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最溫柔的語氣, 說最放肆的威脅。
大抵就是如此了。
盛厘耳蝸發熱,心跳驟然加快,愣了那麼兩秒, 等回過神, 轉頭看他,他已經退開走了。
盛厘:「……?」
她瞪著他的背影, 陷入了迷茫和糾結, 所以, 她到底是要爭取別NG,還是要努力NG4次,好給他一個台階下, 讓他今晚來找她對暗號呢?
這題太難了,比高數還難!
這時候, 陳淵高聲喊:「徐媛,周烙,過來試戲。」
盛厘深吸一口氣,平復心跳, 走過去聽戲。她跟景頤鳴有過合作,加上容樺的關係, 兩人一直挺熟悉的,但沒演過情侶,也沒拍過吻戲。哪怕從業多年,盛厘每次拍吻戲都會有點緊張, 當然是希望越少NG越好了, 畢竟NG不好看,也顯得不夠專業。上次跟余馳那場吻戲NG了十幾次,已經是她職業生涯里的滑鐵盧了。
這場戲是徐媛決定報復周烙後, 放任周烙接近她,甚至蓄意勾引的一場戲——
光線昏暗的樓道里,周烙站在門外敲了幾下門,沒多久,門被人從裡面打開。徐媛站在門後冷冰冰地看他,就在周烙以為她又要趕他走時,她轉身走進去,「進來吧。」
房子很小,燈光暗淡,徐媛坐在床邊翹著二郎腿慢悠悠地抽菸,她總是濃妝艷抹,身上永遠噴著香水,看起來就不安於室。周烙站在門口,看著她,想到大家在背後議論徐媛的那些難聽話,就覺得難以呼吸。
徐媛抽了一口煙,抬頭看他:「你上次說,想補償我。好,我給你個機會,你想怎麼補償?」
周烙看著她:「你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徐媛笑了聲:「好,那你去坐牢。」
周烙沉默。
「不想去?」徐媛站起來,走向他,「也是,你其實只是把我騙到城外,什麼也沒多做,就是眼睜睜看著我被人販子拖走罷了,你有什麼罪呢?」
周烙抓住她的肩,聲音顫抖沙啞:「徐媛,別說了,我知道自己罪該萬死,我這些年一直在找你,天南地北地找,我從來沒放棄過。」他情緒激動地看著她,「我們結婚,我這輩子都會對你好。」
徐媛看了他一眼,突然笑了,點頭:「好啊。」
周烙愣住,不敢相信她竟然答應了。
徐媛看著他:「當年我特別喜歡你,你知道嗎?」
「我知道。」周烙聲音沙啞,低頭緊緊抱住她。
兩人安靜抱了一會兒,徐媛仰頭看他,她的眼睛很漂亮,周烙深深地看著她,緩緩低頭。兩人的唇距離還有幾厘米,徐媛冷不丁說:「周烙,我有愛滋病。」
周烙臉色唰地一下白了。
「騙你的,瞧你嚇的。」徐媛朝他臉上噴了一口煙,笑得花枝亂顫,她把煙摁在門板上,留下一個黑點,兩手勾住周烙僵硬的脖子,仰臉看他,「周烙,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錯了就是錯了,改變不了。」
「你看,你說你要跟我結婚,我一句話就能把你嚇到了。」
「其實……」
徐媛話沒說完,周烙便瘋了似的吻她。
……
一直到這場戲結束,陳淵都沒喊卡,但幾個人已經在劇組拍了二十多天戲了,很清楚陳淵的拍攝手法,他不喊卡,不代表這條就過了,尤其是遇上這種細膩的情感戲時,陳淵不願意打斷演員的情緒。
陳淵把盛厘和景頤鳴叫過來,看回放。
余馳面無表情地站在陳淵身後,盛厘看了他一眼,硬著頭皮走過去。她站在余馳前面,看著回放,感覺如芒在背。陳淵一邊放一邊說,揪了幾個問題,接著道:「再來一條。」
盛厘:「……好的。」
剛轉身,就聽到導演助理說:「余老師,你怎麼表情……像是想殺人似的……」
盛厘僵硬地回頭,確實看見了余馳一副想殺人的表情。
她:「……」
余馳不經意地看她一眼,嗤笑道:「沒什麼,入戲太深了而已。」
盛厘:「……」
她咳了一聲,微笑地強行解釋:「也是,徐媛剛撩完程警官,緊接著又說要跟周烙結婚,程警官如果知道的話……確實很想殺人。」
其他人笑了起來。
余馳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確實。」
陳淵也笑了下,擺擺手:「行了,繼續吧。」
這場戲一共NG了4次,等陳淵終於喊「過」的時候,盛釐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抬頭看向陳淵的方向,卻沒看見余馳。
余馳倚在門外抽菸,修長白皙的手指夾著煙,垂在身側。
盛厘她走出房間,經過大門,餘光瞥見了那隻手,腳步倏地頓住。
余馳聽到那聲「過」,最後抽了一口,低頭把煙掐了,轉身走進去,一跨進門檻,就看見盛厘了。四目相對,他朝她走過去,盛厘心砰砰跳,看著他走到面前,咽了下喉嚨。
「姐姐。」余馳在她面前站定。
盛厘強裝鎮定:「嗯?」
余馳垂眸睨她,很低地說了兩個字。
「等我。」
—
晚上十點收工,盛厘上了自己的保姆車,車剛開出去兩分鐘,周思暖便發來消息。
周皇后:【你跟余馳弟弟,怎麼樣了?和好了沒?】
盛厘想了想,回了句:【應該還沒有。】
周皇后:【什麼叫應該?你們還是不是成年人了?都進組快一個月了還沒搞在一起?他不是花了血本嗎?不抓緊時間豈不是虧了?】
盛厘撩了下頭髮,正要回復,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急忙往前扒住座椅背,大喊:「等等!劉叔,回頭回頭!」
圓圓和老劉都嚇了一跳,老劉差點把方向盤都打歪了,他心有餘悸地問:「小姐啊,你嚇死個人咧!回劇組嗎?落下什麼東西了?」
「對,我耳釘放在那件大衣口袋裡,忘記拿了。」
盛厘神色焦急,都怪余馳,要不是因為他擾亂她的心緒,她也不會忘記。
圓圓忙問:「是姐夫送的那個嗎?」
盛厘嗯了聲,又催促:「劉叔,開快點兒!」
「那么小一個耳釘,你怎麼塞大衣口袋啊,給我保管啊。」圓圓也跟著急,她嘀嘀咕咕,「這是姐夫送你的第一件禮物吧,也是唯一一件……」
兩人都還沒複合,要是丟了,多不吉利啊!
棚里機器多,有幾個工作人員晚上睡在那裡守夜,盛厘跟圓圓一到那邊,就去放衣服的房間翻出她下午穿的那件大衣,她在口袋裡掏了掏,卻什麼也沒摸到。
盛厘心裡一沉,急道:「怎麼不見了?」她換下這件衣服,服化組的工作人員就掛起來,應該不會有人動過,但兩個口袋都掏了一遍,只摸到一個小小的透明的耳堵。
圓圓打開手機手電筒,蹲在地上仔細看,「是不是掉地上了,我找找……」
幾個工作人員知道她們找東西,也幫忙找了找,結果,棚里棚外到處都找遍了都沒找到,車上也沒有。
要不是掉在路上,那就是掉在下午的拍攝地了。
這么小一個東西,掉了就很難找回來了,盛厘心裡空落落的,感覺很難受。
十一點半,盛厘身心俱疲地回到酒店,脫掉鞋子和羽絨服,往床上一趴。
圓圓把她羽絨服掛起來,小聲說:「要不,跟姐夫直說吧?等你們和好,讓他再送一個……」
「再送的也不是那一個了。」
盛厘有氣無力地摸過手機,感覺今晚她要完蛋了,NG4次就算了,還把余馳送的定情耳釘丟了。她打開手機,收到一條氣象信息,提醒市民今晚凌晨可能要下雪。
「我先去洗個澡。」盛厘鬱悶地爬起來,坐在床邊煩躁地抓抓頭髮,「等會兒他來找我再告訴他吧。」
圓圓不敢置信地啊了聲,激動得語無倫次:「姐夫要來找你?你你你、你們什麼時候和好了?要對暗號了嗎?」
盛厘站起來,看她這個樣子,總算笑了一個,「你姐夫是個醋王,下午拍吻戲前,他威脅我,NG超過4次就要來找我算帳。」要是沒有弄丟耳釘,她現在的心情大概是期待又緊張,但耳釘丟了,那種期待緊張的情緒都被衝散了。
圓圓歡天喜地道:「那我回去了,不當電燈泡。」
圓圓剛打算走,手機便響了,一分鐘後,她收到攝影大哥發來的一段視頻,是下午拍攝過程的一個花絮片段。視頻里,盛厘摘下耳釘放進大衣口袋,正好一陣風把衣擺吹開,耳釘並沒有落進口袋裡,而是擦著邊緣,掉在了地上。
盛厘看完視頻,精神大振。
圓圓激動道:「知道掉哪裡就好了,明天去找吧。」
「氣象預報說今晚要下雪,等明天就找不到了。」盛厘皺眉。
圓圓縮了縮脖子,弱弱道:「那……也不能現在去吧?大半夜去墓地?太可怕了吧……」
就在這時,盛厘丟在床上的手機響了,她過去看了一眼,手機屏幕上閃著「余小馳」三個字。盛厘愣了一會兒,要知道他們分手後,余馳把她號碼拉黑了,他們已經三年多沒打過電話了。
余馳沒換號碼,她也沒刪過他的號碼,備註都沒改過,Y這個字母排在倒數第二,她平時翻通訊錄也很少翻到最後。
她屏息點了接通。
咔噠——
一聲,傳入耳朵里。
是開門的聲音。
緊接著,是余馳低沉的聲音:「姐姐,沒睡吧?給我開個門。」
夜裡太安靜,盛厘聽到他關門的聲音,以及細微的腳步聲,一步一步像是踩在她心尖上,她走向門後,小聲說:「好啊,等你對暗號,我就開門。」
從1036到1027,余馳走了十八步。
酒店隔音並不太好,偶爾還能聽到禁閉的房門傳出一點聲響。
三年多以來,他無數次做夢都夢到這樣的場景,有她站在出租屋外跺腳趕蚊子的,有自己面無表情站在酒店門口的。
曾經他覺得喪心病狂的暗號,卻一直念念不忘。
他站在1027門前,低聲開口:「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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