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煥比顏子覓還關心顏子覓的手。

  怕它們沾了水，怕顏子覓亂摳，監督顏子覓換藥，讓顏子覓忌口。

  不過裴煥補充的那句，他朋友也關心顏子覓的傷口，讓顏子覓不是很喜歡。

  其實傷口並不是很嚴重，今天都已經可以放任它吹風了。

  顏子覓用小拇指摸了摸上面的痂，就把剛剛畫的作業最後一筆點上。

  作業完成，旁邊的手機突然亮了起來。

  他的手時常沒空，所以手機沒有把消息隱私，一般屏幕亮起來，他就能直接看到消息。

  是裴煥發來的，他說：「下午三點」

  是片刻前顏子覓問了裴煥明天幾點的車。

  不是什麼要緊的事，但顏子覓還是匆匆把手洗了，趕緊回裴煥一個：「好」

  裴煥沒把聊天結束，又搭了句話：「要去畫室了？」

  顏子覓：「嗯，下樓吃個飯就走」

  fire：「風大，多穿一件」

  顏子覓：「好」

  外頭風不僅大，還陰得很。

  顏子覓多穿了件衣服，想了想再把雨傘帶上。

  吃飯時，顏子覓接到了媽媽的電話。

  一聲喂，顏子覓就感覺到那邊有酒味傳過來。

  「覓啊，我的覓覓。」媽媽叫他。

  顏子覓無奈：「喝酒了？」

  媽媽嗯了聲：「想你了，媽媽想你了。」

  顏子覓：「周年快樂媽。」

  媽媽笑：「收到了收到了，禮物也收到了，謝謝兒子，爸爸也讓我跟你說謝謝。」

  顏子覓問：「玩得開心嗎？」

  媽媽：「太開心了。」

  顏子覓：「聽出來了。」

  媽媽：「我們周年你也有份，你也要開心啊。」

  顏子覓失笑，把青菜放進碗裡：「有我的份不帶我去。」

  媽媽笑了起來，話裡帶著嬌：「不能怪我，是爸爸不帶，你怪爸爸。」

  顏子覓：「什麼時候回家？」

  媽媽：「下周就回了，給你帶了禮物。」

  顏子覓：「好啊。」

  媽媽突然笑了聲，問：「我發現你換頭像了。」

  顏子覓：「怎麼了？」

  媽媽：「有喜歡的女孩子了？」

  顏子覓笑：「什麼？沒有。」

  媽媽不信，還開始分析一二：「畫上又是糖，又是英文，又是花，又是蜜蜂的，都是泡泡啊。」

  顏子覓：「沒有泡泡。」

  媽媽酒勁超大：「是戀愛的泡泡！」

  顏子覓：「……媽你喝多了。」

  媽媽：「沒喝多，清醒呢，你就回答媽媽，是不是談戀愛了？」

  顏子覓：「沒有。」

  媽媽笑得跟什麼似的：「那是不是在曖昧階段？」

  顏子覓：「沒有。」

  媽媽長長啊一聲：「那是有喜歡的了？」

  顏子覓：「……沒。」

  媽媽更開心了：「你猶豫了！」

  她說著就陷入了自己的世界裡：「啊覓覓終於要談戀愛了，你到時候一定要第一時間介紹給媽媽啊，媽媽要給她買好多禮物，你是我們家的王子，她是我們家的公主！」

  顏子覓：「……」

  真的喝多了。

  顏子覓：「爸爸呢？」

  媽媽：「在洗澡。」

  顏子覓：「你們好好玩，我要去畫室了。」

  「好好，」媽媽心情特別好：「要帶回家哦！」

  顏子覓無奈：「酒別喝太多，我掛了。」

  沒想到這邊電話掛斷，那邊媽媽微信又發來了消息。

  長長的一大段語音，說話斷斷續續的，在那幻想顏子覓和他女朋友的未來，媽媽會給你們準備這些那些，你們的婚禮一定要……

  顏子覓把語音暫停了，回一句：「沒有喜歡的女孩子」

  顏子覓點開了自己的頭像，他覺得就是很普通的畫，還有一句他做閱讀理解時看到的句子，他隨便畫了十分鐘就結束了。

  所以一定是媽媽喝醉了。

  雖然這麼想著，顏子覓還是把頭像換成了原來的那個。

  吃了飯結了帳，還沒出餐廳，顏子覓的手機就震動了。

  是裴煥發來的消息。

  fire：「頭像怎麼換回來了？」

  顏子覓後面有人走動，他往邊上靠了點，回覆：「你知道我換頭像了啊」

  fire：「很難不知道」

  顏子覓答非所問：「下午剛畫的」

  fire：「下午就看到了」

  顏子覓想了想：「那你看到畫上是什麼了嗎？」

  fire：「當然」

  fire：「我的小蜜蜂，我的糖」

  顏子覓不自禁地抿住了唇，在餐廳的某個角落偷笑。

  顏子覓：「我以為你不知道呢，什麼都不說」

  fire：「所以你就換了？」

  顏子覓立馬出去，把頭像又換了回來。

  然後他說：「什麼？我換什麼了？」

  fire：「這麼調皮？」

  fire：「所以呢？需要我說什麼你才不換？」

  顏子覓：「那就」

  顏子覓：「隨意表達一下你的態度吧」

  fire：「頭像很好看」

  fire：「這樣可以嗎？」

  顏子覓：「就這啊」

  他立馬又出去把頭像換成了之前用的那個。

  果然裴煥又發來了消息：「顏子覓，你很皮」

  裴煥又說：「換回來」

  顏子覓：「為什麼啊？」

  裴煥：「我很喜歡，這個理由可以嗎？」

  顏子覓：「那……」

  顏子覓：「勉強接受吧」

  顏子覓：「勉強用一段時間吧」

  顏子覓又出去把頭像換了回來。

  fire：「一會兒可能會下雨，帶傘了嗎？」

  顏子覓下意識就想回答帶了，但這兩個字還沒打一半，他望了眼窗外的天，把拼音刪了，回了個：「沒有」

  fire：「下雨就糟了」

  顏子覓的手停在了手機鍵盤上，他推了一下鼻樑上的眼鏡，不知道怎麼回裴煥的這個糟了。

  算了，不回了，反正也不是他想聽的話。

  把手機收起來後，顏子覓對著天空發了幾分鐘的呆。

  然後在心裡把自己罵了一頓。

  晚上他畫室有課，教一個三年級的小朋友，所以今天另有一位值班的老師。

  課是上下兩小節，在第二節課的尾聲時，外面天空轟隆一聲，下起了暴雨。

  「果然還是下雨了，」那邊坐著的老師感嘆了一聲，問：「子覓你帶傘了嗎？」

  顏子覓：「你帶了嗎？」

  老師苦惱：「沒有啊，出門了才知道天這樣，懶得回去了。」

  顏子覓想了想：「我有，我借你。」

  小朋友收尾的時間掐得剛剛好，一個階段剛好結束在第二節下課。

  暴雨結束後，外面仍舊啪噠噠地下著雨，小朋友被爸爸接走，前台值班老師千般感謝顏子覓後也離開了畫室。

  於是這個畫室只剩一個五分鐘前說「我還有傘」，但其實什麼都沒有的顏子覓。

  禍不單行，等到他把畫室的燈都關了，才發現他的手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偷偷沒電，關機了。

  顏子覓站在畫室門口，點了好幾下沒反應的手機，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他其實自己都解釋不了自己的行為。

  好玩嗎顏子覓？

  雨還在下著，雖然小了點，但還沒到可以就這麼走出去的程度。

  還好畫室沿街，沒有手機也可以試著碰碰運氣，或許能打到一輛車。

  十五分鐘過去……

  畫室的位置不屬於商圈，雨天車不好打，沒有行人，這會兒這邊淒涼的很。

  顏子覓推了一下眼鏡，回頭看了眼畫室，想著，在畫室里睡一晚，出去隨便攔個車，和走路回學校，這三個中哪個更好一點。

  不過想是想，他做的是仍在原地，一動不動。

  無所事事，各路感官就更靈敏更無聊了。

  他開始觀察雨，觀察馬路邊上被拍打的樹葉，觀察坑窪的水池裡不小的水花。

  路上開過一輛白色的車，又跟著開過兩輛黑色的車，緊接著是載著人的計程車。

  沒多久，不遠處傳來一聲轟轟響，由遠至近的引擎聲吸引了顏子覓的注意。

  他往聲音的來源看，見一輛紅黑色的摩托車從路的遠方開了過來。

  下雨天的，這車顯然是馬路上的異類，顏子覓也就多看了兩眼。

  車上那人全身黑色，手長腿長。

  酷是挺酷。

  顏子覓把視線收回來，繼續盯著路上的小汽車，希望遇到空的士。

  但左邊耳朵，那個機車的聲音卻越來越大，也越來越近。

  顏子覓再次轉頭，見那輛車換了車道，打了右轉燈，降了速度，然後。

  然後停在了顏子覓面前。

  顏子覓愣了一下。

  車上的那隻大長腿利落地放下來，後跟一勾，把撐腳放下。

  接著他支起身子，摘掉了安全帽。

  「顏子覓。」

  顏子覓還愣著。

  裴煥把帽子抓在手上轉頭對顏子覓笑了一下。

  顏子覓這才回過神來，剛才被風和毛毛雨光顧的皮膚，因為眼前這個人的突然出現，持續回溫，身體某處也瞬間麻了。

  裴煥看著顏子覓，說了今晚的第二句話：「我也沒帶傘。」

  顏子覓輕輕眨一下眼睛，抿嘴笑了。

  兩人此刻同在畫室的屋檐下，頂上是一盞只夠氛圍的暖黃色小燈。

  裴煥的衣服濕了一大片，燈在他身上折射了許多光。

  不那麼冷了，也不那麼黑了。

  顏子覓往前一步，看著裴煥的眼睛：「你笨不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