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應和慕新霽的面談還算順利,雖然慕新霽始終放心不下,但他現在並不想動祁應。敢於這樣站出來的人若說他身後沒有底牌,那是不可能的。
時至三更,祁應出來以後若無其事地回了昌榮公主府。他原以為他可能會在門口遇見姜柏深,但是沒有,一路進去除了巡夜的侍衛之外什麼人都沒有。
暮雪閣里一片黑暗,書晗被他差了出去,霧氣迷濛籠罩著整片天空,抬頭連星辰都望不見幾顆,祁應向遠方眺望,然後低頭走進閣樓里。
踏入小樓的第一步,他便慢下了動作側耳細聽,繼而抿嘴笑了笑若無其事地推開房門。
他沒有去點燭火,反倒是悠悠地走到榻邊坐了下來,床上有人,他剛進門的時候就聞到了鈴蘭花的香味,是慕青容。
慕青容轉了個身單手撐著頭,一條腿已經勾上了祁應的腰。
「怎麼,看起來談得很順利?」她的言語中帶了點譏誚,好似早已窺破那點不足以拿出來咀嚼的事情,「老五許諾了你什麼?」
祁應坐在榻邊一隻手不太老實地握住了慕青容的小腿,手順勢向上,慕青容的另一條腿抵住了他的手掌向床頭一帶,祁應已經趴在了她的身上。
溫熱的呼吸噴洒在臉上,她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
「你猜。」祁應將她的腿從自己腰上拿下,臉貼得很近,即便是輕到微不足道的聲音都那麼清晰入耳,「猜猜我的身價是多少。」
即使看不見,她都能想到祁應臉上的得意和張揚。
「半壁江山還是三千佳麗?」慕青容雙手攀上了他的脖子,分明曖昧的姿勢卻誰也沒有一顆蠢蠢欲動的心,那是黑暗中的刀子,貼得越近就越危險。
無論是祁應還是慕青容,他們都防著對方,尤其是祁應,他一點都不懷疑若是慕青容現在會不會從他的背後插入一把刀子,那才是她的風格。
「半壁江山?」祁應似乎仍有吃豆腐的閑心,手沿著背脊一路下滑,他清楚地感受到慕青容身體的微顫,「憑慕老五的本事若是能拿下半壁江山那也肯定是一片廢墟,他只有做孤家寡人的份。」他的手定格在慕青容的腰上,「至於三千佳麗,怎抵得上你一個?」
「是么?」慕青容在他的身邊輕聲道,「有沒有告訴過你,你講的話很動人?」
「你是第一個。」祁應似笑非笑,「一般人得到的只有我的威脅,他們往往覺得我講的話很要命,比如慕老五。」
「看來你今晚是在為我吸引火力,我是不是應該感謝你?」慕青容佯裝從容,腰被他箍得死死的,她突然很沒安全感。
「怎麼感謝我?」祁應挑逗道,「所以你今晚在這裡等我是要以身相許嗎?」
話音剛落他就感覺脖頸一疼,不是金屬入體的冰涼,而是帶著粘膩的唇齒的濕濡,慕青容狠狠地在他的脖子上咬了一口。
她咬下去的時候突然覺得嘴邊有一股腥鹹的味道,瞬間鬆開口用手擦了擦嘴角推開祁應坐了起來,「這就是感謝。」
祁應摸了摸脖子,慕青容的禮物從來都是見血的,他覺得這輩子他出現在慕青容的面前總是逃不過血光之災的。
慕青容站起來鬆了一口氣,冷下聲道:「你最好保持你的立場,否則我想除了我,應該還有許多人想殺你。縱然你有天大的本事,想要在曇京毫髮無傷倒不如做事低調著點。另外,今晚我拿到宮裡的消息,太醫說如果沒有解藥,笑萱熬不了三日,她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定讓你拿命相賠!」
祁應完全沒有將她的話放在心上,「不是還有三天么?急什麼。」
第二天一大早慕青容便梳妝打扮準備進宮,哪怕她知道祁應做了準備,可出了狀況的是周笑萱,所以她一點都放不下心來。
這不僅是她在慕連世身邊最重要的人,也是她這十八年來身邊出現的為數不多的重要人物之一,她保證,若是周笑萱真有三長兩短,哪怕祁應能赤手空拳打下替她打下大成的江山她都要把他碎屍萬段。
等到慕青容到了皇宮之後她才發現自己的行動有多慢,從慕老二到慕老五,不知吹了什麼風今個都在這裡。
這可是除了重要節日外極少見的幾個在京的皇子公主齊聚的現象,若是這都不算大事,那麼皇宮近幾年發生的都不算是大事。
「喲,昌榮公主來了。」慕新霽一改往常對慕青容視而不見的模樣,雖然語中嘲諷卻比從前的敵意淡了幾分。
在場的都是看慣了爭鋒相對爾虞我詐,一聽這口氣頓時覺得氣氛微妙。
「怎麼,都是來看望萱妃的?」慕青容站在披香宮外,這裡可從來沒有這麼熱鬧過,「萱妃好歹和我是故交,我來看看沒什麼不妥吧?」
說得好像她以前從不來披香宮似的,幾個人都心知肚明,連老五都沒說什麼,有些事還是不做出頭鳥為妙。
「往日怎不知三皇兄竟和萱妃有一番交情?」今日慕青容心情大好,雖著急周笑萱,可這些人哪裡會將自己的心思都寫在臉上。
慕老三一聽頓時大感不妙,慕老二則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誰都知道萱妃跟你慕青容的關係好,怎麼,今天想拖老三下水?」慕新霽冷哼一聲抱臂而立,這披香宮除了慕青容,幾個皇子從不踏入。
「就是。」慕老三很是不爽地瞪了一眼慕青容,「你還不如想想沒了萱妃你自己的處境吧。」
慕青容低頭看著地面,再抬頭的時候又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我怎麼聽說這幾天三皇兄你一直在到處搜羅藥材,這天下名貴的藥材宮裡還少么?若不是有什麼私下的交情,我可想不出你有什麼理由表現得那麼盡心。奧,我知道了,難道是想趁機替父皇解憂好讓父皇重視你?」
慕老三臉色一沉,他倒是真跟周笑萱沒什麼交情,不過最後一句說得沒錯,這年頭這些個皇子做事誰不是為了在慕連世面前刷一把存在感?
只是這道理大家都懂,根本無需慕青容說出來,慕老二很是不滿慕老三這幾日的舉動,被慕青容這麼一說皺眉古怪地看了慕老二一眼,便自顧自站著沒什麼好臉色。
慕老四一直站在最角落沒怎麼說話,視線卻一直集中在慕青容的身上。
不講話的那個,才是將事情看得最透的那個。
慕新霽拍了拍老三的肩膀一臉嘲諷,「我說怎麼這幾日曇京大大小小的醫館都缺藥材,原來是被三皇兄你給搜走了。不過這獻寶也得是寶,我府上有株前幾年宣州太守敬奉的血靈芝,三皇兄你看要不要拿來給太醫院的看看?」
慕老三憋得一臉通紅,他本就沒什麼謀略,從來只是跟著慕老二混,如今好不容易逮著一次機會本想好好表現,不料弄巧成拙。
慕老二和慕老三看起來是一條船上的,事實上慕老二也多有看不慣他的時候。之所以能成群結伴也不過是因為每個皇子身後都有自己的一股勢力,如果慕老三不行了,慕老二就是他身後勢力最好的選擇。
不過此刻他是真的很厭惡慕老三。
這幾日慕老三頻繁出現在宮裡,幾人不說,其實沒人的情報會比慕青容少。
「我看站著也不是個辦法。」慕新霽瞅著披香宮裡忙成一團可他們幾個卻站在門口無所事事,慕連世在裡邊,沒有他的命令誰都不敢進去。
「畔亭坐坐吧,要真在這裡曬上個一日半載明個就見不了人了。」慕氏這一家子長得不錯,對自己的樣貌也都注重的很。
一行人去了離披香宮最近的畔亭,留了幾個侍從在披香宮門口隨時打探消息。
慕老四走在最後,聽過慕青容的時候垂目和她的眼光撞在了一起,慕青容看到他眼裡的不可思議,遂低頭自顧自往前走。
她從不和這幫人走在一起,但是今天卻不一樣。
慕新霽的火藥味明顯降了很多,慕老二和慕老四要是看不出什麼情況也當真枉做了一世皇子。
湖水在陽光下瀲灧生輝,水面下偶有魚兒打破這少有的寂靜盪出幾抹光暈,畔亭裡邊涼快的很,只是這些人的心思都不在賞湖遊玩上。
誰叫周笑萱是慕連世現在最寵愛的妃子,倘若只是個冷宮嬪妃,就算爛死在宮裡也指不準無人問津。更重要的是,周笑萱在狩獵中出事,誰都想洗清自己的嫌疑。
為什麼慕連世沒拿慕新霽開刀?因為他根本就不相信如果有人想殺他會蠢到直接暴露自己,這是嫁禍無疑,但並不證明慕新霽是清白的。
「來玩個遊戲如何?」慕新霽靠著亭子朱紅的珠子漫不經心。
「什麼遊戲?」慕老二問道。
「讓我們來猜猜誰才是……真正的兇手。」慕新霽意味深長地看著亭子里的幾個人,似乎早就找到了兇手。
「這怎麼玩?」慕老三開口問道,「難道不是老五你下的手嗎?那頭鹿可只有你碰到過。」
「你覺得是我?」慕新霽倒吸了一口氣看著慕老三,「如果是我,那麼抓住那頭鹿的人就一定不是我,我還沒有傻到這種地步。」
「那你說是誰?」慕老三想想覺得沒錯,若是自己,也不可能這麼高調的出來讓人懷疑。
「是……」慕新霽的手隨處一指,突然揚了揚唇角,「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