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到了。
整個並城舊車市場一帶,陷入一種詭異的氣氛中。
往常,到了周末的時候,整個市場人頭攢動。
賣車的、買車的、修車的,絡繹不絕。
市場外叫賣的小販也是滿滿當當。
然而這個周末,情況卻大不一樣。
整個市場空空蕩蕩,沒有商人,沒有小販。
市場的兩個入口,東門和南門,雖然都開著,但全都被人用椅子攔著。
不准進,不能出。
只有些不明就裡的顧客聚集在尚未開業的市場門口,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為什麼今天這麼安靜?」
「出什麼事了?」
「是市場在整頓嗎?」
「肯定不是整頓,你看那有一家在辦開業呢!」
消費者們簇擁過去,他們看到,一家名叫「萬紅二手車行」的店鋪,和緊挨著的一家「萬紅汽修廠」,正準備辦開業。
門口,鑼鼓隊已經靜靜地等待著吉時了。
「這家新開的車行和店怎麼沒受影響?」
「管他呢,先去他家修了車再說!不能耽誤事兒啊!」
「是啊是啊!」
許多顧客都急急忙忙湧向萬紅車行。
就在這時候,東門擋路的那些人忽然抬頭朝遠處望去。
遠處,一個面目清秀帥氣的少年,身後跟著一個黑胖少年和一個帶著鴨舌帽的姑娘,還有二十多個修理工,不急不緩地朝東門口走去。
那些擋路的人頓時緊張起來——他們得到命令,今天無論是誰,都不能放對方進去。
但,如果對方鐵了心要衝,他們該怎麼辦?
侯一鳴帶著人走到了東門口。
魁梧的漢子蒙武從人群里走出來,擋在侯一鳴面前,冷聲道:「你們來幹什麼?」
「當然是開業了。」侯一鳴道,「怎麼?那是我自己的店,我去開店不是天經地義嗎?」
蒙武怒道:「你明明已經答應紅姐了!」
「那是之前。」侯一鳴搖搖頭,「但我改主意了——你們不該瞧不起西山商人。」
東門入口的爭執吵鬧吸引了紅姐的注意力。
她款款走來,看到侯一鳴帶人想帶人進市場,她挑了一下眉。
走到侯一鳴面前,紅姐輕笑,但眼裡卻有著寒意:「小兄弟,看來你是執意要和我對著幹了?」
「我只是想去開我自己的店。」
紅姐臉色微沉。
以現在的狀況,哪怕侯一鳴開了門也於事無補,這種狀況,九成九的客戶都會被吸引到位於市場最外側的紅姐的車行和汽修廠。而不是位於市場靠後位置的侯一鳴的修車廠。
但,一旦被他開了店,這無異於在紅姐臉上狠狠抽了一個耳光。
到時候,她對市場的控制,就會徹底淪為一個笑話!
紅姐眯起眼:「如果我不同意呢?」
侯一鳴笑得沒有一點兒煙火氣:「紅姐,您怕是沒資格不同意。」
紅姐臉上表情平靜,心裡卻暗自評估著這個年輕男人的危險性。
半響,她忽然提議:「下盤棋?」
侯一鳴笑了起來:「行啊。」
立刻有紅姐的手下搬來棋桌和一起,紅姐和侯一鳴坐在棋桌兩邊。
於是,市場門口,詭異的一幕出現了。
一大群人簇擁在東門外,一個一襲紅衣的女子和一個面容乾淨的少年正在下棋。
啪!一枚棋子落下。
紅姐同時悄無聲息地對身後的人打了個手勢:「你明明已經答應不摻和這件事兒了,為什麼又改主意了?」
侯一鳴像是沒看到她的小動作一般,笑著拍下自己的棋子:「我覺得紅姐對西山商人有偏見,我聽了很不舒服,所以我改主意了。」
「你不覺得引火燒身很不理智嗎?尤其是對你這種小卒子來說。」
「小卒子有想法才是不理智的。」
啪!
啪!
棋子化為的戰場上,硝煙瀰漫、殺氣縱橫。
當兩人下棋時,越來越多的紅姐手下簇擁到東門,把門擋的水泄不通。
侯一鳴仍然像是沒看到一樣,表情平靜地緩緩落子。
紅姐忽然把一枚棋子拍進侯一鳴的陣營:「將軍,另外,小朋友,你看看身邊——你的人還能進去嗎?」
侯一鳴沒有抬頭,而是把一枚棋子往前推了一步。
「紅姐,你再看看棋盤。」他忽然抬頭,衝著紅姐似笑非笑,「另外,你看看周圍——真的能攔住我嗎?」
紅姐沒有抬頭,而是死死地盯著棋盤。
棋盤上,一枚小卒不知什麼時候卡在「相」的田字格中間,讓她的相無法飛回。
於是她經營的整條防線就這樣被撕開了,一枚幽靈般的「車」正緊盯著她的「帥」。
她想殺死侯一鳴的將,需要兩步。
而侯一鳴殺掉她的帥,只需一步。
棋盤上,勝負已分。
至於棋盤外……
侯一鳴的身後,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密密麻麻的,聚集滿了人。
所有商戶的人都到了。
每個商戶老闆身後都跟著少則七八個,多則十幾個店夥計。
這些常年乾重體力的夥計們一個個身形魁梧彪悍。
此時,這些憋了一肚子火的漢子們聚集在東門前。
人數比紅姐的手下足足多了四五倍。
這些漢子們無言地簇擁咋一起,像一座沉默的,即將爆發的火山。
即使是像蒙武這樣的好手,看到這麼多人簇擁在一起,也禁不住顫抖起來:「你們……你們想幹什麼!」
老狐狸從人群里走出來,滿臉笑容。
「我們西山爺們兒,畢竟是西北人,糙,糲,倔。」
「你對咱們笑臉相迎,大家和氣生財還好,搞威逼利誘?」
「抱歉,西山爺們兒,最討厭被威脅!」
轟!
人群里爆發出一陣吼聲。
「對!西山老爺們不吃這一套!」
「都是拖家帶口的,被你逼著活不下去,那大家就都別活了!」
「開門!放人!我們要開業!」
「不然咱們就拉開架勢,練練!看看誰怕了誰!」
紅姐也不自覺地微微顫抖著,即使是常年高位的她,在看到這片人山人海後,也不禁微微變色。
她在心中暗自衡量著整件事的利害關係。
不能打起來。
即使是她和她背後的王家,也無法承受這麼多人打架帶來的後果。
紅姐動搖了。
但,她從情緒上,無法接受這次失敗。
初來西山,開門紅就失敗?那她楊萬紅的臉,在西山省就再也立不住了!
不管了,說什麼也不能讓人進去。
哪怕事後付出更多代價,也要把人擋在外面!
她沉下臉,衝著蒙武和王四爺道:「蒙武,王四爺,聽我的命令……」
她話音未落,人群里傳來一陣騷動。
人群,分開了。
一個高高壯壯的男人,用三根指頭夾著一根煙,他歪著頭、眯著眼,不急不緩地走著。
我是舊車市場的狗哥。
今兒,是我的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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