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啟明對沈蓉是真愛。

  但愛是具有排他性的，洛啟明知道沈蓉當年有多愛弘毅，而弘臻的存在，則是在不斷提醒他這一點。

  洛啟明當年也想對弘臻好，他已經很努力了，但他始終做不到對弘臻視如己出。

  洛啟明對弘臻成長道路上母愛的缺失，一直都感到抱歉。

  洛樾莘對弘臻做的事，他後來知道了一點，但因為弘臻沒有受到不可逆的傷害，加上沈蓉始終因為這件事感到愧疚抱歉，他一直沒有表示什麼。

  在確定沈蓉不會插手自己管教孩子的情形下，洛啟明給洛樾莘上了一課。

  那個試圖帶壞洛樾莘的人，在犯罪之後落網，家裡人如何奔走，都無法替他免去刑罰。

  等待他的，是消磨青春的五年。

  五年之後再出來，人基本上已經廢了。

  洛啟明帶著洛樾莘去庭審現場看了那場審判，現場的雙方律師的你來我往唇槍舌劍已經最後的宣判，都給洛樾莘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離開法院的時候，洛啟明對洛樾莘說道：「如果你以後犯了事，我不會花一毛錢給你請律師，你將受到最嚴厲的刑罰，為被你傷害的人贖罪。」

  洛樾莘不過十幾歲的少年人，在見識了法律的威嚴之後，受到了驚嚇。

  他連續好幾天晚上做噩夢，夢見弘臻死在了遊樂場，夢見精鐵手銬銬住了他的雙手，夢見他被帶走，夢見沈蓉和洛啟明又有了孩子，根本不在意他的死活。

  他又一次半夜驚醒，捂住臉失聲痛哭。

  第二天一早，沈蓉發現洛樾莘哭過的樣子，擔憂得不行，「樾莘，你怎麼了？」

  洛樾莘抬起頭，看見沈蓉對她的擔憂關切，驀然回過神。

  他的母親一直都很愛他，並沒有因為弘臻的存在，而減少半分對他的關愛。

  洛樾莘撲到沈蓉的懷裡，失聲痛哭。

  沈蓉心亂如麻，「樾莘，到底怎麼了？你遇見了什麼困難嗎？」

  洛樾莘抱著沈蓉，「媽媽，對不起，我知道我讓你失望了。」

  自從那件事發生之後，洛樾莘明顯感受到，沈蓉看他的眼神充滿了無奈和愧疚。

  為什麼他的母親要感到愧疚？

  明明該羞愧的人是他！

  「媽媽，我差點兒殺了你的另一個兒子，對不起。」

  這件事，家裡人都清楚，但一直都沒有人把這件事擺到明面上。

  洛樾莘第一次在沈蓉面前提起，滿是愧疚，「媽媽，對不起，我太嫉妒弘臻了。我有意識起，我就聽很多人說，說你在遇見我爸之前，有多麼愛弘臻的爸爸。我害怕你會離開我和我爸，我不希望你把你對我和我爸的愛分一部分給其他人。」

  沈蓉不知所措的時候，看見洛啟明下來。

  見洛啟明一臉平靜，她知道一定是洛啟明對洛樾莘做了些什麼。

  沈蓉現在不得不承認慈母多敗兒有其道理，她管了洛樾莘十幾年，自認為給了洛樾莘足夠的愛和關懷，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洛樾莘往錯誤的道路走遠。

  現在洛啟明管了洛樾莘沒多久，洛樾莘就能認識到自己的錯誤，還願意和她坦白內心的想法。

  她覺得她真的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

  「媽媽，對不起。」

  沈蓉拍了拍洛樾莘的背，「沒關係，你能知錯，弘臻也會感到高興。」

  沈蓉對當年的事其實也很好奇，她後來調查事情經過的時候，所有存在的資料都顯示，弘臻當時存活的機率並不大。

  但弘臻活了下來。

  現在回想起那件事，沈蓉有些後怕。

  如果弘臻當年死了，她失去的很可能不只是一個兒子，而是兩個。

  洛樾莘帶著水果登門道歉，藍瀾瀾和弘臻都很意外。

  洛啟明衝著弘臻笑，「弘臻，很多年沒見了。」

  自從弘臻離開家之後，洛啟明就沒再和弘臻見過面。

  弘臻點了點頭，「是很久沒見了，洛叔叔。」

  洛啟明對著洛樾莘說道：「樾莘，該做什麼，該說什麼，不用我再多說了吧？」

  洛樾莘沉默了一會兒，猶豫著將水果放下，走到弘臻面前，深深鞠了一躬，「弘臻，當年的事，我很抱歉。」

  弘臻從未想過，自己會在多年之後，收到這份遲來的道歉。

  不過聊勝於無。

  「嗯。」

  弘臻沒有說原諒。

  他不會原諒。

  但也不會追究。

  洛啟明知道弘臻的態度，沒有多做打擾，很快便帶洛樾莘離開。

  洛啟明走的時候，在門口遇見了藍睿。

  洛啟明認得藍睿。

  「您怎麼會在這裡？」

  藍睿手裡捧著一束花，「我來看我女兒。」

  兩人沒有多敘舊，藍睿便進了屋子。

  洛啟明看著大門，許久沒能回神。

  藍瀾瀾，藍睿，藍這麼特殊的姓氏，他怎麼就沒往這方面想呢？

  洛啟明帶著洛樾莘回家。

  洛樾莘忍不住好奇問道：「剛才那個男人，就是弘臻的爸爸嗎？」

  見洛樾莘比自己還在意弘臻父親的事，洛啟明有些無奈，「不是，他應該是藍瀾瀾的父親。」

  「爸爸，你剛剛對那個男人用了『您』？」洛樾莘已經十幾歲了，他很清楚自己的父親絕不會輕易對誰用這個尊稱。

  洛啟明深深看了洛樾莘一眼，「還好你當初沒有釀成大禍，不然誰也救不了你。」

  以弘臻那個女朋友對他的看重程度，藍睿絕不可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女兒傷心欲絕什麼也不做。

  洛樾莘有些後怕，低下頭。

  洛啟明對洛樾莘說道：「樾莘，人的一生，只有正直的活著，才不會因為所犯的錯輾轉反側，將寶貴的時間浪費在擔憂害怕上。」

  洛樾莘抬頭看著自己的父親，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的父親是如此的威嚴。

  「樾莘，我和你媽媽都很愛你，但我們不可能陪你走完人生的全部旅程，一個人前行的時候，只有堂堂正正，才能做到昂首挺胸，才能走穩人生道路的每一步，知道嗎？」

  洛樾莘重重點頭，「爸，我都聽你的。」

  洛樾莘到底是被沈蓉嬌慣長大的，認真了一會兒就又撲倒在洛啟明的懷裡，「爸，我不喜歡聽你說這些，你和媽媽都會長命百歲，不，長命兩百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