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是人群焦點的劉通只覺得身邊知青的聲音宛如嗡嗡蜂鳴，聽得他心煩意亂！

  受不了的他捂著耳朵高聲喊道：「閉嘴！都給我閉嘴！」

  劉通的不滿是有目共睹的，他拉長著臉，眼神里噴著怒火，嘴角也是耷拉的，肉眼可見的不耐煩。

  距離他站得近的知青們見他不悅，便先收聲閉嘴。

  而後仿佛水面波紋逐漸往外圈蕩漾開去一樣，從站在中心到站在外圍的人，也紛紛閉嘴安靜。

  他們此時的安靜，不是因為他們聽劉通的話，單純是他們不想惹怒劉通，怕把自己去國營廠子工作的機會給弄沒了。

  劉通見大夥安靜了，腦子裡卻還沒想好說詞，吞吞吐吐了半天，終於甩出了一個不算負責的話頭：「情況是這樣的，當初我安排人通知大家，提了一些關於招工的事情。」

  「負責傳話那人一開始麼把話說清楚，給大家造成誤會，以為只要拒絕了招工的邀請，就能來我這兒要推薦信去申城那邊的工廠入職……這些話都是假的、是錯的！」

  「其實我的意思是，如果大家拒絕了本地的工廠招工，我會幫大家整理申城那邊正在招工的工廠名單，大家可以按照自己的意願去申城那邊尋找合適的機會！這才是我的原話！」

  此話一出，現場頓時炸開了鍋！

  眾人鬧騰再一塊，圍著劉通非要個合理的說法不可，甚至還有人趁亂揍了劉通一拳！直接把他給揍得頭昏腦漲！

  此時正在開會會場準備收拾東西離開洗煤廠的秦子楓，聽到了風聲。

  胡禧偷偷跑壘給秦子楓送信，說是剛才劉通叫人揍了一拳，而洗煤廠的廠子也有意找劉通問責。

  「劉通會有什麼樣的結果我不在意，回頭你再去問問那些知青，看還有誰有意向要來我們廠的，我會再安排一次招工的機會。」

  「不過第二次招工，可不是我來你們洗煤廠這兒了，而是得讓他們去我的工廠那邊，就在深鵬市的隆葛區。」

  這一次秦子楓也算是被那群看走眼的知青耍著玩、白來一趟，所以下次他可就沒耐心再來被人耍了。

  「行，我知道了，回頭我再去問問他們。」胡禧點頭，抬手指了指自己，欲言又止。

  秦子楓知道他想問什麼，便答道：「你和你弟弟，跟那群知青不一樣，早前我就答應了要收你們，就不會食言。」

  「只要你們明天跟那群知青去我廠裡面試一下，其他人的面試是真面試，你和你弟弟的就是走個過場，等後面把合同一簽，咱們就是自己人了。」

  這次來洗煤廠跑一趟，招工的結果並不樂觀。

  不過好在秦子楓來之前已經請遠在蘭市的任嘉輝幫忙聯繫深鵬市的人脈，新招了一批實習生過來補充隊伍，也算是暫時填補了一部分崗位的空缺。

  如今已臨近每年招工的六月校招季。

  許多中專、大專學校的校長與老師們，為了給學生們找願意提供工作崗位的工廠而忙翻得腳不沾地。

  但深鵬市華南技工學院機械工程系的數控專業副主任朱輝卻一點都不著急，與其他忙得不可開交的老師相比，他甚至還有閒情逸緻的泡茶品茶。

  就在前一周，朱輝所帶的兩個數控專業班都與風雪機械廠簽訂了工作合同，把兩個班六十八名學生的畢業就業問題給提前解決了。

  與朱輝同坐一個辦公室的機械工程系主任徐堯拿著茶杯湊了過來，與朱輝玩笑道：「老朱，你可悠閒呢，大家都忙得沒時間寫報告了，你倒好，還能在這兒慢悠悠的喝茶……」

  朱輝笑笑：「老徐你不也挺悠閒？我聽說你帶的車床班也出手了差不多一半呢！」

  徐堯也笑著搖了搖頭：「你也說了，我這才一半，你那兩個班都弄出去了，哪能跟你比啊……」

  「一開始我也沒想到，原本我只是經人介紹，和風雪機械廠的副廠長聊了一嘴，哪知道他居然肯把我那兩個班的學生都給要了！這上哪兒說理去？」

  朱輝臉上的笑容非常自豪，顯然對自己能超額完成學生就業任務開心不已。

  他倒了一杯新茶推給徐堯，「正好主任你過來了，趕緊陪我喝完這泡茶，下午我還得帶那群班裡的小兔崽子們去工廠里看看呢！」

  「風雪機械廠？」徐堯聽到工廠的名字愣了一下，「那廠子名氣可不小啊！聽說招工的薪資待遇還挺高的……」

  徐堯心裡不是不對朱輝感到嫉妒。

  以往每年都是朱輝為學生忙斷腿，幾乎都趕在最後一個時間期限才把大部分學生給塞到工廠里，而且最後還不一定能找到合適的工廠幫學生解決畢業就業的問題。

  今年可倒好！朱輝不會找到了，而且還是專業對口的，尤其找到的工廠還是風雪機械廠那種已經在深鵬市本地出名的工廠，這如何不讓人嫉妒？

  尤其在徐堯今年找的工廠是智達機械廠，也就是周志名下的工廠，顯然比風雪機械廠的名頭輸了一大截……

  他心裡泛酸，嘴上忍不住問了出來：「老朱，你下午帶學生過去，是要去跟工廠簽勞務合同的？」

  朱輝面色一滯，心裡似乎想到了什麼，隨即抿了抿唇，放緩語速答道：「不是，就普通的實習合同而已。」

  「哦……」徐堯故作恍然大悟的模樣，「原來是這樣啊……」

  聽到這個答案，徐堯心裡又恢復了平衡。

  為什麼？

  因為朱輝帶學生過去簽的只是實習的合同，而不是正兒八經僱傭關係的勞務合同。

  只是簽了實習合同，最後也不一定能全部轉正，而學生畢業後的就業率、轉正的數字名額與相應的帶班老師績效評級是掛鉤的。

  如果最後朱輝帶的班級學生能轉為正式職工的人數不多，那最後朱輝還是要繼續為學生的就業問題在外奔波。

  想到這裡，徐堯再一想自己帶的車床班學生跟智達機械廠簽的是勞務合同，心裡頓時釋然了，那股對朱輝的不悅與酸楚也被沖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