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郎中端著茶水坐在窗前,不緊不慢地問了一句,「你還真當這兒是醫鋪?」
「這不是正碰到明容姑娘嗎,上京城裡都是幫庸醫,一個個只讓我忌口,也沒別的招,可把我憋壞了。」
「孫中官還是要忌口,回頭我給您開個方子,您這病還得經常調理,還有,沒事也得多動一動。」
明容接過了話。
孫中官嘆了口氣,坐到了趙郎中對面。
趙郎中看了過去,「說吧!」
孫中官翹著二郎腿道,「我有個徒弟在御前伺候,聽他說韃靼要咱們這邊送一位公主,皇帝捨不得自家女兒,接了這事兒的芸妃娘娘便推舉了一位。」
說著話,孫中官朝明容瞧了一眼。
明容心裡咯噔一下,沒想到師傅竟然是聽了這事後上心了,找了靠譜的人來辦事,看來這事竟是確實了。
「她連個族譜都沒入,如何被惦記上了?」
趙郎中臉陰沉了下來。
趙郎中在宮中也待過小十年,自然知道,裡頭個個是人精,爾虞我詐,各有算計。
「聽說是錢相國的夫人在芸妃娘娘跟前吹了風,雲妃娘娘本就耳朵根子軟,誰都不敢得罪。郡王如今正被皇帝所厭,聽到府中又正好有個女兒,可不是看到了個軟柿子,還不趕緊去捏。」
孫中官探過頭,對趙郎中道:「宮內府已經在擬旨,也就這幾日的事了。說是先封個公主,記入芸妃名下,再把人接到宮裡,說是調教,就是拿在手上。回頭韃靼那個王爺過來,簽完了字,就把人領走!」
砰的一聲,趙郎中手中的茶盞,重重拍在了桌面上。
明容正收拾著銀針,突然指尖一痛,低頭看時,竟是食指被戳到,有血珠滴了出來。
孫中官從懷裡掏出一物,放到趙郎中面前,「趁這會兒旨意沒下來,能跑就趕緊跑,我這兒正好有一塊出上京城的腰牌,姑娘若想現在就走,我那車就等在外頭,車裡銀子同乾糧都有,你們師徒要一塊走也成,若老趙要留在這兒,以後我來照應。」
明容抬頭看向孫中官,未料這是位仁義之人。
「走吧。」
趙郎中一拍桌子,「去把晏聞叫過來,你們倆一塊兒。至於你爹娘那邊,明早我親自去跟他們請罪!」
「不能走啊,我走了,你們怎麼辦?」
明容搖了搖頭,她不能為了自己,連累到所有的人,郡王府之前才糟了罪,她真一走了之,怪罪下來她日後又如何心安理得的生活。
隔日一早,李子恆悄悄出現在了郡王府。
此刻郡王的書房裡,不知什麼東西被砸到地上,發出一聲脆響,竟是把屋外的人都嚇了一跳。
李子恆眼瞧著郡王扔了硯台,好好一塊雕花龍紋硯,竟是成了兩半,心下不免可惜。
「王叔稍安忽躁!」
李子恆勸了一句。
他今日是來通風報信,郡王自然不是對著他,不僅如此,從今日起,郡王府必定要把他李世子當成座上賓。
可惜,沒來得及叫上容顏。
「子恆賢侄,你這份心意,本王銘感五內。」
郡王的態度不出所料,甚至還朝李子恆抱了抱拳。
「王叔不必客氣,小侄與崇光兄,還有明容算得上過命的交情,尤其是明容,還與小侄未婚妻情同姐妹,這個忙,小侄必須要幫。」
李子恆越發得意。
那日脾氣被容顏激上來,李子恆還非要將事情查個水落石出不可了。
起頭李子恆想找成王討個辦法,結果抓了半天的腦袋,到底怕挨罵。
好在李子恆雖然還只是一個不入流的小官,可背靠成王府這棵參天大樹,人脈總歸是有的,再加上他一向聰明絕頂,竟是找到了最得用之人。
其實剛開始時,李子恆也是提心弔膽。
容顏是個笨腦袋,認準了是成王府在背後搗鬼,為了保住自家女兒,要把明容推出去。
若被容顏猜中,別說婚期又要往後推,只怕徹底要黃了。
到手的媳婦真飛了,李子恆還不能嘔死。
好在老天保佑,最後還是證實,此事與成王府沒有半點關係,而是有人故意在背後作祟。
至於始作俑者,是個不折不扣、無恥透頂的小人,竟是為了挾私報復。
「爹爹!」
趙崇光從外頭進來,後頭跟上了晏聞。
李子恆轉過頭,正瞧見晏聞,想著這傢伙前幾日故意灌醉他,便氣不打一處來。一個死讀書的秀才,嘴上功夫了得又如何,遇到事兒的時候,自然抓了瞎。
「爹爹,妹妹的事,只怕要做決斷了。」
趙崇光神色嚴肅地道。
郡王面色陰沉,重重地坐回到書案後,伸手將面前的紙握在掌心,揉成了一團。
李子恆實在忍不住不向晏聞發難,「不知晏聞兄可想過,如何應對?」
晏聞到哪兒都搶他風頭,就連容顏,也好幾次在他面前誇讚晏秀才。
既生李,何生晏。
未過門的妻子眼看就要被搶去韃靼和親,李子恆已等著晏聞來求他。
其實也不難,李子恆想過了,派人暗中把明容送走,郡王府再報個喪,說女兒不幸亡故,明容還沒入族譜,宮內府也沒法追究,這事也就了結。
「本王今日便上書!」郡王一拍書案。
沒有人回應,皇命難富豪榜,上書有個屁用,而且這虧還和郡王之前的一番做派有不少的關係,這再鬧起來怕會更不好收場。
「王爺,小侄已想了辦法,無論如何不能讓明容吃這個虧。」
李子恆抱拳道。
「郡王,在下有不情之請!」
晏聞忽然開了口。
李子恆心裡暗笑,就想看看晏聞有什麼主意。
郡王此時心中煩悶,隨意地點了點頭。
「還請郡王允諾,將明容許配在下,今日便成親!」
李子恆頓時張大了嘴。
還能這麼辦?
趙崇光開始也是疑惑,等看了晏聞片刻之後,突然反應過來,「晏聞的話沒錯,旨意還沒下,咱們就當什麼都不知道,立刻將明容嫁出去,皇上總不能拆散人家夫妻。」
郡王半天沒有出聲,只瞧著晏聞。
他想過要嫁女,也想過指不定女婿就是晏聞了,卻從沒想過,這麼倉促地將女兒送出門,可眼下真是拖不得了。
「雖是權宜之計,不過晏聞在此起誓,日後定會珍愛妻子,拼盡性命,也要護她一世周全。」
晏聞說著,以最大之誠意,對著郡王一揖到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