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驕睡了不到十小時，就醒了過來。

  剛睜眼，就發現小紀同學睡在自己旁邊。不僅抱她抱得很緊，還在兩人的手腕上系了一串鈴鐺。

  她只要一動，就會吵醒對方。

  應驕：「……」

  盯著小紀同學看了好一會，才緩緩躺了回去。

  但她睡不著。

  就算閉上眼，腦子也是清醒的。

  桌上的安神藥依舊在揮發。

  十分鐘後。

  紀寒玉睜眼。

  「抱歉。」發現應驕沒睡，他便起身，解開了兩人手腕上的鈴鐺。

  「是我不對。」應驕說：「該道歉的人是我，我讓你擔心了。」她知道小紀同學擔心自己的身體健康狀況，她也嘗試過睡覺。

  但是不行。

  她睡不著。

  努力幾次之後，應驕就不掙扎了。

  工作也挺好的。

  「應驕……」紀寒玉垂眸吻了吻應驕的唇角，「我會陪著你的。」

  「嗯。」

  應驕抱著小紀同學。

  好一會，才起床。

  工作還在繼續。

  終於。

  這天到了。

  陸星遙那邊傳來了梁緒的死訊。

  正在處理文件的應驕愣了好久。

  「應驕。」紀寒玉忍著難受，淡淡微笑：「我們一起，去把爸接回來吧」

  「好。」

  應驕點頭。

  平靜地站起來。

  登上小紀同學安排好的戰艦。

  這是一片極偏遠的星域。

  梁汜和梁琦最近一直守在附近，所以比他們先到。

  「小姐。」

  兩人的眼睛都很紅。

  應驕看了他們一眼，點頭，「嗯。」

  陸星遙很快就根據定位，找到了梁緒所在的星球。

  這裡到處都是3s蟲屍。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人類機甲的殘肢。

  一片死寂。

  梁汜：「二十年前，梁家發現星際有食物被蟲族盜竊的跡象——很多盛產美食的地方，都出現過小面積的蟲。且那些蟲都是無毒的。後來我們通過追蹤食物的去向，發現了這裡。」

  這裡是一處古老蟲母的藏身地。

  附近一片星球。

  上面都滿滿當當，棲息著無數3s蟲。

  「大概從發現這裡開始，先生就把這兒選定成了自己最終的歸宿。」梁汜雙眼微閉。

  緩了一會，他才繼續，悲傷地陳述：「先生從未忘記當初加入軍部時的誓言。他說，戰死於他而言，是一種榮耀，我們……」

  梁汜眼前開始模糊。

  淚水滴在腳下，差點將他絆了一跤。

  梁琦趕緊擦擦自己的淚，扶住他。

  「先生說，」梁汜極力忍住悲痛，哽咽著，接著轉述自家先生生前交代給他的話，「說……我們該為他感到高興。」

  「他這樣……這樣罪孽深重的人，能……能……」

  說到這，梁汜忍不住了。

  悲慟大哭。

  梁汜原不是梁家人，是被梁家收養的戰爭遺孤。

  他想起自己才到梁家時的畫面。

  越發遏制不住悲痛。

  「我家先生，是最好的先生！」對他很溫柔，會教導他很多事。

  哪裡來的罪孽深重

  這根本不是先生的錯！

  不是！

  忽然，梁汜發現了什麼。

  跌撞著向前。

  一腳踩爛一架機甲里腐爛得只剩骨架的屍骨。

  他不顧腳下流出的惡臭液體。

  拼命踩踏。

  「都是你們！都是你們！」都是這些惡臭的寇家人，才讓這麼好的先生承受了一千年的痛苦！

  梁汜發了狠地踩。

  他知道這沒用。

  甚至還有些可笑。

  但他無能為力。

  他，並不能為先生做什麼有實際意義的事。

  「先生，嗚嗚嗚……」梁汜發泄許久，沒了力氣，差點哭倒在地。是梁琦及時扶住了他。

  「你，別這樣……」梁琦勸他：「先生交代你的事還沒辦完。」

  他遞給梁汜一支藥劑。

  示意他趕緊站起來。

  這藥劑有強效鎮定的作用。梁汜喝完，情緒穩定了不少。

  他不再大悲大哭。

  只是整個人精氣神都散了。

  看著憔悴又空洞。

  「抱歉，我失態了，耽誤了大家的時間……」

  「沒關係，沒人怪你。你快起來！」

  梁琦攙扶著他，為了讓他振作精神，提高了聲音：「先生那些話只告訴了你！你別辜負他對你的信任，要全部轉述給小姐。」

  「是。」這番話還是很有用的，梁汜終於勉強有了些精神，「抱歉小姐，我這就繼續。」

  「無事。」

  應驕臉上沒有表情。

  她沒哭。

  只是聲音有些低啞、乾澀。

  紀寒玉給她遞了水，但她不想喝，拒絕了。

  拒絕了他的水，也拒絕了他的攙扶。

  她能自己走過去。

  「先生說，要是沒有他，混熀計劃早該被消滅了。」

  「是他延續了罪惡。」

  「也該由他親手了結。」

  「說……他這樣罪孽深重的人，有這樣的結局已經很好了。」

  「他很知足。」

  「先生……他還說——這一千年，他唯一的幸運，就是成了您的父親。」

  「您很優秀，是他的驕傲。」

  梁汜斷斷續續地呢喃。

  說到這的時候，還多提了幾句額外的話，「您第一次喊他父親的時候，他高興了一宿。做了很多小吃，想給您送去。」

  「您第一次邀請朋友到家裡來，他也很高興。還跟我聊了很久，說您的朋友都很不錯。」

  「您送他的禮物他很也喜歡，每天都戴著。還說這武器很好，時不時就會告訴身邊人，是他女兒送的，為此專程去了很遠的地方找材料。」

  「您就職那天，先生流淚了。他說是驕傲的眼淚，他很欣慰。」

  「就職結束，他也很想見您，卻離開了。他擔心讓太多人知道，他是您的父親。」

  「我聽到了。」

  「先生很小聲地喃喃，說您會成為星際最耀眼的英雄，不能有他這樣的父親。」

  「他只敢躲在角落，默默看您的直播。」

  「您說愛他，他也聽見了。還避著我暗自抹淚。」

  「先生他，真的很愛您。」

  說著。

  他們終于越過層層疊疊的蟲屍，走到了巢穴的中央。

  這裡擺滿了人類的食物。

  有水果，有蔬菜，還有各色各樣包裝好的美食。

  甚至還有很多保鮮箱。

  裡面應該也是食物。

  角落裡，有一處塌陷，那裡有一架機甲。

  「先生……先生！先……」

  梁汜一眼認出，那是梁緒的機甲。梁汜情緒再次激動，想衝過去，找他家先生。

  但梁琦時刻注意著他。

  在他還沒動作之前，就給他扎了一針超強效的鎮定類藥劑。

  「老汜。」梁琦說：「讓小姐來。」

  能被最疼愛的女兒帶回去，先生也該高興的。

  並且，「先生也不想看你這樣。他不希望你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