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娘躲無可躲,硬著頭皮上前,跪到了言念面前,「屬下見過公子。
М」
方才言念出招,乳娘立時認出,正是風雪樓主的獨門絕技,當日她便是受了這般懲罰後,被掃地出門。
面前這位,想必便是這一任的樓主,當初她離開時,這位不過四、五歲的孩子,如今卻已教人一望膽寒。
明容驚訝地看著眼前一幕,乳娘竟是言念手下?
「放肆,我哪有你這種屬下。」
言念餘光已經注意到明容神色,心下後悔,早知道這銀娘會亂說,就該先封住她的嘴,省來招來明容誤會。
不過也無妨,明容這丫頭心計不深,回頭他有辦法糊弄過去。
「疼!」
慕華縣主還在痛叫。
明容這會終於瞧清慕華縣主的傷,不由倒抽一口涼氣,她的手筋斷了,言念這一招出得又快又狠。
不過,這也是慕華縣主活該的。
言念瞧都沒瞧慕華縣主一眼,將明容從地上拉起,說了一句「得罪了」,便將人扛到了自己肩上。
兩人將要走出牢里,明容的視線,正好對向了乳娘。
乳娘似乎十分懼怕言念,一直就跪不起,也不管慕華縣主在那兒嚎得聲嘶力竭。
然而明容想錯了,片刻之後,乳娘突然從地上爬起,眼睛死死地盯著明容,一條還吐著毒芯子的小銀蛇從她手中飛出,朝著她面門而去。
還沒等明容喊出來,言念已經轉過身,甚至明容還沒看到他有所動作,乳娘已經後仰著退了好幾步,就像是有一隻巨大的手掌不停推著她,直到人狠狠砸到了正對牢門的牆上。
接下來,乳娘口吐鮮血,像個破布娃娃般,順著牆倒在了地上。
明容看到的最後一幕,是那隻還攥在乳娘手上的小銀蛇,吡著獠牙,咬向了它的主人。
而牢房裡另一個女人,已是一臉驚恐。
走出地牢的瞬間,一縷陽光投過來,明容竟有些睜不開眼。
再一次死裡逃生,明容連感嘆一聲都來不及,只想著趕緊離開。
「扛不動了!」
言念忽地嘀咕一聲,就在明容落地的一剎那,他已經栽到了地上。
「言念!」
「麻煩,被蛇咬了。」
言念嘟囔一句,便昏了過去。
明容猛地回過神,視線對向了言念右側手臂上,
有鮮血汩汩地滲了出來,染紅了他平素最愛穿的白衣。
明容以為躲開了乳娘暗算,顯而易見,是言念替她擋了招。
一處堆著柴草的空屋裡,明容也管不了自己身上也有鞭傷,咬著牙,將已經失去知覺的言念架了進來。
剛才過來,一路明容都在擔心會遇到人,好在有驚無險。
明容顧不得想,偌大的莊子為何見不到一個人,只急著讓人躺下。
這會兒只能因陋就簡,明容將柴草鋪在地上,勉強拼成床的形狀,再將言念扶了上去。
言念傷勢不妙,臉色蒼白,連嘴唇都失了血色。
明容心裡充滿了「我不殺伯仁,伯仁卻要為我而死」的愧疚,她不知道言念是怎麼知道自己出事,可便是這份冒險來救的心意,已經讓她感激不盡。
其實若她謹慎一點,沒有隨便上了綁匪的車,也不會讓言念涉這個險。
「我給你把蛇毒都吸了,你先忍一會。」
明容說了一句,便往外走。
剛才進來之前,她看到外頭有一口井,回頭療傷自然用得到。
那隻小銀蛇名叫青頭,是蛇中最毒的一種,明容在醫書上見過,它舌芯上的毒素一旦沾到人血,會在一個時辰內發散到人全身經脈中,到時候傷者便會四肢癱軟,神志渙散,直至在昏迷抽搐中死去。
明容提著水桶進來的時候,言念發出了一聲呻吟。
鎮定了一下心神,明容打算先將他傷處的衣裳撕開,卻意中發現,言念腰間有一個匕首,立刻拿到了手裡。
那隻染紅的袖子,被明容小心地用匕首一點點挑開,傷口清晰可見,還不時有濃血淌出來。
明容用手指按住傷口四周,深吸一口氣之後,開始替言念吸出身上的毒血。
這一刻,周遭都安靜了下來。
每吸一出口毒血,明容便立刻吐到旁邊,隨後捧起一掬井水漱口,再繼續下一個步驟,如此往復,一直沒有停止。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明容吐出最後一口血時,舌尖幾乎麻木。
坐到了旁邊,明容本想喘一口氣,卻不想腦袋一歪,頭枕著柴草,便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藏身的小屋被人從外面推開。
睡在草墊上的言念猛地醒來,眼中射出一道銳利。
進來之人剛一抱拳,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言念眼神逼得閉住了嘴。
明容就躺在旁邊地上,睡得實在太香了,完全不知道有人進來。
示意那人先出去,言念起身,輕輕將明容抱到了草墊上。
小屋外面,言念背手站在那兒,完全看不出,幾個時辰前曾中蛇毒,奄奄一息。
「公子何時回上京城?」手下人低頭請示。
言念略做沉吟,道:「暫不回去了。」
「這……」
言念一笑,只是力氣不如往時,可心情倒是舒暢。
「備好馬車,等她醒了便走。」言念吩咐。
手下人頭都不敢抬,誰能想到,他們謫仙不凡,自命清高的公子,都以為註定要孤獨終老的公子,居然也有拜在女人石榴裙下的一天。
不過話說回來,這女孩未免太小了點,瞧著都沒有及笄。
風雪樓主的品味啊,實在難以捉摸。
「取筆墨來!」
言念心念一閃,又吩咐道。
手下人回了一聲是,轉身走開。
言念回頭,朝著小屋那邊瞅了一眼。
他果然沒猜錯,明容被帶到了西灘頭榮慶公主府的莊子,不虧他扮成車行的帳房先生,急吼吼趕過來。
只是找到明容時,到底有些晚了,那會兒在地牢里看著被打得趴在地上的明容,言念肺都要氣炸,他如今已經很少下重手,可這一回慕華縣主手筋,被直接他挑斷。
後頭被青頭咬中,也是他馬失前蹄,言念自己樂意。
頭一回有個女人能讓他拼死相救,這感覺不賴。
可言念沒想到,多年之後,這個乳娘還是不接受教訓,居然還養著這種陰損的毒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