽完原委,面面相覷。
感覺有點不真實。
老年人冒死築基,成功與否的關鍵,居然在這裡?!
誰能想到啊!
可仔細一想後發現,這還真是最合情理的一個方向。
有個俗語怎麼說來的,「X是社會進步的原動力」。
「配方配方,我要配方!」
就在眾人感慨之際,忽然有人開口喊道。
經此提醒,其他人也紛紛反映了過來,跟著高喊:「配方配方!」
都是一群老夥計,楚錚也沒想過要用這配方在他們身上牟利,趕緊將自己苦心尋摸出來的配方分享了出去。
而幾乎就在楚錚將這配方完整分享出來的瞬間,一個中年男子推門而入。
瞬間,原本還熱鬧一片的房間陷入死一樣的安靜。
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的落在了此刻來人身上。
中年男子向眾人拱了拱手,道:「在下和信樓主事,這次勞師動眾將諸位請來,是想向諸位請教一些事情。」
說著,他不待眾人回答,便直接伸手一揮,身前虛空便出現一副影像。
影像中,一個鶴髮童顏的老者盤坐在側,一個清峻頎長的男子侍立在旁。
中年男子問:「這二人你們可否認識?」
屋內眾人一臉茫然,紛紛搖頭。
中年男子點頭,道:「人你們或許不認識,但他們的名號你們一定聽說過。」
眾人紛紛轉頭看向他。
「站著的這位,便是素有散修第一人之稱的葛藥師葛平。
坐著的這位,則是葛平的師父,也是現在職業者協會的會長,岐黃子。」
就在中年男子說出「岐黃子」之時,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掃視。
眾人面色如常。
可他的視線卻在余鵬身上落了下來,「你對這個名字似乎有些特別的反應?」
他的目光並不凌厲,只是好奇的詢問,但卻讓余鵬心裡狠狠抖了一下。
余鵬神色尷尬,有些慌亂,支吾道:「不,我沒聽過……我,我只是想到了一些別的事情。」
中年男子點頭,並沒繼續追問下去。
……
隔壁。
陣法投影出來的影像中,余鵬的頭頂上方多了個特別的標記。
玄燏目光之中仿佛有點點火焰燃燒,呵呵輕笑道:「看來,這余鵬是知道一些什麼的。」
旁邊的玄直附和點頭,卻道:「可既然余鵬都知道,作為他的老師,楚錚應該也知道一些什麼才對。」
影像中,楚錚的表現卻是一臉的茫然,沒有任何反應。
玄燏呵呵道:「老奸巨猾唄。」
於是,楚錚頭頂也多了個特別的標記。
旁邊,得了楚錚好處的玄栩忍不住輕咳一聲,說了句公道話:
「他應該也沒什麼惡意,自保而已,師妹也沒必要把人想得太壞。」
屋內其他男修都下意識的輕輕點頭。
能把時間和精力花在研究壯陽藥上的男人,壞也壞不到哪去。
……
影像變化。
「葛藥師」手中忽然多出來一枚信物法器。
這一次,屋中眾人的反應立刻豐富起來。
中年男子笑道:「看來,大家對這物件都很熟悉。」
能不熟悉嗎!
現在所有人都知道,這玩意兒代表了職業者協會成員的身份。
而最初,這玩意兒的造型就是他們拍板確定下來的,他們也是此物的最初使用者。
影像繼續變化,黎文昌出現在影像中,介紹說這件信物法器的特別之處,以及其背後代表的含義。
中年男子的目光在楚錚以及其他老者身上掃過。
這些人都有個共同的特點,即都曾是職業者協會第一批核心領導層的一員。
「按照這黎文昌的說法,這第九枚信物法器是你們集體同意授予出去的,我們現在就想知道,你們將他授予給了誰?」
沒人回答,但已經不需要回答。
因為人們的目光變化,已經給出了答案。
不管是有心,還是無意,知情者的目光,都落在了楚錚身上。
楚錚心中嘆了口氣,卻還是在和信樓主的目光注視下,點頭道:
「這事是我經的手。」
青玄宗擺出了這樣的陣仗,由不得他不開口。
現在,人家好聲好氣的詢問溝通。
主動配合也就罷了,要是不配合,難道真以為青玄宗沒有問心搜魂之類的手段嗎?
……
「當時就在這青林坊,就在攤位區附近的聯排小院中……」
楚錚講述起了將信物法器交給「周藥師」的經過。
很自然的,話題就將「周藥師」的情況給帶了出來。
……
執法堂主玄燏看向符陣殿主玄栩。
「師兄。」
玄栩輕輕捶打了一下自己的腰背,嘆道:「像你們這般使喚,要不了多久我就得廢掉。」
玄燏戲謔道:「怎麼會呢,師兄不是剛得了份好配方嗎?」
「什麼配方?你說什麼?……」
玄栩健步如飛,很快就消失在屋內。
當他再次停步時,已經站在了楚錚介紹的,將信物法器交給「周藥師」的位置。
幾乎就在他抵達之時,一大群穿著執法堂的修士出現在這片街區。
很快,原本人來人往的街區便再無一個閒人經過。
玄栩身旁,陸續有許多符陣殿的修士匯聚而來。
「開始吧。」
玄栩吩咐一聲,劃定出一片區域後,就直接對一眾符陣殿修士吩咐道。
很快,一面面陣旗便從一種符陣殿修士的手中飛出,被打入虛空各處。
玄栩本人並不上手,只是遠遠地看著。
這大概也是被當牛馬使喚最大的一項收穫了。
玄栩心中如此想。
剛開始,為了布置出一個回溯圓光陣,他恨不得將整個符陣殿的人手都安排上。
他這位殿主更是必須在場,還得在最關鍵的位置上,協調指揮,隨時糾正。
即便如此小心翼翼,整個布陣過程也是磕磕絆絆,修修改改。
可現在,隨著一次次的實戰使用,一方面,陣法在不斷的完善、持續的簡化,另一方面,所有布陣者的經驗越來越熟練,領悟越來越深刻。
布置回溯圓光陣也就變得越來越簡單。
看著迅速成型的回溯圓光陣,玄栩心中卻在想,「要是能夠更進一步完善簡化,將之濃縮在一個陣盤之內就好了。」
那樣一來,他只需要負責在內門製作陣盤就好,再不用時不時的就因緊急任務出外勤。
「殿主,陣法布置好了。」
就在玄栩心中琢磨將回溯圓光陣法陣盤化之時,一個修士趕來他身邊回稟道。
玄栩對身旁的玄燏道:「師妹,咱們過去吧。」
……
隨著陣法啟動,這片區域的時光影像迅速倒退。
當神色一臉茫然的楚錚、余鵬等人抵達此處時,時光影像也正好倒退回正確的時間節點。
玄燏指著暫停在某一刻的時光影像,問楚錚:
「就是這裡吧?」
楚錚、余鵬等人瞪大了眼睛,順著玄燏手指的方向看過去,一副見鬼的表情。
玄燏手指方向,一個房間中,另一個楚錚正將一件信物法器交到「周藥師」手中。
而隨著他們目光齊齊的看過去,暫停的時光影像開始正常「播放」。
於是,原本只存在於楚錚的記憶之中,且隨著時間流逝,那變得越來越模糊的畫面,以這樣一種奇特的方式清晰無誤的呈現在所有人面前。
這久遠的記憶,楚錚也被動的重溫了一遍。
就在楚錚、余鵬等人對眼前所見震驚到失語之時,玄燏、玄栩等青玄宗修士看向楚錚的目光卻悄然間變得柔和了許多。
對他們來說,只要楚錚沒有撒謊,給他們製造額外的難度,那就是個「好同志」。
若是他們沒有在這個地方找到這「周藥師」的痕跡,那他們就不得不考慮用另一種方法來招待他了。
通過回溯圓光陣摸到了「周藥師」的痕跡,接下來的事情就很好辦了。
順著「周藥師」這條線向前捋,往下捋。
擁有時光回溯這樣的能力,最難的就是找第一個線頭。
只要找到了第一個線頭,後面的信息就可能順著線頭源源不斷的理出來,方便得很。
抱著這樣的念頭,玄栩興匆匆的開始了「刨根問底行動」。
可結果,卻如一盆涼水澆在了玄栩、玄燏等人頭上。
時間線向前,「周藥師」仿佛是憑空出現在聯排小院之前一般。
其過去痕跡,直接斷在了出現在轉角一條隱蔽巷道的那一刻。
「隱身?」
「土遁?」
「影遁?」
「……」
種種猜測在眾人心中滑過,但卻沒有一個確切的答案。
最終,玄燏看向玄栩,問:「師兄,可以將他使用的手段呈現出來嗎?」
玄栩搖頭道:「做不到。」
雖然心中已經有所預料,但在得到明確回復後,玄燏還是忍不住嘆氣。
而後,玄栩調整方向,順著時間線往下捋。
結果依然在「周藥師」離開聯排小院後不久便徹底的失去了有關他的線索痕跡。
遺憾的玄燏喃喃道:
「你們說,這『周藥師』如此行事,到底是謹慎使然,還是在有意識的規避?」
玄栩一愣,而後悚然一驚,道:
「規避什麼?
難道當時他就預料到了有人會用時光回溯的手段觀察他?
所以,他提前採取了應對?
這……這是不是太離譜了點?」
見玄栩這失態的模樣,旁邊的玄清搖頭道:
「師兄,你這是自己嚇到自己了,便是對方有意識的規避這類手段,也遠沒有你想的這麼可怕。
這很可能只是這個組織的一種強制的、固定的行為準則。」
經他這麼一解釋,玄栩的神色稍有緩和,輕輕點頭,若有所思的道:
「若這真是這個組織的行動準則,那是不是說明,這個組織和擁有時光回溯能力的勢力打過交道,甚至可能吃過大虧,所以這才有這樣的準則誕生?」
玄清、玄燏、玄旻等人輕輕點頭,認可玄栩的猜測。
「很有道理。」
說著,他們彼此相視一眼。
幾乎同時,一個答案在他們心中浮現。
「星宿宮。」
在得出這個猜測之後,莫名的,大家對這個依然存在於迷霧中的勢力多了些許好感。
嗯,只要是與星宿宮不對付的,都可以試著當朋友處處。
——離恨教這群瘋子除外。
……
「可這樣一來,這『周藥師』的線索豈不是斷了?」玄栩遺憾道。
玄清噗嗤一聲笑出聲來,玄栩好奇扭頭看過去。
「師兄你傻了?線索哪那麼容易斷!」玄清說著,看向余鵬師徒。
玄栩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
玄燏已經向余鵬楚錚二人走去。
玄清卻沒有去湊這個熱鬧,反而走到一個魁梧壯漢身邊,問:
「嚴熊,若我看得沒錯,周藥師離開前給你的那個玉瓶里,裝的是一顆築基丹,對吧?」(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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