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陳湘君得知姐姐陳迎春死於方和之手後她便暈了過去。

  雖然殺陳迎春跟姚岳龍的兇手是方和，但歸根結底還是因為陳湘君，是她讓方和收買姚岳龍去毀陳迎春的清白，是她指使方和若陳迎春不從就讓姚岳龍來陰的。

  她不殺伯仁，但伯仁因她而死。

  案子申清楚問明白後方和就被押到了死囚牢。

  陳湘君沒有直接參與這樁殺人案，但也是間接參與者，擇日開封府將會對她開堂宣判。

  案子基本已結，妙音知道自己再呆在開封府有些不合適了，在臨走前她特意去女囚牢看望陳湘君。

  卸掉了珠光寶氣，一身灰色女囚服打扮的陳湘君依舊很美，雖然不似往日那般光彩奪目。

  此刻妙音已經恢復了女兒身。

  她身著一襲桃紅色衣裙，如雲青絲梳成了很蓬鬆的髮式，除了一根羊脂玉簪外再無其他裝飾。

  當陳湘君聽到牢門開啟的聲音後下意識的抬起頭，她以為是母親或者兄弟來接自己出去呢，她最期待的還是壽王哥哥，壽王哥哥能來接自己出去，可她卻看到了一抹纖弱的桃紅色身影。

  當看清楚來人後陳湘君本能的牴觸情緒表露無疑；「林妙音，你來此作甚？」

  妙音居高臨下的望著在自己面前努力保持高傲的陳湘君，然後朱唇輕啟，慢吐鶯聲；「湘君姐姐，我知道你不想見我，我來也不是看你笑話的。」

  陳湘君微微輕笑；「林妙音，你不用在這裡跟我假惺惺，這些年我們一直相互較量，你美貌不及我，然而卻在開封城裡成為最炙手可熱的名門閨秀，我從不曾真正的服過你。你不過是有皇后娘娘給你撐場面還有你那所謂的皇后命格，沒想到你所謂的皇后命格不過是一個大笑話，當我得知官家把你許給了病秧子三皇子時我有多開心，我以為沒有了你這個絆腳石我就可以跟壽王哥哥好好的了，縱然不能成為他的正妻哪怕是他的妾也好，總有一天我會把你林妙音徹底踩在腳下，只是沒想到我竟然落得今天這步田地，我身邊的丫頭小青是不是被你收買了，我承認我詛咒過姐姐，我也想過要毀掉她，然而我從來沒有真正的下定決心，這幾個月來小青在我耳邊明里暗裡的搬弄是非，是發以後我猜是她去開封府還有貴妃娘娘面前揭發的我。」

  看著陳湘君那滿眼的恨意妙音亦是雲淡風輕；「小青不是我的人，你若無心對陳迎春下毒手，一個小小的丫頭能奈若何。歸根結底還是你生了不該生的心思。我早就聽說陳家二小姐對身邊的人刻薄，視奴才為草芥，許是你往日種下了壞因，今日結了惡果。陳湘君，這些年我從不曾要和你較量於你比較，是你一直在跟我較勁。我承認你陳湘君的確是國色天香，花容月貌，但你除了美貌外一無是處。一個女子若只靠美色悅人，而不注重修身養性她的下場可想而知。你以為趙飛燕楊玉環寵冠後宮就只因為天生麗質嗎？她們最初得到君王的寵愛的確是因為美貌，可使她們固寵的卻是才華和手段。陳湘君，你是天生麗質，但你太過自負了。陳迎春是不及你美，但她女紅甚佳，而且寫的一首好簪花小凱，琵琶也彈的甚好，是貴妃娘娘手把手親傳的。雖然有時陳迎春的性子急躁了一些，但更多時候她能放下身段，陳湘君，你不要以為自己在陳家多委屈，不要以為輸給模樣不及你的陳迎春你多委屈。貴妃娘娘是不會放過你的，她疼愛陳迎春之心你比我更清楚。」

  妙音的話義正詞嚴讓陳湘君無力反駁，她禁不住想起了貴妃曾經對自己的教訓。

  是自己的確太自負了，以為有了絕世美貌就可以無往而不利，憑藉這張臉自己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而今才道當時錯，是自己把一切想的太簡單了。

  見陳湘君低頭不語妙音再次開口，她的語氣明顯緩柔低沉了不少；「陳湘君，你罪不至死，但是以我對貴妃娘娘的了解，她必會把陳迎春之死遷怒於你身上，明明你和陳迎春都是她的侄女，你們都是陳家的嫡女，雖然你有些乖剌，不象陳迎春那般會討好會奉承，但你不覺得貴妃偏心偏的太離譜了嗎？」

  「陳迎春根本不是嫡女，她不是我母親的女兒，她——」陳湘君突然意識到了妙音是在套自己的話她忙不迭把要蹦出來的話給咽了回去，那雙眼睛也變得分外凌厲；「林妙音，你休要套我的話，我和你沒有甚好說的，你滾。」

  雖然陳湘君沒有把有價值的內容全盤托出，只是開了個小口，但已經讓妙音覺得不虛此行了。

  在宮裡的陳貴妃已經知曉了陳迎春被殺的前因後果，她已經對陳湘君動了殺心。

  就在貴妃在思存讓陳湘君怎樣死才最解恨時宮女進來稟報陳夫人在外求見。

  「她還敢來！」貴妃對陳夫人已經恨的咬牙切齒，她把手裡的茶盞重重摔在了地上。

  陳夫人在外侯了約摸有一柱香多的時間才被青萍引到了貴妃的寢殿。

  此刻陳貴妃正端坐在床沿上，繡著蝶戀花的天霞雲錦帳幔垂落於貴妃身體兩側的床沿。

  陳夫人方氏到了貴妃面前忙飄飄下拜；「陳方氏叩見貴妃娘娘，娘娘福壽安康！」

  貴妃凌厲如刀的目光狠狠的從陳夫人面上一刮而過，她恨不得把跪在自己面前的人給千刀萬剮，碎屍萬段都難解自己的心頭之恨！

  「方氏，你養的好女兒啊，你來見本宮不過是要求本宮饒陳湘君一命罷了，本宮若饒了陳湘君這個賤人，如何跟迎春的在天之靈交代？」貴妃聲音低沉而微微有些沙啞，吐出的每個字都透著一股涼意。

  親生女兒死了，而且死的那般慘，她這個當親娘的不能大聲哭氣，不能親自送她下葬，只能躲在自己的這方小天地無聲的垂淚。

  良久，陳夫人緩緩把頭抬起，迎上了貴妃那寒氣襲人的雙眸不卑不亢道；「迎春到了今天這步田地能怪誰，若當年娘娘沒有把她送出宮外她便是大宋尊貴的公主，官家如何寵愛陳國公主娘娘也看到了，若迎春養在娘娘膝下官家對她必然也會寵愛有加。娘娘為了自己的私利把親生女兒送到了宮外讓她從公主便成普通閨秀，因為娘娘我的兒子和女兒差一點有了不倫之戀，娘娘，是您的貪念造成了今天迎春的悲劇，是娘娘毀了迎春也毀了我的君兒，每次我見了自己的親生兒子都要下跪行禮，都要小心翼翼，娘娘可知我有多難受？這些年官人對我冷待，連個小小的姨娘都敢在我頭上拉屎撒尿，若我的兒子在我身邊他早就成家立室了，替我獨當一面了，我安能受一個姨娘的氣。娘娘若是非得讓君兒死那就別怪我要魚死網破。」

  在陳貴妃的印象里方氏一直都是軟弱好拿捏的，可她沒想到唄自己看成是軟柿子一樣的女人此刻竟然敢跟自己叫板。

  努力壓了壓自己的怒火後貴妃冷冷的質問陳夫人；「嫂嫂打算如何跟本宮魚死網破？」

  不等陳夫人開口貴妃繼續步步緊逼；「當年本宮跟哥哥是決定把孫姨娘的兒子抱進宮來，然後神不知鬼不覺的送孫姨娘赴黃泉，他跟壽王就差了五天，是嫂嫂你求了哥哥跟本宮，如此本宮跟哥哥才放棄了用孫姨娘的兒子而把你的兒子抱進宮來的。你當初做出那個決定就該想到會有怎樣的後果，可是你卻賭得起輸不起。這些年本宮對壽王盡心盡力，視若己出，你對我的迎春呢？你除了縱容她還是縱容她，你把自己的親生女兒陳湘君也沒有教好，的確陳湘君不該死，該死的是你，是你為人母無能才讓事情越來越糟，才讓我的迎春送命，讓陳湘君一步錯步步錯。最該死的是你，但你還不能死。奧對了你不是要於本宮魚死網破嘛，本宮甚想知道你拿什麼跟本宮魚死網破？」

  原本鬥志昂揚的陳夫人讓貴妃適才那番話給數落的理屈詞窮，當年是她執意要讓自己的兒子跟貴妃的女兒身份互換，這些年自己對陳迎春不曾有過多少真心，是自己沒有把女兒陳湘君教好，小兒子金石自己也沒有教好，反而是貴妃把壽王教成了人中龍鳳，德才兼備，成為了皇子裡最出類拔萃的。

  沉吟良久後陳夫人才小心翼翼的開口；「貴妃娘娘，留君兒一命不可以嗎？她是妾身唯一的女兒了，她也是壽王的妹妹啊！您就看在官人跟壽王的情分上饒了君兒吧。」

  陳夫人使勁的朝貴妃叩首，很快額頭就磕出了血。

  陳夫人的苦苦哀求貴妃亦是無動於衷，她的女兒死了，她必須要讓陳湘君給女兒陪葬。

  就在這時候青萍急忙從外面進來；「啟稟貴妃娘娘，皇后娘娘鳳駕到宮門外了。」

  皇后竟然在這個時候駕臨章華宮讓貴妃本能的有了一絲不好的預感。

  很快貴妃就整理好了自己的思緒已經穿戴，然後出宮接駕，陳夫人則藏在了寢殿內。

  貴妃至宮門口時皇后已經從鳳鑾之上下來，闌珊和紅藥一邊一個扶著她。

  皇后穿了一身橘色用金線繡成著枝梅的宮裝，頭戴了一對赤金流蘇鳳頭釵，流蘇的下方有米粒大小的鈴鐺，人稍微一動或者微風過處，就會傳來細小的聲音，那鈴鐺之聲若有似無。

  明媚春光下那纖纖素手瑩白如玉，柔若無骨。

  「妾不知皇后娘娘駕到，接駕來遲還請娘娘寬宥。」貴妃剛一下拜就被秦皇后給親自攙扶起來，她柔軟溫暖的手觸碰到了貴妃的手。

  貴妃的手涼意如斯。

  秦皇后一臉和煦的關切道；「貴妃的手怎這麼涼？」

  陳貴妃淡淡道；「許是妾穿的有些少吧，娘娘請隨妾入內吃一盞清茶。」

  旋即，秦皇后就被眾星捧月到了殿內，然後她被貴妃讓到了上座。

  秦皇后讓貴妃坐在了自己對面，貴妃剛落坐就聽秦皇后有意無意的問；「本後聽說貴妃的嫂夫人到了，得知她喪女本後甚是難過，得知陳夫人到了章華宮，故此本宮才來看看她，莫非本後來的不巧陳夫人已經出宮了？」

  皇后今日前來竟然是因為方氏，貴妃不得不心思活動起來，她稍微遲疑後道；「回娘娘，妾的嫂嫂方氏還在章華宮，不過她適才跟妾說起迎春之死傷心過度，哭暈了，眼下正在內殿歇息，而且她儀容不整不適合見娘娘。」

  陳貴妃是明擺著不希望秦皇后見到陳夫人，速來通透而且善解人意的秦皇后今天卻變得不那麼通透起來；「貴妃的嫂夫人自然也是本後的嫂夫人，你我侍奉官家二十多年，姐妹情深，陳家遭此變故本後跟貴妃一樣痛心疾首，既然嫂夫人在貴妃這裡本後若是不見見，不寬慰幾句的話心裡頭有些不安，貴妃難道忍心看本後心不安嗎？」

  如此貴妃就不得不讓陳夫人出來見皇后了。

  約摸一盞茶後陳夫人才從內殿出來。

  「陳方氏叩見皇后娘娘，娘娘長樂未央！」陳夫人在出來之前已經把自己整理好，額頭被濃密的頭髮遮住了，可是秦皇后還是隱約看到了濃密髮絲遮蓋下的血紅。

  秦皇后溫聲軟語道；「夫人平身吧。」

  接著秦皇后就命人給陳夫人賜座。

  待陳夫人落座秦皇后才再次開口；「陳府近來遭遇之變故本後也聽說了，人死不能復生還請夫人節哀順變。」

  陳夫人道；「多謝娘娘關懷。」

  秦皇后溫柔而帶著微微凌厲的目光從陳夫人面上逡巡而過後就落回了她面前的茶盞上；「夫人的小女兒陳湘君也確實放肆了一些，她這次的牢獄之災是免不了的，不過讓她這樣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去吃牢飯的確是有些讓人於心不忍，本後看不如讓她去佛門修行以贖其罪，貴妃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