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聞手握書卷,頭也不抬地訓了一句:「讓你保護她,你就這般保護的?前頭斷了胳膊,今晚差點中箭,若非我遇上,是不是就等著收屍了。」
派去郡王府的這個影衛,機靈的時候能在偌大的王府找到被綁的明容,蠢笨的時候,有人拿箭對向了明容,他卻還在屋檐上打盹。
又或者他是真的有意為之
「屬下疏忽,還請公子責罰!」黑衣人抱拳道。
「下不為例!」
晏聞擰了擰眉頭,又問:「剛才跟過去,可打探到刺客來歷。」
黑人忙抱拳回稟:「那小子頗為警惕,雖謝我救他一命,卻一點風聲不肯露,我便同他告了辭,後頭悄悄跟上,瞧見人跳進了榮慶公主府。」
晏聞抬起頭,略想了片刻,說了句:「退下吧,若是再出今晚之事,你就回去吧!」
黑衣人不敢多說,抱了抱拳,趕緊退了出去。
院子裡很安靜,晏聞一時也睡不著了,站到了窗前。
他已經獨自在這個院子裡住了好幾日,幾乎習慣了冷清,沒想到明容和陳鈺今天回來,這兒突然多了幾分讓人沉溺的熱鬧。
只是一想到明日兩人就要走了,晏聞心底卻生出一絲的虛空。
曾經甘於冷淡的人,不知從何時起,突然渴求起了家的溫暖,而他知道,這個溫暖除了一人,誰都不能給予。
而有人,時時刻刻想奪了這溫暖,晏聞已經快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
「來人!」
晏聞低聲道。
兩個影衛分別從左右兩側屋頂跳下,站在了窗外。
「榮慶公主府那邊盯緊一些,尤其是那個趙月,一舉一動都需要探得清清楚楚。」
晏聞說到這裡,不由冷笑了一聲。
上京城的鳳儀閣名全國,是女人們最愛逛的去處,金銀玉器應有盡有,便是皇家人都愛光顧。
這時未時,榮慶公主府的馬車停在鳳儀閣的外頭,得了信的掌柜不敢耽擱,趕緊從裡面跑出來迎接。
公主府的派頭自然高貴,有跟在後頭的公主府僕人拿來腳凳,車裡先下來了一位僕婦,再到後頭,一位滿頭金翠,花枝招展的女子嬌嬌弱弱地被人扶了出來。
掌柜先是愣了一下,隨即上前恭敬見禮。
本以為來的會是榮慶公主,結果是那位在上京城早被傳為笑柄的的慕華縣主。
既然來了,那都是客,掌柜陪著笑,將人領到了三樓一處單間。
這單間雕樑畫棟,擺置精緻,自然是為招待貴人的。
有人端了茶水同點心上來,見慕華縣主身邊人擺了擺手,趕忙退了出去。
「可通知那頭了?」
慕華縣主端起桌上的茶,輕輕抿了一口。
乳娘面上有些遲疑,最後還是略略點了點頭。
雖說是榮慶公主給牽的線,也算是有點面子,可高翰林到底上了歲數,就算頗得錢相國的青眼,日後前程可期,到底那麼嬌俏的女孩家跟了個半大老頭子,乳娘心中沒法不懊惱。
她謀劃了這麼多年,一步步走到今天,可不是讓女兒這樣糟蹋自己的。
倒是慕華縣主看得開,說是男人不過墊腳石,只要日後得了權勢,還怕要不著喜歡的。
乳娘知道慕華縣主是個有主見的,所謂兒大不由娘,她也是無奈。
昨日慕華縣主在鳳儀閣看上些釵環,特意派人說與了高翰林,自然是想看看他的誠意。
瞧四下無人,慕華縣主隨口問了一句:「那老不死的怎麼還不辦喪事?」
剛才坐的馬車正好從郡王府門前經過,慕華縣主還撩著帘子瞅了好一會,瞧著進進出出,與往日沒什麼不同。
那府里倆夫妻一個比一個絕情,全然不管所謂骨肉之情,前頭說要將她從族譜除名,後頭便上奏奪她封號。
慕華縣主本以為不過是嚇唬他她,哪知得著消息,差點被氣吐了血。
瞧著慕華縣主恨得牙癢模樣,乳娘神色也陰沉了下來。
只有當親娘的,才真心為自己女兒考慮,那晚東院出事,乳娘同眾人一塊被迷倒,等到醒過來時,找不到慕華縣主。
乳娘當時就知道大事不好,怕是已經被人擄了去。她一頭瞞著府里,一頭趕緊讓人去找,幾天之後才得知,慕華縣主居然被送進了怡香院,有人故意等人被糟蹋了,才給趙崇光遞了信。
那會兒乳娘的肺都要氣炸了,隨之又覺得害怕,似乎有人一直在背後盯著他們。
郡王府聽到月兒出事,立馬翻臉不認人,將她安置在一處小宅子,後頭還要送到鄉下。乳娘趕過去照顧時,見到女兒慘狀她心如刀絞,對郡王府的恨意,不比慕華縣主少。
可即便如此,她心裡並不贊成慕華縣主同郡王府一刀兩斷,到底女兒的富貴紮根在那兒。
那日乳娘舔著臉回郡王府,不過想試探郡王那邊的反應,看看有無轉寰餘地,然而卻意外得知,高翰林家的夫人過來提親,竟好意思要納堂堂縣主為妾。
說來乳娘也是拿慕華縣主沒了辦法,她不肯成了郡王府棄子,乾脆投靠榮慶郡主,竟把那人當成靠山,惟命是從地替她籠絡朝中官員。
沒想到那個高翰林食髓之味,居然覬覦上了慕華縣主,簡直就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也不看看他什麼身份,縣主是什麼身份。
最可恨的是,郡王妃聽說慕華縣主與高翰林木已成舟,居然答應了高夫人。
雖說平日裡乳娘不吭不響,可到底有了氣性,索性大鬧了一場,到後頭還撞了頭。
郡王府不會有人知道,乳娘當日借慕華縣主敬上的一杯清茶,神不知鬼不覺在郡王妃身上種下了鎖心蠱,只為了她們母女倆多個保障。
當時乳娘是豁出去了,以為郡王妃必死無疑,到時候慕華縣主便回來披麻戴孝,哄得郡王父子軟了心腸,又可以回去做趙家人。
然而郡王府到現在都沒動靜,難道真像外頭傳的,那個明容真有妙手回春之術?
「那老傢伙來了。」
慕華縣主吭了一聲,滿臉的不高興。
乳娘抬眼看去,房門一開,一個蓄著長須,一臉精瘦的男人走了過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