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已深,秦淮河畔卻還是燈火通明。
河風悠悠的吹,兩岸酒市正敲鑼,各家店口的揚著五顏六色的旗幡。
街上來來往往的人依舊嬉笑著,喧鬧著。叫賣聲此起彼伏,沿街隨意一處攤位都圍滿了人,往河裡瞧,各色畫舫在湖上游,順水而流的還有河燈。
「果真江南好美色。」胤禎眼前一亮,卻在看見一艘畫舫划過時,被那手抱琵琶的女子刺激了似的,驀的便紅了眼圈兒垂下了頭。
接著便又攥緊了拳頭。
胤禟將他舉動收緊眼內,只說道:「我再勸勸阿瀾。」
胤禎眨眨眼,卻搖頭道:「不必了,素素是個說一不二的,說不見我必就不會再見我,就如當初,我問她一句要不要跟我走?她就來了,一來就是一輩子。」
他分明沒喝多少酒,卻醉眼朦朧的望著胤禟,含著淚道:「九哥,我真想素素。」
此情此景,胤禟不知該如何安慰他,憋了半晌也只憋出一句,「你還有弘春呢。」
兄弟二人說著小話間,便有一艘畫舫劃來,那畫舫上鐫刻著朵朵蓮花,插著幾隻彩旗,風兒一吹,那帘子打了個捲兒,露出裡頭半側絕色。
「花娘子來了!花娘子來了!」
「快!追過去!」
隨著小船劃來,岸上人眾突然撒風似的往一堆湊,並拼命的往那畫舫裡頭砸花砸銀子,好多掉進了水裡他們也恍然未聞一般,繼續著瘋狂行徑。
那沈萬金挺著個大肚子訓斥身旁下人,「怎麼搞的?不是讓不要走大河過來嗎!」
「奴才這就過去,老爺您稍等!」下人小跑了幾步下了河岸,與那撐船的說了幾句,那花娘子的畫舫就停靠在了岸邊。
沈萬金搓了搓手,笑的諂媚。「九爺,十四爺,請……」
走道過去,便聽見四周都發出失望至極的叫喚聲。
「原來花娘子這個月又有恩客啦!」
胤禟聞言,挑眉一笑,問道:「沈萬金,聽這意思,是你特意為之?」
「嘿嘿,不知九爺是否滿意?」沈萬金老奸巨猾,笑的那叫一個油膩。
胤禟虛笑一聲,未與他作答,與胤禎二人上了那小船。
沈萬金在身後躬身道:「奴才就不跟來了,爺您玩的開心些。」
划船的是個老頭兒,恭敬的行了個禮後,便去將帘子打了開,沒一會兒,一抹足尖踏出,嬌嬌女子捧著團扇遮面而出,輕彎曲體,聲音嬌媚道:「給二位爺請安。」
那老頭兒起去便要划槳,被胤禟抬首止了。並喊道:「沈萬金,你等等。」
沈萬金聽話的站著不動,胤禟上前兩步,那花娘子連連後退,只留了一雙含羞帶怯的星眸怯怯的往胤禟身上瞟,像只受了驚的小鳥。
「扇子拿下來。」胤禟冷聲道。
那女子身子一抖,一身粉色紗裙隨風擺動,團扇輕移,露出一張如花似玉的嬌嫩面容。
「弟弟,你喜歡嗎?」胤禟背對胤禎問道。
胤禎搖搖頭,道:「不喜歡。」
那女子臉色一白,行了個禮,悄聲道:「沈老爺命奴家要伺候好爺,不如奴家給二位爺彈一曲兒?」
胤禟勾起一抹玩味笑容,道:「不必了,普天下,能入我弟弟耳的曲調已不在世了。」
「那…奴家能為二位爺做些什麼?」小女子水靈靈的大眼睛快要掉下淚來,可惜胤禟並不是個憐香惜玉的主。他退了幾步後,朝沈萬金喊道:「讓你侄兒上船來!」
沈耀定定答道:「是,奴才這就來。」
「你,過來。」胤禟朝花娘子招招手,女子蓮步慢移,到了胤禟跟前,胤禟抓住她胳膊便把人甩到了沈萬金那邊,沈萬金護花心切,踏上船來接住了女子。
胤禟淡漠的掃了他一眼,冷聲道:「無知蠢貨,將這花娘子給那位賞你們飯吃的送去。」
「是!」沈萬金不知哪裡得罪了九爺,拉過花娘子便跑上了岸。
看著幾人背影消失於人海中,胤禟才轉頭來衝著沈耀一笑,指了指船艙,道:「進去坐?」
「是。」沈耀恭敬的行了個禮,鑽進了船艙。
艙內別有洞天,酒水茶具一應俱全,沈耀一邊給二人倒茶,一邊輕聲道:「不知九爺有何吩咐?」
「你可知,方才爺為何對你舅舅生氣?」
沈耀將茶杯雙手奉上,溫聲道:「那是因為舅舅不懂事,九爺潔身自好,哪裡是貪慕美色之徒。」
「哈哈哈哈……」胤禟哈哈大笑,手指敲了敲面前矮桌,嘆道:「你這個不是實話,自爺管著兩淮鹽商起,每年府上能收到不少好東西,包括好些個女人。你說爺不貪慕?可世人皆道九爺喜色。」
「那是世人不懂九爺。」沈耀眼裡靈動的像要浸出水來。
胤禎聽的清白,那些女人大多都充當了他九哥送出去的禮,要不就給打發到煙花樓去了。
恩,九哥才不貪色呢!
「你懂爺?」胤禟噙著笑意,反問了一句。
沈耀眼珠子一轉,道:「奴才想懂,不知九爺給不給這機會?」
「哈哈。」胤禟拍了拍手,又順著手掌撫下撣了下袖口,直望著沈耀,道:「給個機會不難,且看你能不能辦妥。」
「爺請吩咐。」沈耀起身後,復又跪下。
胤禟笑意慢慢收卻,聲音也逐漸轉冷。道:「你舅舅是兩淮鹽商之首,與那曹寅之間定有往來的,爺要一本帳冊,你懂嗎?」
跪著的人叩了個頭,直白道:「奴才有問題求教。」
「說。」
「舅舅他們聽命於曹大人,可您才是鹽商管事,若是舅舅與曹大人有往來,豈不是在打您的臉?就奴才所知,舅舅不是有那種膽子的人。」
胤禟視線微移,頓在沈耀頭頂上,端起了一杯茶,輕聲說道:「知道什麼叫山高皇帝遠嗎?爺還不是皇帝呢,你舅舅與曹寅又何需將爺放眼裡?」
頭頂突然一熱,沈耀一抖卻不敢再動。
胤禟眸底如深海寒冰,凝聲道:「爺要你舅舅與曹寅之間的往來帳冊,還有你舅舅手上經手的兩淮布匹綢緞生意的往來客商資源。作為交換,爺讓你坐首商交椅。」
「九爺!」沈耀打斷了胤禟,他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奴才不做這首商。」
「哦?那你要什麼?」胤禟覺得好奇。
沈耀一字一頓道:「奴才想跟在九爺身邊伺候!」
胤禟眼裡划過一抹驚詫,而後嘲笑道:「做太監?」
這般羞辱,胤禎也樂了,抱著手臂看著小子如何回答,卻聽他聲調都不帶打轉,穩穩答道:「只要跟在九爺身邊伺候,奴才萬死不辭!」
胤禟對這小子的好感再加了兩分,笑了笑,身子往前傾了半晌,道:「爺只給你兩天時間,你辦妥了,爺便帶你走。」
「是!」沈耀答的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胤禟伸出手去,又補充道:「若是辦砸了……」
『砰』的一聲!
胤禟一手捏碎了方才被他放置在沈耀頭頂上的茶杯,茶水濺了他滿手,也不斷滴在沈耀頭上。沈耀心裡一顫,聽胤禟聲線一冷,厲聲道。
「爺就將你沉進這秦淮河裡餵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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