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夫人在寧王府盤桓了小半個時辰,期間妙音與她閒話家常聊的也算是投機。
許夫人離開後沒一會兒趙元佑就從外頭回來了。
得知許夫人適才來過了他忙問妙音見到了姨母怎看你沒有太歡喜啊?
妙音淡淡道;「雖是姨母,但因為見的時日少,故此沒有太多感情,想來往後來往多了,感情會逐漸加深吧。」
趙元佑微微頷首道;「人之常情,人啊只有常來常往才能感情濃厚,縱然是嫡親手足若不禮尚往來,彼此關照,久而久之與陌生人也無不同。」
對於趙元佑這番話妙音是深有同感的,倆人說了會兒跟許夫人相關之事後趙元佑就提起了最近在外頭發生的事情來;「沒想到你竟然還能未卜先知,你買的那些糧食還真是買對了。今年中原大地旱災嚴重,最近已經陸續有饑民湧入開封城,我聽說在大名府等地方都已經開設粥棚給百姓們施粥了。」
雖然八月初曾普降甘霖,但為時已晚了,對於今年的旱災已經於事無補了。
每年農民都要向國家繳納相應的稅負,繳納了稅負後給明年村上種子剩下的才夠自己吃的,自然若是你手裡沒有土地,是靠租用地主家的土地來用,那你還得拿出一部分交租子。
若一個普通百姓家能存下三年的餘糧那就是很厲害的。
大部分老百姓家都是當年收當年吃的,若是碰到了天災,沒有收成那只能靠政府救濟,若手裡有錢的話可以買糧食,但往往遇到了災年糧價也就成倍上漲,很多老百姓根本就吃不起糧食,怎麼辦?只能拋家舍業帶著家口去逃荒要飯了。
得知開封已經湧入了饑民妙音的眼睛頓時亮了;「看來我的那些糧食真的要派上用場了。我打算把那些糧食其中一半其中一部分平價賣給官府,剩下的部分則高價賣給從遼國或者西夏過來的糧商,另外一半則用來開粥棚救濟那些饑民,還有捐給福田院一部分。若是平常咱們開粥棚接濟福田院的話有些扎眼,剛好咱們的孩子沒了,可以打著給孩子積善緣的旗號堂而皇之的收買人心,提升寧王府在天下百姓心中的威信,三哥意下如何?」
趙元佑認真聽妙音把話說完後微微點了點頭;「告訴我這個計劃你醞釀多久了?」
「從你隨父皇去祭天的時候,不過當時你們都覺得是我異想天開,覺得我是在賭,故此我就讓長安拿了我自己的私房錢去江南買糧食,我為的就是今時今日。三哥,咱們既然要奪位光靠暗中拉攏大臣,除掉端王壽王還是不夠的,咱們要得民心。得民心者得天下,我希望你坐上那個位置不光是靠權謀,還有百姓的擁戴,我希望父皇能心甘情願的扶你入主東宮。」妙音如此設身處地的為自己籌謀令趙元佑感動不已。
他禁不住握住妙音的手滿眼深情的望著她的眼睛緩緩道;「音兒,能娶到你真是我趙元佑三生有幸!」
妙音微微羞赧道;「三哥,我沒有你想的那麼好,我所做的一切不過是所有妻子應該做的罷了。」
趙元佑道;「你有其他女子所不及的聰慧,你的好獨一無二。」
男人眼裡的溫柔纏綿,眷戀與欣賞讓妙音很是汗顏,她很清楚她所做的一切並非純粹的深愛,而是緣於前世的錯過的遺憾,還有感激他兩世不移的深情。
次日,許夫人便入宮覲見秦皇后。
姐妹倆十年未見,得知許夫人今日要來秦皇后亦是歡喜的不得了,昨晚幾乎沒有怎麼睡,為了顯氣色好一些她對鏡理妝時比平常多鋪了一層脂粉。
聽到內侍進來稟報許夫人在外求見秦皇后本能的從鳳座上站起來。
不一會兒功夫一身淺紫色繡芍藥宮裝的許夫人在宮人的指引下跪在了丹墀下;「臣妾許秦氏拜見皇后娘娘,願皇后娘娘長樂未央!」
「姐姐快些免禮平身。」秦皇后親自上前把許夫人給攙扶起來;「姐姐可算歸來了,讓我好生想念。」
十年光陰流轉歲月無情的在姐妹二人如花的容顏上留下了幾許痕跡,特別是許夫人整個人比十年前老了甚多,可見她這十年的奔波勞碌。
秦皇后忙吩咐宮女上茶,拿點心;「我姐姐喜歡吃毛尖茶,喜歡吃杏仁酥,還有喜歡吃新下來的紅棗跟核桃。」
「這麼多年了娘娘還記得這些。臣妾受寵若驚。」許夫人的話讓秦皇后禁不住笑出聲來;「姐姐說這些可就見外了,咱們是嫡親的姐妹,姐姐的喜歡我自然要記得了,我相信姐姐定也記得我的喜好。」
「娘娘喜歡吃西湖龍井茶,最好是用梅花上的雪水來沏。娘娘喜歡吃的點心是豆沙糕,紅棗糕,紅糖餅。娘娘最喜歡吃江南的蜜橘。十年過去了看到娘娘光彩依舊,臣妾甚是歡喜。」許夫人的眼睛微微泛紅,姐妹之間再也不可能回到從前了,她們是君臣,秦皇后是姊妹里最小的,自然姊妹們對她格外偏愛一些,許夫人很清楚後宮的日子不好過,母儀天下的秦皇后看似風光無限,可膝下無子,有個虎視眈眈的陳貴妃在身邊,日子可想而知。
秦皇后朝許夫人坦然一笑;「姐u姐不用擔心我,我一切都好。如今姐姐總算回京了,咱們姐妹能市場見面了,若是二姐還在那該多好!」
提起已故的秦落雪來姐妹倆禁不住傷感萬分。
許夫人幽幽道;「昨日我去寧王府看娉婷了,本以為她會長的像二妹妹,沒想到竟然跟娘娘年輕時候那般相似。雖然娉婷沒了孩子,但是寧王很疼她,也算是她的造化。」
秦皇后把茶盞輕輕擱下道;「音兒的確像我年輕時候,但她的性情還是隨了二姐,好在她比二姐更通透。若二姐當年能通透一些興許就不會——」
「這興許就是她的命數吧,好在娉婷有娘娘教導,這孩子是個聰慧的,不會像她娘那般命不濟的。」許夫人道。
秦皇后留許夫人在宮裡用了午飯,姐妹倆有說不完的話,奈何礙於規矩在午飯後秦皇后只能依依不捨的看著許夫人出宮。
秦皇后親自送許夫人出離中宮,人早已經消失不見了她還捨不得收回目光來。
紅藥忙提醒道;「娘娘,許夫人已經走遠了,咱們回去吧。」
秦皇后道;「姐姐蒼老了不少,可見這十年來她的日子過的不太好。」
紅藥道;「好在夫人如今也算苦盡甘來了,過些日子許大人回京必然會謀個好差事,夫人的兩位小郎君也都出息了,往後啊就是她享福的日子了。」
被紅藥這麼一寬慰秦皇后的心情好多了;「是啊,今後姐姐就開始享福了,許大郎明年下場若能金榜題名的話再尋個可心的兒媳婦,接下來就該含飴弄孫了。」
因為旱災嚴重開封以及周遭的州縣陸續湧入饑民,每天都有災情告急的奏疏送到今上的御案之上。
半月之前今上已經下詔書減免今年和明年所受旱災地區百姓的賦稅,與此同時國庫的糧食銀錢陸續下撥到地方上賑濟百姓。
每年朝廷要養百萬計的兵,另外還得像遼國繳二十萬絹和十萬兩銀子,西夏國還時不時的挑起戰爭來,而宋的官僚系統頗為龐大,若不是災年國庫的銀錢糧食也就剛好夠用。
如今逢大災之年知曉國庫不充盈的今上以及三司的官員們那叫一個頭疼。
朝堂上今上讓大臣們對當下賑災之事各抒己見,自然已經開始參政議政的端王和壽王等也不能閒著。
端王和壽王拿出的方案跟大臣們拿出的方案亦是差不多,那就是朝廷賑災的同時鼓勵擁有存量的大地主們把自己手裡的糧食給拿出來。
趙元佑和康王在朝堂上一直都是沉默的,康王原本就對這些事情沒有興趣,趙元佑則有他自己的打算。
次日趙元佑就親自給今上上了一道奏疏,內容自然就是跟賑災相關的。
奏疏上趙元佑提出的方案主要有這麼兩條。
第一號召擁有存糧的大地主大商賈把糧食捐出來,根據所捐的數量給與他們相應的官銜。
那些坐擁良田美宅的大地主大商賈們對於一些雖無實權的官銜很是看重的,有一官銜在身就拔高了他們本身的社會地位,在當地的威信也更上一層樓。
有一些大地主都設法化錢買個一官半職,而今不用他們花大錢,通過捐糧來得到他們想要的,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相信會有很多大地主大商賈們會紛紛慷慨解囊的。
趙元佑拿出的第二個方案就是鼓勵百姓們開墾荒地,三年內百姓獨自開墾的荒地國家不會收納一份賦稅。
老百姓手裡的地多了自然就能存下餘糧,如此災荒之年也就不至於完全靠朝廷來救濟。
除此之外趙元佑還拿出了關於重新丈量田畝的建議來,理由很簡單很多大地主大商賈以及冠龍貴族他們手裡都掌握了大量的土地,而他們擁有的土地數量跟每年所交給朝廷稅負的數量是不成正比的。
譬如地主手裡有一百畝土地,可他隱瞞了三十畝,如此以來國家就少徵收三十畝土地的稅負。
今上在看罷了趙元佑的奏疏後讚許有加,隨即趙元佑就被傳召御書房。
等趙元佑從宮裡回到王府時已經夜幕降臨了,王府各處都掌上了燈。
妙音等著趙元佑回來用晚飯。
吃罷了晚飯後妙音迫不及待的問;「父皇傳喚你去御書房可是因為那份奏疏的緣故?」
「的確如此,一切跟我預想的一樣,不過父皇會否採納我的建議尚未可知。」趙元佑的眼睛亮晶晶的,宛如夜空最明亮的星子,因為這份奏疏他得到了父皇的格外嘉獎,他能明顯感受到父皇對自己越發的欣賞了。
寫那份奏疏妙音也有參與其中,在趙元佑看來妙音比自己重金聘請的那些幕僚們還讓他受用。
妙音看到趙元佑如此有興致她也跟著高興;「不管父皇會否採納你的建議,這份奏疏都會讓你在父皇心裡頭增加了些許分量。接下來咱們就該開粥棚了,我已經讓長安選好了開粥棚的地點。」
趙元佑道;「我看那長安很是伶俐,做事情也妥帖,不如把他調入王府當個管事,專門聽你差遣如何?」
妙音道;「不必了,我覺得長安在外面更方便給我辦事。關於實粥之事我還是得親自出面的好,我知道你擔心我的身體,但我已經沒事了,外頭也不太冷,我完全能吃得消。」
一聽妙音要去施粥現場趙元佑忙搖頭反對;「不妥不妥,你還在做小月子,聽話,到時候我出面就是。」
妙音雖然不願意依著趙元佑,但她還是勉為其難的應了,不過心裡頭有自己的打算。
就在這時墨竹打了帘子從外頭進來;「稟王妃,地牢那邊傳來消息林三小姐突然發起了高燒。」
林玉蓉在地牢已經關了十來天,可她還沒有明白妙音給她筆墨紙硯的意思,故此就一直關在那裡。
每天就給她兩塊蕎麥餅,地牢里的老鼠越來越多。
得知林玉蓉發高燒後妙音略微沉吟後道;「讓紫蘇去瞧瞧,若是普通的發熱呢就餵點兒藥繼續留在這裡,若是不樂觀的話就讓林府來領人。」
墨竹應了聲是就出去了,旋即紫蘇就到了地牢。
經過診脈後紫蘇確定林玉蓉是得了鼠疫,她不敢怠慢忙回到關雎閣稟報給妙音。
獲知林玉蓉得的是鼠疫後妙音就忙吩咐道;「即刻給林府送信,讓他們半個時辰內來把人領走。」
幾天前林二夫人孫氏已經把手裡的兩個田莊跟兩家鋪面乖乖的交給了妙音,以此來換林玉蓉的自由,林玉蓉自由了也就意味著妙音不再追究她的罪責,也就等於放過了二房。
東西都給了可是林玉蓉遲遲未能出離寧王府,這幾天林二老爺和孫氏都提心弔膽的,生怕夜長夢多,而今得知他們可以去王府領人後夫婦二人如釋重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